云梦大陆,汉元祐三十三年,西北凉州。

    苍茫古路,一碧千里;长河落日,古道摇响!

    一条官路,平铺在草原之上,逶迤向前;官道上,三具马车五十余骑缓缓前行。三具马车,除一辆装饰豪华用以乘人,另外两具满满当当,皆为书籍。

    “哒!哒!——”清脆的马蹄响彻在旷野,不远处一具坐骑飞驰而来。

    “吁!——报!——”骑手驰近马车却骤然下马,“公子,三里外有马匪袭来,一百余骑,早做准备!”说完,朝骑马护卫在马车旁的一位大汉看去。乍一看大汉,身长七尺五寸,紫棠色面皮,一部扇圈胡须。此人名叫单阔海,可谓是:仪表堂堂神鬼怕,面如重枣色通红。

    “公子!?”大汉没有惊慌,提起手中钢枪朝马车一抱拳。

    旁边还有一短须大汉,与拿枪者竟有九分相似,乃是单阔海之弟单阔江。单二手着纯钢大刀,嘿嘿一笑,朝周围几十骑者打个脸色,示意“又有生意上门”,好教众人做好准备。

    “九宫阵!——”马车内一声男音传来,声音清脆,除此再无半点声响。

    “九宫阵!”随着长须大汉一声响,五十余骑分九个部分,前中后三层,把马车围在最后一层中间坎位,其他五十余骑按照乾坤离震等八方排距,布成一个小阵,面对远处烟尘飞起方向。

    “杀!”仿佛回忆起过往岁月,单大一夹马腹,朝烟尘处冲去。与此同时,众人也按九宫方位,朝前奔去。

    “杀!——”这时,一阵响亮清脆声音从马车传来。

    虽无刚才单大的雄浑,但杀声过后,突然之间,所有骑者一阵奇妙的感觉袭上心头,世界安静下来,时间变得缓慢,仿佛置身于一片暖洋洋温泉之中,浑身涌出一股力量,身体更加轻逸,甚至就连座下驽马都更有力量,成为千里名驹一般。

    “杀!——”众人精神一震,和这十余天演练一样,组成阵势,朝远处靠近的百余马贼杀去。

    刹那间,两只骑兵猛烈撞击到一起,这一刻,天地静止,时间沉默,肉身碰撞的闷响,骨骼断裂的清脆响彻耳畔,这一瞬,力量和速度的碾压发挥到淋漓尽致。

    骑战就是“快、准、狠!”。快,在敌人杀死自己前杀死敌人;准,找准要害并避开自己要害;狠,一刀致命。骑兵对战就是依靠速度用武器在对方身体上划过去,通过速度带来的冲击力击溃对方。生死,往往就在一瞬间,毫无疑问,经过刚才马车上那一声“杀!——”,这边竟占有绝对优势。

    “杀”,单二挥手之间两具头颅离体飞出,鲜血横飞,血雾把周围几米的骑者喷溅一身。

    “杀”单大一枪挑飞匪首之人身体,再一枪朝身边胞泽敌手抽去,对手应声而落。

    “杀”众骑者眼见单家兄弟神勇,紧跟在俩人之后,朝敌阵杀去,顷刻间,与之交手之马匪纷纷落马。放眼望去,一百余骑马匪,一个交错竟然倒下一半,令人胆寒。

    “撤!”来得快,去的也快,片刻后,杀声停止。

    “哈哈,公子”单二咧着大嘴跑到马车近前,“斩首四十六,得到四十六匹凉州好马,这回赚了,咱们无人战死,就几个伤的。”说完,再次朝战场跑去,打算挑选一匹中意的良马。

    “果然如此!——明白了”马车内一声叹息,一名身着青色长衫少年,端坐银丝靠背锦鲤垫上,披肩长发束于身后。少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睛若秋波,虽怒时而似笑,即瞋视而有情。古人云:骑马倚斜桥,满口红袖招,也就莫过于此。

    “哎!”再一声叹息,少年人闭上了双眼。真是一场离奇的梦,一梦醒来,到底我是地球的颜卿还是这云梦大陆的颜子卿?十几天来,每当闭上双眼就有无数的记忆碎片涌来,大多是地球记忆,这个身体的记忆除却部分诗词歌赋、经书传记,对世间的认知竟少的可怜。

    我是颜卿!中华秘密部队特战队长,带领队员为夺回八十年前遗失国宝,混战之余,鲜血淋湿那只阴阳鱼,牺牲之后,来到此间。胸口的阴阳鱼还暖暖在现,能清楚感知。

    我是颜子卿!云梦大陆七望书香世家,云州颜家嫡长子,三岁成言,五岁成章,七岁能诗,九岁能文,十五岁诗词歌赋,明经墨义,诸子百技,军策民策,算学衍学,时文制艺盖压云州一代,颜家八百年一出的降尘谪仙?

    我若是颜卿?为何前世所有的一切都似梦中,再无半点痕迹;南柯一梦,庄周梦蝶?可为何这个世界也有炎黄华夏,大禹治水,孔孟之道,诸子百家。

    我若是颜子卿?为何除了脑海中浩如烟海的各类知识、对家族的依恋和认同、父母至亲姓名,除此外对这世界竟无一丝熟悉?可为何前世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亲人战友以及从出生到从军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十几天来,相同的问题萦绕脑海,不停回荡,最终在这一刻汇聚成一团,印入心间。

    “庄周梦蝶,不知是蝶化庄周,还是庄周化蝶。谁又能分得清楚?纵然不是在梦中,颜卿子卿何区别?”

    前程往事已经消逝,此生只有颜子卿。

    云梦大陆,这个世界。秦朝以前的历史竟然和另一个时空的中华一样,但到了秦朝却一团乱麻,大秦由扶苏即为,立朝五百年;代秦之国不是汉,而是大成皇朝,大成立国三百年;武周代大成,立国百年;现如今方为大汉,汉代武周,立国已有两百年。由秦至此,一千余年。

    大汉?汉人?这个称呼,直入心灵一般让颜子卿认可:同样的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同样的天行健、自强不息。这个世界的汉人比起上个世界,丝毫不逊色,甚至更加多灾多难。

    云梦大陆广阔无比,大汉治下共分九州,从南往北由金江、银河、铜水三条大河三横分割。银河也叫长江,长江以南由三千里云梦泽一刀切下,和铜水一起把南方分为四部分:云州、梦州、交州、滇州;长江以北由两千里崤山一鞭抽出,和金河一起,把北方分为四州:徐州、雍州、冀州、凉州,最后一个蜀州在最西侧,紧靠雍州西部,像其他八州的一个耳朵。

    “长了一只耳朵的腹肌!?”颜子卿想到这里不由得淡淡一笑。确实,乍一看,整个大汉治下不就像腹肌一般三横一竖,最西部长个耳朵,“还不如叫腹肌大陆?”不知道这世界的人们知道其想法,又作何想!

    “乱套了啊,乱套了!”没了董仲舒,再无独尊儒家;没了汉末,再无百族融合;没了盛唐,诗仙诗圣仙踪何在;没了大宋,再也无人把酒问青天。北方没有了匈奴、蒙古,但有那更加凶残的狄、戎二族连年犯边;东方没有了太平洋,却有了星罗棋布的无数岛屿,其上倭寇丛生;西面没有了连绵高原,但蜀州之西,依然丝路纵横;南方百万大山,里面数不尽的九夷、百蛮。

    “路在何方?”颜子卿为天下七望之一,云州嫡子,却因朝廷一纸《杀胡令》,征集天下良家子入伍,被录入伍,前往西北的凉州从军戍边。胡,乃北方百族称呼,戎、狄二族不过是其中最大两支。一纸杀胡,喊起来热血沸腾,却浸透着多少血雨心酸?自前朝武周太祖武明空,振臂大呼一纸杀胡开始,《杀胡令》已有三百年未曾出现。天下九州,一纸《杀胡令》偏偏落到云州地界,其中说是没有猫腻,谁能相信?

    一纸杀胡,云州各良家子每家皆要出一男丁从军出征。天下九州轮流接令,今年杀胡首落云州。这代颜家,偏偏颜子卿一个独子,刚好十六,两弟皆为庶弟,且年龄幼小;颜父几月前病逝,颜子卿不能参加这科科举,颜母召集家中善骑马弓射骑兵,随颜子卿出征;凉州、冀州皆为前线,云州所属杭州府集合地点偏偏是战事最频的西北凉州。十六岁少年,就能盖压云州,谪仙降世?家族的倾力传扬可以理解,外人的全力奉承,没有猫腻?无数巧合的后面,定有必然。

    “路在脚下?”云州颜氏,自大秦始皇帝开科举一来,千年以降,举人667名,进士113名;状元13名,其中两人独中三元,天下七望排名第二,仅次于蜀州李家,何等璀璨。没有了罢黜百家,此界百家合一儒,比上世的儒家还要百川归流。这个世界的科举竟然变化如此之大:诗词、赋、明经墨义、诸子技、军策、民策、算学、衍学、时文、制艺,科举考试竟然要考九科,其过程之复杂,难度之变态,学成之后,可谓“人人如龙”,半丝没有夸张。

    “还不如前世独尊儒术!”如此科举,血战出来,难怪代代人才辈出。大秦从云、梦二州开始,历经千年,国土朝南北扩张四倍,大汉子民,丁口翻了十番,“这样的科举,有点意思!”。云梦大陆,也因此由来。

    “颜子卿,真的很了不起”颜子卿赞美着颜子卿。心口,闪烁着道道红光,外人看不见,颜子卿却能感受到。十几天来,融合记忆之余,颜子卿只做了两件事:

    一是摸索背后那张玄之又玄九宫图用法,刚才终于弄明白。把手下骑手按照九宫图的方位进行列阵,一旦心念闪动,自己背上阵图闪耀,手下骑士就能在力量、速度、耐力等方面得到提升,提升多少,还在摸索。心念再次闪动,阵图停止运行,加持就会停止。可方才在单大等人杀死部分马贼后,九宫图红光一闪,心中多出一张八卦图,而此刻浑身充满力量,就似刚开了阵图的手下一般,阵图停止也没变回原样,又作何解?

    二是摸索前胸一本九彩书籍。书籍由无数文字书写,每一个文字无法辨认,却又仿佛由千百个汉字组成。用心感悟,就能看到里面包含上个时空从古至今儒家经典,记忆一闪,前世博大精深的儒家绝学就现于脑海间。

    这些也许和上个时空的阴阳鱼有关,太极?亦或是周易?

    但最让人惊叹的还是此世颜子卿,儒道十科,百家经典,将近两千多万字的“必考”内容,竟都被其记在心里,难怪除了当时父母亲人,世间万物都不被颜子卿放在眼中,这样的才情,舍我其谁?上世的颜卿沉默寡言,除至亲好友,从不与人交流,;这世的子卿更是极端,睥睨当代,目无余子,十几天来只说了十几句话,众随从竟无半点怀疑。

    俩卿叠加,只化作一声长叹!

    “哎!——”感受着比往常更加强大的力量,更加紧实的胳膊,更加晶莹剔透的玉掌,不由得一阵苦笑,“什么都好,就是——”男生女相,太阴命格,今生注定麻烦不断!

    六人受伤,两重四轻,收拾完好,重新启程。

    “重活一世庆余年,既如此,当活出两世卿颜,”窗外残阳即将落山,马队再次朝着凉州晋阳方向驶去。

    马匪残尸已被掩埋,只留下直道石上点点红色。路人经过,谁知这血花是残阳是血?

    “莫惊宠辱虚忧喜,莫计恩仇浪苦辛。黄帝孔丘无处问,安知不是梦中身。

    鹿疑郑相终难辨,蝶化庄生讵可知。假使如今不是梦,能长于梦几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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