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待同一件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关心方式,有些秘密,盟友可以分享,有些不能分享。

    云北行省,扬州白家。

    “家主,三十名‘自愿’试吃的奴仆准备好,可以开始了!”几名白家核心族人围坐在白宗吾身边,个个眉头紧皱,气息急促。

    屋檐之下,三十名身着奴仆杂役服饰的下人跪坐成三排,强压着心底的不安,装作平静地等待着发生的事。

    “开始!”一声命令,白府大管家手掌一拍,十余名小厮端着各色“精美菜肴”,走到庭院中,依次给“人”们上菜。

    木薯饼、拔丝木薯、炸木薯条、木薯豆腐、木薯炖牛肉、烤木薯、木薯粥……只要能想到的,几乎全都端了上来。木薯的汁液、茎叶、薯皮、过滤后的残渣,全都被做成了各类食物,虽然没注重色香味意形,但蒸、炒、爆、煸、炸、熘、煎、烧、焖、烩、氽、煮、炖、炝、腌、糟这些凡人能想到的做菜方法,全部都用上了。

    “开吃!”再一声令下,不管饿不饿,众人捡起面前餐桌上的“大餐”开始狼吞虎咽起来——没人愿意吃,但在家主面前,也要有好的表现不是。

    “二弟和孙儿们都去查阅各种典籍去了”白家长子小声告诉白宗吾。

    “儿呐,你说这东西真的能吃么?”白宗吾手里拿着一块半拳头大的木薯,仔细端详着,就像在看一件艺术品。

    “当然不能吃,连最穷的奴仆家都不吃,野兽都不看的东西,怎么能吃!吃了会中毒的!”

    “可那颜子卿用它来酿酒,万一要是……”

    “不能,父亲!要有法子,几百年来早有人知道了。管家找了上百名老农问过,没有一个说能吃。就算和在野菜、杂粮里,每天也绝对不能超过半斤;榨出来的汁液毒性更强,比整个吃更厉害。”白家大少爷非常肯定。

    “那,姓颜的为什么这么干?”

    ……从中午到下午,从下午再到晚上,吃完木薯的仆役们,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怎么没事!?”白宗吾眉头更加紧皱,看着自己长子。

    “管家说发作慢,恐怕还得好一阵子!”这次,白大少也没那么肯定了。“二弟他们去查阅典籍去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

    ……

    第二天大早,试吃的众人还是没有反应。白宗吾坐不住了,拿起面前的匕首,“唰唰”切下几片来,注视片刻,一片一片的放进自己嘴里……边嚼边自语“不可能呐,不可能呐,不可能”,没多久,一整只木薯就被送进肚皮。

    “爷爷,爷爷!我查到了!有毒,绝对有毒!《草本纲目》中详细记载:木薯,微毒,溶于水,不可解不可调和!”白宗吾孙子白呈俊抱着一本厚厚的书籍跑过来,“书中还记载,经过蒸煮做熟的木薯会延迟一天发作;身体强壮程度不一,发作症状不同!”

    “啊!?——可要是生吃了呢?”

    “额,那我查查,嗯——”白呈俊再次低下头,“那就很严重了……”

    云西行省,九江府韩家。

    “韩昭,去,把我这封信送给我们的朋友。他们能帮我们,解决掉那些我们不好出面解决的问题。”韩一清把一封盖有火漆的信函交给自己最信任的家仆。家仆二话没说,微微鞠躬,转身离去。

    韩一清抬头看天,“管你兵分几路,我只一路来、一路去!”说完唱起平日最喜欢的戏曲,“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

    县考前,颜子卿的生活作息基本是两点一线,吃住在“花果山”,偶尔回杭州城;县考后,改成了三点一线:书院、颜府、乍浦镇。

    在书院,阿拉伯数字已经全部教授下去,面对那群蠢到飞天遁地、丧心病狂的学生,颜子卿也是无语。一个最简单的五加五等于十没问题,一旦涉及到进位,五加六就不会;有的用算盘能轻松计算千以内加减,给只笔就抓瞎……颜子卿编的教材,好多秀才出生的教习也看不懂,只能坐在下面和学生们一起接受颜子卿的授课。幸亏坐在台下的学生们学习起来都很认真,没半点杂音,眼神坚定,否则颜子卿都能崩溃掉。

    教授完两位数乘以一位数进位算法,颜子卿丢下书本,快步朝“工匠”们驻地跑去。此刻正值“工匠们”身穿皮甲、外套藤甲,负重三十斤五千米长跑。颜子卿觉得,只有和他们一样,出满身汗才能救回快要死掉的脑细胞。

    出完满身臭汗,在学院专为颜子卿一个人建造的桑拿室洗个澡——教习们专用温泉房旁边,吃过午饭,骑马来到杭州湾外的乍浦小镇。

    “黄酒酿造如何?”颜子卿走进乍浦镇内专为酿酒开辟的地下室。

    “绝对没有问题,少爷”如今负责乍浦小镇日常运行的是颜福。从跟随颜子卿回到杭州后,颜福的安置问题就摆在桌面。毕竟颜康在颜府担任管家多年,忠心耿耿,总不能回来就撤了他的职位,那会让杭州的老人们寒心。

    但颜福和他的两个儿子是颜子卿最信任的人。于是颜福就到了乍浦镇,担任小镇镇长,他的儿子三斤为副,替颜子卿掌管着这处核心之地。

    “用了少爷的过滤法,酒液清澈许多,也少了很大酸味,可惜苦味没能去掉!少爷,这是第一批!”颜福对颜子卿有盲目的忠诚,他的儿子三斤站在一边,端着一碗已经快要成型的黄色酒水。

    “可是,少爷,这酒绝对有毒,不能喝的!”颜福虽然把事情认真做完了,但忍不住向主人说出自己疑虑。

    “嗯!”颜子卿端起碗,透过灯光看着湛黄、微微发浑的酒液,因抖动,酒水发出金色的好看波纹,“我让你找的泥瓦匠、陶匠都找好了?”

    “找好了,全都是和咱们家签了死契的世代匠户,他们的家人全都掌握在咱们手里”虽不知道颜子卿要做什么,但不妨碍颜三斤把颜子卿发出的命令一丝不苟执行下去。

    颜三斤原本和弟弟四斤一起到达晋阳,受父命随颜子卿从军的。但颜子卿为给颜福留下一子,把其留在晋阳,几年来没能跟随上战场,只作为晋阳、杭州两地信使,跑了数次,战死族人抚恤也是他做的。眼看弟弟四斤跟随在颜子卿身边,作为心腹,日益重视,心中也感焦急。这次奉颜子卿之命,怎能不尽心。

    “嗯,好!”这次酿酒,颜子卿把四斤派往了富阳府风云集,把颜子云派往了泉州风桥镇,既是为了让信得过的人主持大局,也是为了锻炼俩人能力。

    颜子卿丢出一份图纸:“半个月内,按图纸把里面所有的器具打造出来!图纸你保存,打造完立刻销毁。从现在开始,一年内工匠们隔离,不准和任何人接触,他们家人和他们住到一起,好吃好喝供着!”

    “喏!”颜三斤亲自拿起图纸,折叠起来,贴着身子放好。

    “家族的船队如何了?”颜子卿掉头问颜福。自从上次丝绸事件之后,颜家船队损失惨重,几乎陷于停顿。

    “颜商已经重整船队,正在从灾民中招募会水的加入”颜福负责此事,“上次缴获的几十条五桅大船,只能近海行船,出不了远海,如今家里能出远海的船只有六条,若要临时再造,需要时间……”造大海船绝不是件容易的事。幸亏船匠颜家还保留着,但巨大、干透的木材,鱼胶、缆绳、水手等等,都不是短时间能备齐的。

    “嗯,从上次车麻子一战中表现不错的人手,提拔些会水的人担任船长”每条船都需要一名船长。也多亏颜家地处南方,孩子们七八岁便整天泡在水里;若是在北方,一百人里也很难找到几名懂水性的,更别说能水战。

    “他们担任船长?可他们跑不了远海——”家丁们忠心、勇猛是够了,能力上还差一大截。

    “不用出海,就是在云梦泽和近海运点东西!”其实,运东西根本用不上五桅大船,光凭颜家的小船就能胜任,实在不行还有漕帮。

    颜子卿心中焦虑的是水匪。眼看四月将过,漕帮和颜家分布在云州各处栈、酒店的人都没有消息,这让颜子卿有点烦躁。等着敌人前来进攻的感觉,实在很被动。乍浦镇经过上次的车麻子袭击事件,半年时间里,把镇子周围一丈高的围墙加筑到了两丈。虽然还是没太大用,但至少有水匪袭击的时候,能稍稍抵挡一阵。再说,镇内还有好几百见过血的家丁,颜子卿并不担心。

    一些大的府城、县城颜子卿也不担心,因为还有官兵帮忙守护。官军们打叛匪和倭奴不给力,面对水匪还是信心百倍的——前提是守城,别在野外作战。

    颜子卿担心的是颜家在各县下属的乡镇、村落,虽然那些地方不致命,但却是灾民们汇聚的地方,人口密集,一旦被水匪袭击,后果不堪设想。

    “少爷,这是四斤从富阳那边送来的密函!”一名亲卫拿着封信递到颜子卿面前。“四斤的密信!?”上面有颜子卿和颜四斤约定好的密码,确实是四斤的信。四斤的信函没写别的东西,只是告诉颜子卿有人可能要袭击风云集,还额外附上了两封别人的来信。字都不多:

    “颜侯亲启:日前得消息,房见鼎或伙同车麻子等人袭击风云集,望颜侯早做准备!”

    “颜侯亲启:元宵蒙兄恩赏,得花灯一枚无以为报;今悉房见鼎或袭兄风云集,望兄早做打算!”

    没有因由、没有日期、没有署名,什么都没有!两封这没头没脑的告密信。颜子卿抬起头,沉思片刻:这是何人送来的?到底有何企图?

    “焦土万里房见鼎!寸草不留车麻子!”颜子卿握紧拳头,信函的内容没有告知颜福等人。

    “去,召集冉八他们,还有苏定远在书院的那些人,带齐家伙,久了没动弹,是时候活动活动身子骨了!”颜子卿对亲卫吩咐,“对了,让苏定远把沈先生也带上!”沈维进这种老狐狸,满身心眼,带在身边至少有个出主意的人。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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