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灭还在冒烟的烟蒂,唐天回到办公桌前重新坐下,他先是端起桌上的茶杯将咖啡一口饮尽,这才平复了心神翻开桌上的勘察报告。

    刚看了几眼唐天就发现,这份勘察报告对自己而言屁用没有,图书馆的一众管理层大部分都是本地人,这些人压根儿不知道什么子午会,对顶楼不对外开放的原因也是一无所知,唯一有问题的也就是图书馆的馆长和他的助理。

    可这两个人也都是子午会的外围成员,就连胃部被植入强酸的资格都没有!又能指望他们说出些什么呢?

    合上这份报告后,唐天微微闭上眼睛,图书馆这条线算是废掉了,唯一有价值的也就是那个援建图书馆的企业,可问题是那家企业跟自己目前正在调查的案子八竿子打不着,自己没时间也没精力跑去另外立项,调查一家牵扯颇广的科技公司。

    最后,唐天还是决定将调查方向,放在那些山洞中被抓的家伙们身上,魏大川就是一个很好的缺口,顺着这个缺口逐个击破,或许还会再有一些收获呢?

    心动不如行动,唐天在做出决定后,就直接去找了曲流弱,按照提审魏大川的方法,经过观察从一众犯罪分子中,挑出几个已经露出浮躁情绪的家伙,先隔离在单独的羁押室中,晾上十几个小时后,由二人同步进行审讯。

    就在晾着那些犯罪分子的时间里,唐天再次提审了魏大川。

    “图书馆的确有问题,但是彭璇并不在那儿。”唐天的声音非常平静,在审讯室的灯光照射下,他的脸显得异常阴沉。

    “那我说的都是实话啊!我也跟你说过,我不能确定彭璇在不在图书馆,那地方其实就是一个教材的储存点和中转站,平时我们很少去哪里的!”魏大川觉得腿肚子发抖,忐忑不安的睁大了眼睛。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事实上,我对你非常满意!”唐天继续说着,打一棍子给个枣,对付魏大川这样的人,就得用这种损招,“我这次见你不是为了责难你,你也别想着嫁祸别人了,老老实实的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都交代一遍,争取宽大处理!”

    “要不,还是你问我答吧,这让我自己说,我也不知道该说啥啊!”魏大川心中依然忐忑,态度却端正了起来,其实犯罪分子都是如此,没开口的时候看似抵抗决心很强硬,可一旦攻破他们的心理防线,他们就会向竹筒倒豆子一样,把知道的老老实实吐出来。

    “你之前说过的主事人并没有被抓获,是怎么回事?”唐天当即开口问道,他觉得只要找到这个魏大海口中的主事人,很大可能就找到了彭璇!

    “就是这个培训基地的负责人,他真名叫什么我们都不知道,但是他自称姓海,让我们叫他海哥。”魏大川说到这里,目光微微向左下方瞟去,这是人类回忆时的潜意识反应,“你们的抓捕行动开始前一天,他带着彭璇说是出去办事,所以恰好避开了你们的抓捕行动!”

    交代完海哥的事儿,魏大川没有任何停顿,而是自顾自的往下说,“培训基地除了海哥之外,地位最高的是之前跟我关在一起的矮冬瓜,他真名我也不知道,平时都称呼他黑哥,海哥不在的情况下,培训基地的日常安排都是他在负责!”

    “很好,你说的这些我会跟其他人核实,现在你看这几张照片里的人,你认识吗?”唐天从早就准备好的文件夹里取出四张照片,分别是张金玲,以及那三名从酒店跳楼而死的死者。

    “认识!”看到这些照片后,魏大川眼角微微抽动,却很快恢复了常态,他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指向酒店跳楼案中的唯一女性死者,“除了这个女的,其他的都是组织的人!”

    “关于这些人的事情,就不用我在逐一追问了吧?你自己说吧!”唐天收回照片,他知道真相就在眼前了。

    魏大川没有任何犹豫,他已经彻底认命了,索性就一五一十的,将这四人的身份一一供述了出来。

    按照魏大川所说,酒店跳楼的两名男性是山洞的看守,而那名女性则是被骗来的女孩之一!

    而这三人之所以会被清除掉,是因为两名看守擅自从猛子二人那儿购入毒品,并且染上了毒瘾,而那名女孩则是因为知情不报,被一起清除。

    当唐天问到,杀人抛尸荒野岂不是比催眠后让人跳楼更加直接简单的时候,魏大川的神色变得奇怪起来。

    他微微昂起头,目光中闪过一抹狂热,“我们聚集在这个穷山沟里,是为了一个伟大目标而奋斗,吸毒这种事情,是上边严令禁止的。跟你们警察一样,对于吸毒这种行为,我们是最为鄙视的,也是绝对不能容忍的!让他们自己跳楼而死,是对所有人的警醒!”

    “一样个屁!”突然间,唐天有种压抑得说不出话的感觉。

    什么叫做“跟你们警察一样”!将犯罪行为视作伟大的追求,在自以为是的正义面前罔顾人命,或许,这才是子午会真正变态之处吧?

    唐天再没心情去追问什么狗屁的伟大目标,他现在已经对魏大川丧失了耐心,抬起手看了看时间,其他几个也晾的够久了。

    将魏大川送回羁押室后,唐天先将黑哥单独隔离出来,和曲流弱一起对其他几名犯罪分子进行同步审讯,用魏大川的供词作为引子,很快就敲开了这些人的心理防线。

    最后将所有口供整理一遍,岭山镇近期所发生的所有人命案全都真相大白。

    跳楼的那三位自不用再说,后来死掉的程经理就有些冤枉了!那两个吸毒的男人,在被海哥发现之前,经常借出山采购为名,住在这家酒店吸毒找小姐,所以一来二去的,也就跟程经理混了个脸熟。

    这三人死后,程经理心中其实也略有猜疑,但是苦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就准备和稀泥不了了之,可后来唐天二人入住后他反复思索觉得还是寻求警方帮助为好,只可惜没等他开口就被子午会安排在酒店的耳目发现,并且执行了清除计划。

    程经理的死并不是被催眠后跳楼自杀,是因为当时培训基地唯一的催眠师也就是海哥,正在基地负责培训,情况紧急根本抽不开身前来岭山镇清除程经理,就只能让隐藏在酒店的耳目动手,用比较糙的手段直接将程经理打晕后扔下楼摔死。

    至于说张金玲,就更让唐天觉得无语,根据几名黑哥心腹的供词来看,这个张金玲平日里不但负责接引从各地前来岭山镇的女孩,还是黑哥的情妇。

    而她之所以嫁给蔡有为,完全是为了在镇上长期生活而制造的烟雾弹,平日里她对蔡有为的好,也都是演给街坊邻居看的,平时张金玲在厂里上班,隔三差五就请假去找蔡勇和猛子,搭乘二人的皮卡车进山找黑哥约会。

    可是彭璇二人抵达岭山镇那天还真凑巧了,张金玲像往常一样,从车站接到彭璇二女,并且联系了蔡勇开车来接人,就准备直接把二女送去山洞。

    可当天下午蔡有为就在烂银岗村收废品,并且撞到了正在跟蔡勇猛子二人露骨调笑的张金玲!虽然当时并没有发生冲突,但是张金玲当天抵达山洞后,曾跟黑哥提过一嘴,说她从蔡有为眼里看到了杀意,央求黑哥帮忙想办法清除掉蔡有为。

    得知这些后,唐天当时就带着口供提审了黑哥,先是故技重施敲开他的心理防线,然后用已经得到证实的情况来验证黑哥的供词是否可靠,这才开口问及关于张金玲的事情。

    见唐天拿出张金玲的尸体照片,黑哥的神态有些失控,无法接受张金玲已经死亡的事实。

    唐天仔细观察了黑哥的表情,仅从表情上来分析,他应该是真的不知道张金玲已经死亡的事实。

    “一定是蔡有为干的!”黑哥从沉痛中恢复过来后,咬牙切齿地开口说道,“她跟我说,蔡勇没注意到蔡有为就在旁边,失口说出了她跟我的关系,当时蔡有为就对她动了杀机,但是我没把这当回事,想着蔡有为那样的怂包怎么可能敢杀人?能少一事就少一事,没想到他竟然真敢杀人!”

    唐天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事儿了,张金玲的死从某种意义上讲完全是咎由自取,明知道蔡有为有精神疾病的前科,竟然还敢用这种是个男人都受不了的事儿去刺激他?放在解放前的旧社会,被浸猪笼都是小事!

    根据黑哥陆续交代的细节,唐天在心中模拟出了张金玲的死亡过程。当天晚上,张金玲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却不料蔡有为已经准备好了钢丝绳或者其他什么东西等着她,刚打开家门就被蔡有为活活勒死。

    因为蔡有为平日里就在镇上收废品为生,他很有可能知道杨文亮跟蔡勇猛子二人关系较好,所以才会选择将张金玲的尸体抛入永安旅馆的一楼厕所。

    这样做或许是为了嫁祸,亦或许是为了借杨文亮,给蔡勇猛子二人警告?唐天觉得这个问题除非蔡有为自己开口,否则正常人怎么可能猜出精神病的想法呢?

    唐天带着沉重的心情走出审讯室,当他站在温暖的阳光下,再回头看向审讯室的房门,忽然觉得那道门槛就像是隔开了两个世界,门外的世界充满阳光,而门内则关着世间本不该存在的阴暗和潮冷。

    唐天深吸了一口气,从那扇门走出来的瞬间,沐浴在阳光下的他,由衷的感到从某种意义上讲,警察就是一扇门,一扇将罪恶和温暖隔绝开来的铜墙铁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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