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成的回答很令人无语:“这既是天王的意思,也不是天王的意思……”

    他这个答案太令人迷糊,但是张乐行却能明白过来,天王现在已经不能掌握整个太平军,所以他有些时候支持兵进开封,有些时候又做出完全不同的表示,但这也是他吞并太平军这支武力的大好时机:“那好,待我见过天王,好好谈一谈,一定能达成共识……”

    几个小时之后,太平军已经有人愤愤不平地说道:“捻子就是捻子,一群土匪,难怪我们都打进天京武汉,他们还是连老家毫州都没打下来!”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英王陈玉成,昔日的“三十检点回马枪”现在已经成了整个太平军余部最有发言权的一位,这简直是一个奇迹。

    陈玉成才二十一岁而已,这个英俊的青年在历史上与捻军有过无数次合作,可他从来就瞧不起这些友军,认为这些友军军纪败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而现在他更有质疑捻子:“现在庐州已失,现在不进取开封,争夺中原,难道就在雉河集守死!”

    他旁边的刘玱琳同意陈玉成的判断:“英王,您说的甚是,现在只有一条生路,那就是我们与捻子联手,全力北向,打下开封,避开柳绝户的兵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这位刘玱琳在太平天国历史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他虽然大上了陈玉成好些岁数,但与陈玉成自少年时就是知交好友,更重要的是刘玱琳不但有武略,而且还是太平军难得的读书人,就连曾国藩对他敬重不已,在书信之中往往不敢直呼其名,而是敬称“玱翁。”而到了安庆决战,刘玱琳率部困守赤岗集,更是十分郑重地称:“不可使玱翁一人漏网。”

    而陈玉成的最终失败,也与刘玱琳兵团在赤岗集的全军尽没大有关系,自从刘玱琳所部三千多太平军长发军全灭之后,陈玉成就失去了野战中与清军交战的能力,只能坐以待毙。

    只是现在陈玉成身边不但有刘玱琳,还有上万太平军追随着自己,因此他也多了不少信心:“玱琳,如果张乐行不肯干,那么我们就甩开捻子自己干,捻子中与我们有同样想法的人可不在少数!”

    刘玱琳却不这么看,他说了一句:“可他们更想的是交枪投降,和我们不是一条心,英王,打下开封不是问题,打下开封后才是个问题……”

    这是刺了刺了陈玉成,陈玉成也知道自己的老毛病,在太平军之中,他可以说是最好的兵团指挥官,百战百胜,可还是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那就是骄傲,致命的骄傲,特别是胜利的骄傲。

    在困境之中,陈玉成往往能把会战组织得相当出色,但是当处于优势,或是取得胜利之后,陈玉成就变成过于骄傲轻敌,在过去的几年之后,先胜后败不止是上演了多少次,这或许与陈玉成少年得志无人节制大有关系。

    陈玉成也知道自己这个致命的缺陷,但是他少年得志,十六七岁就已经做到万人规模的指挥官,年少轻狂的毛病终其一生都改不了,因此他回头说了一句:“那也得打上开封再说,只有这么一条出路了!”

    “还有一条出路!”刘玱琳却是轻声说道:“还有一条出路!”

    “我知道!”陈玉成叹了一口气,这个英俊的小个子将军幽幽一叹,却有着过人的坚决:“到现在这个境地,我就是天国,天国就是我,我若是从了柳绝户,天国的江山就差不多了。”

    他又变得坚决起来,继续说道:“张乐行想在雉河集与柳绝户决一死战,这是死路一条。”

    别说是陈玉成看出来了,就是刘玱琳都看得出来张乐行战略布局的问题,没问题,雉河集附近百余里都是捻子的老巢,捻子在这些根据地可以轻易得到补充,而且这是他们的老家,一切都方便,似乎很适合展开战略决战,或者作为南下两淮的根据地。

    可这个战略布局有着致命的缺陷,那就是这一带原本就是整个安徽最贫困的地区,黄河夺淮之后,黄泛区让这些地区变得更加穷困,更不要说是闹起捻子之后这里的生产遭到了致命的破坏。

    更要命的是捻子手上根本没有什么城市,他们只是一堆圩子的结合,即使是捻子的大本营雉河集,也不过一个大集镇,这个地方就是后来的涡阳县,即使在安徽那个多县城里,这个地方也算不了什么。

    他们甚至连毫州州城都没有拿下来,在人多地少出产贫乏的情况,他们只能闹起捻子,到百里之外四处劫掠,用劫掠来的赃物养活自己的宗族,可现在在柳绝户的兵锋之下,他们只能困守在雉河集附近上百里密密麻麻星罗棋布的圩子里。

    因此陈玉成继续捶着桌子说道:“向北,只有向北,捻子肯定有和我们情同意合的朋友!”

    虽然陈玉成觉得雉河集困住了几万太平军,可是在虹军之中,太平军与捻军联合的消息却是让冯思贤十分震动了。

    这两个强敌联合起来,对于接下去第八师的大攻势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冯思贤自己已经立下了军令状,一定要尽快解决雉河集的敌军:“现在在雉河集为核心的皖北地区,到处都是捻军与太平军,总数以最乐观的估计来看,也有二十万人!”

    “真是杀不好的一群土匪!”当即第八师的军官嚷出来了:“前次我们杀了他们多少万?五万?六万,一回头又冒出这么多。”

    “所以殿下就反复叮嘱过,捻子是政治问题,不是军事问题,咱们要尽可能分化争取。”

    从某种意义上,柳畅说的确实是真理,捻子是人口压力和政治黑暗下的必然结果,但问题在于怎么解决捻军,冯思贤很直白说道:“现在几个战略方向,就以福建与安徽两省兵力最为单bo!福建好歹还有一师两旅的兵力,咱们安徽只有一师一团,加上从江西借来一个的步兵团,如果不算上民兵、乡兵、县独立连、州府独立营,总兵力只有一万六千人。”

    即使把作为地方部队的独立营、独立连计算在内,整个安徽战场的兵力也不过是两万出头的正规军而已,而他们面对的太平军、捻军、清军如果不考虑素质的话,光统计数字的话,总兵力或许接近三十万。

    “一对二十!”冯思贤很快作出总结:“而且我们占据着很大优势。”

    事实上,冯思贤并没有把民兵、基干民兵、乡兵这些实际参战的部队计算进入,如果把这些非正规军计算进去的话,虹军在安徽战场上的陆军总兵力应当能超过十万人,但这些非正规军没有多少意义。

    这些单位用于防守或许还行,可是用于进攻的话,意义就不大了,现在冯思贤遇到的问题就在于正规军兵力过于单bo,特别是失去了总司令部的重点支援之后,进攻雉河集似乎变得十分困难。

    冯思贤喜欢现在这样的局面,困难会让他变得充满激情,有足够的干劲,他要争取在最短的时间之内肃清整个安徽,就象捻子也不是一块铁板,许多捻军,特别是属于蓝旗的捻军都常常与冯思贤联络投诚的问题。

    “我们或许可以在捻军中打出缺口来,只要一个典型就够了!”有人提出了这样的建议:“比方说那个刘三娘就是一个不错的典型,他们可是占据了凤阳县城。”

    “毕竟只是一个女人,任她有怎么样的本领,也只是一个女人!”冯思贤不同意这样的意见:“我倒是向殿下建议过,可以将江西的杨辅清旅借调给我们安徽,这可是老太平军底子的队伍!”

    “老太平军底子的队伍。”代表着这只是虹军中第二流的部队而已,但是有一个二流的步兵旅已经足够了,至少老太平军最熟悉怎么收拾太平军与捻军,只是冯思贤自己都知道这个建议不会得到批准。

    现在最重要的战场是两湖战场,无论是湖南与湖北都必须拿下整个省份,特别是湖北方面,连冯思贤都自己都期盼着攻克宜昌的一刻,只要攻克宜昌,湖北的施退季第七师就可以回师皖西,与冯思贤彻底联成一气。

    湖北战场的形势自从胡林翼投诚之后已经有了惊天动地的变化,施退季这个湖北督军可以说是走了狗屎运,上任没几个月就已经拿下了大半个湖北,不象冯思贤只拿下半个安徽而已。

    只是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老太平军底子的队伍,我们安徽也有,而且还不止一个旅,就看督军肯不肯下这个决心了!”

    “哪里?”冯思贤很快就明白过来了:“你是说安庆的石达开!”

    “没错!现在是轮到解决石达开的时候了!”

    冯思贤当即问道:“石达开不是考虑易帜了吗?”

    “不仅仅是易帜的问题!”一群军官都站了起来,一齐抗议冯思贤的软弱:“是洗心革面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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