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苏诺语同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瘟疫村。外面早有夜尘的人事先备好了马车,上了马车,苏诺语忍不住回头去看,这个村子待了二十余日,若说没有感情是骗人的。当然,令苏诺语真正割舍不下的是村子内那些尚未恢复健康的病人们。若不是情非得已,她不会做出这样半途而废的决定。

    而苏诺语她们前脚离开,后脚就有季舒玄派来的人来敲门。“苏大夫。”侍卫站在门外,恭敬地敲门。

    半晌后不见有人答应,侍卫以为又遭遇了刺客,顾不得旁的,猛地将门一脚踢开。冲进后,才发现屋内空无一人,桌上摆着一封信。侍卫面面相觑后,决定即刻进宫回禀给圣上。

    季舒玄听说苏大夫凭空消失,又看了她留下的书信后,勃然大怒,勒令这些负责保护苏诺语安危的侍卫即刻出宫去城内的济世堂寻找。

    季舒玄想起褚哲勋的话,眉头紧锁。看来终究是去晚了一步!这个女子倒真是个有主意的!

    这两日季舒玄政务繁忙,一时间也顾不上苏诺语,何况褚哲勋一早就给出了中肯的建议。所以这事在季舒玄看来,并不着急。一个弱女子,在重兵把守之下,想要离开,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没想到,事无绝对,她竟真的离开了!

    昨日才有侍卫来回禀季舒玄,关于苏诺语一日之内连遇三次刺客的事,季舒玄听后勃然大怒。只是那会儿正好朝政繁忙,季舒玄只是再三命令一定要保护好苏诺语的安危,便不再言其他。

    经过了一个晚上的思考,他决定将苏诺语保护起来。哪怕先不入宫,也得在宫外安置一处妥当的宅子给她。谁成想苏诺语竟然早他一步,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侍卫们得到明确指示后,便即刻赶赴济世堂。谁知济世堂掌柜的对于他们要找的苏大夫一无所知:“官爷,不是小的不配合,只是那个苏大夫小的真的不了解啊!当初瘟疫肆虐,这女子自己找上门来,想要尽一己之力。我们那会儿也是人手不够,而看她把脉问诊以及对药理的掌握一看就是行家里手,我才用了她。”

    当侍卫将这样的答案告诉季舒玄后,季舒玄不禁大失所望。侍卫接着说:“皇上,奴才们已经问了所有济世堂的人,他们都只知道苏大夫姓苏,医术精湛,旁的一无所知。”

    季舒玄挥挥手,示意侍卫们退下。这些日子以来,他便一直过得不舒心。先是全国爆发大规模的瘟疫,之后又查出来诸王心怀不轨,意图叛乱。起初立后的事也是不顺心,好容易找到一个令他心仪的女子,竟又寻不到佳人芳踪!

    若是在平日,他必定会下令全城寻找,毕竟那样容貌出众的女子无论到哪儿都会引得万众瞩目。何况,经过了瘟疫之后,许多人都见过她,想要寻找并不难。但是现在他却是有心无力,昨日诸王封地都开始起兵,好在褚哲勋提前便得知了他们的阴谋,朝廷才不至于太过狼狈。

    为了镇压叛乱,朝中派出了几路大军,兵分几路出发。尤其是南下的那支大军,季舒玄特意请回了早已卸甲隐退的阮忠。阮家尚武,阮忠在先帝一朝更是屡立战功。只是在江山稳定后,他便同白峰一起,告老还乡。这一次若非是事态严重,季舒玄也不会轻易去叨扰阮忠。

    按着季舒玄的想法,是希望阮忠同长子阮天策一起,自古上阵父子兵,这两人在一起必定会事半功倍。无奈阮忠说阮天策不在京中,倒是次子阮天浩主动请缨,愿意为父亲分忧,为朝廷尽忠。

    季舒玄初听这话,是有些顾忌的,毕竟这次起兵造反的人中有阮天浩的岳丈平南王。倘若阮天浩出兵讨伐,便成了翁婿之争,只怕到时候阮天浩一个心软,会酿成大错!

    但阮天浩在朝廷中立下军令状,再三表明自己的立场,称与反贼不共戴天。一时间话语激昂,令闻者动容,季舒玄终于放下顾虑,同意了他的请缨。

    那日早朝后,季舒玄派章华留住了阮忠。

    “老将军,在你出征前,有些话朕还是想同你交代交代。”季舒玄说得比较委婉。

    阮忠是聪明人,哪里会不明白季舒玄的言外之意。他坦荡荡地笑道:“皇上,即便您今日不派章公公来,老臣也自会来找皇上。”

    “看来朕与老将军倒是不谋而合!”季舒玄看一眼章华,道,“给老将军上茶!”

    阮忠坐在季舒玄的左侧,待得章华上茶后,大殿中便只有君臣两人。

    “老将军久经沙场,对您的能力,朕自然是一百个放心。”季舒玄开始便肯定了阮忠。

    阮忠起身谢恩:“臣谢皇上信任!此番出征,必定不辱使命!”

    季舒玄连忙摆手:“老将军,你坐下说话即可。若是这样动辄起身,岂非是太过见外?朕还记得儿时,你同父皇在一起相处的样子,现如今,你同朕自然也不必见外!”

    “既然皇上有命,臣自当遵从!”阮忠复又坐下,“臣心中明白,皇上担心的是臣身边的人。臣也是有所顾忌,所以在家的时候,天浩几次跟臣表明他想出征的消息,臣都没有应允。没想到这小子今日竟然在朝堂之上请缨。”

    季舒玄见他话语中丝毫没有避讳,也就直接说:“据褚哲勋的调查,这次的瘟疫便是人为,且十有**是拜这些王爷所赐!阮天浩身为平南王的女婿,上了战场难免两军交战,朕恐他为难,不利于决策的执行!”

    阮忠颔首:“是,臣一直没有答应他,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不过臣今日看他在朝堂之上信心百倍,慷慨激昂的样子,悬着的心又稍稍放下些。”

    “天浩同天策一样,被你教育得很好。朕本是属意天策与你同行,既然天策不在,而天浩又有此心意。朕便将他此行交给你了!”季舒玄说道。

    阮忠起身,拱手道:“请皇上放心。即便天浩是臣的儿子,但是江山社稷为重,臣不会感情用事。此次出征,天浩只是裨将,行军路线与作战方案,他都没有决定权。”

    季舒玄点头:“有老将军如此说,朕自然没有不放心。如此,朕便在京城恭候老将军凯旋!”

    等到阮忠离开皇宫,回到府中时,正看见孙氏同天浩在正厅中,恋恋不舍、依依惜别的场景。阮忠知道对于孙氏而言,独子第一次上战场,多少都是舍不得的。

    看他走过去,阮天浩松开孙氏的手,来到阮忠面前,恭敬地说:“爹,皇上单独留下您,不会是圣意转圜吧?”

    “皇上九五之尊,向来是君无戏言。何况你在朝堂之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立下军令状,皇上自然不会圣意转圜。”阮忠说道,“只是,天浩你要知道,战场之上刀剑无情,战况瞬息万变。一旦你遇上平南王的人,你可能不留情面?”

    阮天浩听后,当即跪在地上,仰头看着阮忠,信誓旦旦地说:“您放心,孩儿自小受您的教诲,明白是非曲直。即便平南王是曼绮的爹,我的岳丈,但是他做下此等叛国之事,孩儿身为我大朗王朝的子民,必定不会顾及昔日的翁婿之情!”

    “浩儿啊,这平南王……他怎能做下这样的事啊!”孙氏哀怨地看着他,担忧不已。

    阮天浩冷哼一声:“我若早知平南王是此等货色,当初必定不会与曼绮成婚!也是我无用,平南王有此反心必定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我竟毫无察觉!真是愚不可及!”

    阮忠示意孙氏扶起阮天浩,叹口气:“既然事已至此,说这些也是没用的。只是,天浩你要知道,这是平南王的事,不可迁怒到曼绮身上。只要她没有参与其中,我便依旧承认她是我阮家的媳妇!所以,你此次出征,还需好好安抚曼绮。”

    阮天浩本是怒不可遏,听见阮忠这样说,方才神色稍霁,然而语气依旧没有软化:“但愿曼绮不是个毫无见识的妇道人家!否则,她若是一心向着平南王,我必定休书一封,与她恩断义绝!”

    孙氏听见这话,更是伤心:“唉,好好的一对佳偶,怎得竟落至如此地步?平南王真是造孽啊!”

    “好了,明日一早你便随我去军中,等候旨意!”阮忠道,“今日你便好好陪陪你娘和曼绮吧!”

    “是,孩儿明白!”阮天浩恭敬地说。

    孙氏这边还好,安抚了几句也就罢了。让阮天浩颇为头疼的是曼绮那边,曼绮一听说他要随军出征讨伐自己父亲,便面染忧虑。

    “天浩,这次出征你能不能不去?”曼绮问道。

    阮天浩态度坚决:“曼绮,你该知道我素来就有报国之心,此次朝廷遇到此等劫难,正是我报效之际!这些个叛臣个个都是狼子野心,人人得而诛之!我自不能例外!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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