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旭也沐浴更衣,两个人收拾完,坐在书房里一边看书一边晾头发,刚才的经历,此时回想,还是免不了有些五味杂陈,没等多久外头就传来了消息,蔡家的宅子起了火,火起得特别奇怪,好多人去救竟然扑不灭,可周围的房子却丝毫无损。

    这一场大火,让蔡家彻底毁于一旦,蔡家也差不多都死光了,到是蔡家那个老太太不知为何逃出生天,留下一条性命,整个人却是疯疯癫癫的,见了什么都狂吠不止,不会说话了,声音有点儿像猫叫,却更凄厉些。

    幸亏他们家还有一个女婿,起火时不在家,存活了下来,把老太太接了过去,没让她流落街头,只是这么半死不活地勉强活着,对于一个养尊处优了大半辈子的老人,恐怕比死了都不如,她要是死了,也许能少受些苦楚。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听在耳朵里,红尘也不免叹息,顺手把蹭自己腿的平安抱起来,小家伙跟肉球似的,很有分量,掂量了下,红尘觉得起码有六七斤重。

    “拆吧拆吧都能炖一锅肉了,再不减肥,小心出门被人给炖了吃。”红尘点点平安的小鼻子,把它塞给罗娘,让罗娘给它换了一身红色的小衣裳。

    红色辟邪,也显得吉利。

    罗娘和小严在一边听着,不觉放松了精神,没那么紧绷,刚才那一出,她们看得真切,面上虽然不说,可这心里也毛毛的。

    小严叹了口气:“不知道那个蔡少卿下了地府,知道他害死了一个儿子,儿子又把蔡家给毁了,会有什么想法?”

    蔡少卿以前总是说自己子孙不争气,儿子和闺女都是讨债鬼,没有一个像他那么聪明,能科举取士的。

    妻子早死,又碍着岳家的份上,一直没再娶继室,为着他的名声着想,妾也没有,养了两个通房丫头还是不怎么能生养的,只生下两个丫头片子,早早嫁了人。

    因为这个,蔡少卿一直想往上爬,也拼了命地往上爬,老觉得自己哪天要是倒了,蔡家也就彻底完了。

    如果他知道,他还有个儿子在,而且这个儿子聪明又孝顺,即便身上有点儿残疾,想来他也该高兴的,可惜当年狠毒绝情,竟然导致了这样的后果。

    罗娘叹了声:“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而且就蔡少卿那种人,便是他知道前因后果,也不会怪自己,不会觉得是自己的责任,恐怕还会大声咒骂凶手凶残无人性,居然敢弑父!”

    红尘听两个丫头说得热闹,也叹道:“你们试试把此事写成话本,也给别人看一看,若能对后人有所警示,到也不枉咱们辛苦这一场。”

    说完,她也不管两个丫头有没有心思去写,自顾自地歪在软榻上,把头发披散地更开些,端起茶杯一边喝一边继续读书。

    林旭有点儿累,最近太忙了,此时在这座郡主府的书房里,彻底放松,昏昏欲睡,几乎什么都不走心,借着烛光,目中只见红尘秀发如黑缎,光彩迷人,纤细修长的手指,玉色的,让人忍不住想握在掌心里把玩。

    叮咚。

    风铃响起来,有个小女官端着茶进屋替换,林旭猛地回过神,耳朵一红,心下苦笑,他师父总说,他这人养气功夫了得,绝色佳人当面也视而不见,他两个师兄都说,他这人不知道女色的好处,说好听点儿叫坐怀不乱,难听点儿便是不解风情,他也以为如此,却从没有想过原来有一天,他也会因为遇见一个人而举止失措,会有些过去从来不会有,也不可能有的想法冒出来。

    “都是命!”

    “什么?”红尘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粉嫩的嘴唇在灯烛之下,好像颜色更诱人。

    林旭微微一笑:“我是说,我能和红尘相遇,相知相许,都是命运决定的,所以,我们快成亲吧。”

    红尘:“……”一开始她还会面红耳赤,可现在装都有点儿装不出来了,只是林师兄忽然会调戏姑娘,这感觉也挺奇妙的。

    也许是林大公子的怨念终于让老天爷接收到,接下来的日子平平淡淡,再无波澜。

    到了万岁爷寿诞当日,本该春暖花开,奈何今年天气反常,还是那么冷,甚至又落了一场大雪。

    老天爷不给脸面,万岁爷的寿宴,却还是办得热热闹闹,皇帝的气色也显得不错,似乎比去年看着还要胖了些,面色红润。

    收了孩子们的寿礼,皇帝心情很好,连最近被他冷淡对待的五皇子也让他温言抚慰了几句,到让五皇子激动得热泪盈眶。

    三皇子献上了一块奇石,上面有天然形成的花纹,像是寿与天齐,到能当祥瑞,也让万岁爷特别开心。

    至于太子,到没有献什么显眼的礼物,就是替父皇画了一幅画,画的是万岁爷的画像,身穿甲胄,手拿宝剑,威风凛凛,那股子气势扑面而来,有一人多高,看起来和真人类似。

    皇帝收了也是笑得几乎合不拢嘴,高兴得不行,连连夸赞太子孝顺,到让其他的皇子翻起白眼儿来,不免酸上几句,堂堂太子,又不是画匠,会画画算什么本事!

    奈何万岁爷如今看着儿子好,所以儿子别说是送幅画,就是随便送块儿石头,他也会说好。

    除了这些龙子凤孙们的礼物,那些大臣们送的也有讲究,按照品级大小各自送礼,反正七品小官送的礼物,不可能珍贵过一品大员,国库正空虚,他们也不怕万岁爷看出他们家底过于丰厚。

    红尘在皇后那儿闲笑时,也不免调侃几句,那些大臣们送上的寿礼,估计他们当一辈子官,只凭自己的俸禄也置办不出来,皇后只是笑,“他那心里能没数,只是难得糊涂而已。”

    这话有些轻佻,到也是真的,若不是皇帝暗示,年年的万寿节也不至于几乎变成百官们献宝献媚的工具。估计皇帝就是想借着过寿的时候来敛财。

    一整场寿宴下来,整整一天,换了往常万岁肯定早早退席,这一次却从头到尾都精神奕奕。

    文武百官都颇为欣慰,觉得圣上这身子真是好了,皇子宗室瞧着也高兴,至于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那就不得而知。

    红尘当日离得不远,还随着皇后娘娘一起和皇帝喝了一杯酒,也看到了他的面色,却不觉有几分忧心,万岁好得太快了些!

    她对医理只懂得皮毛,没多深的了解,可也知道事有反常即为妖的道理,这病去如抽丝,哪有好得这般快的?这到更像是回光返照一类的情形,即便不是,恐怕也是用了虎狼之药,按说万岁爷身边太医无数,调养身体方面更是精心,不该犯这般错误。

    事实上,那些皇亲国戚们只以为万岁身体好了,到是跟着高兴得多,可太医不傻,也不是红尘一个眼明心亮,几个老太医心里也直犯嘀咕,不敢跟别人乱说,也不敢胡乱表露,不过他们和红尘关系亲昵,也知道郡主娘娘的为人,就不免在她面前忧心忡忡地叹气:“万岁爷的情况是不太对,可偏偏咱们才疏学浅,又发现不了不对的地方,这些日子万岁爷用的药,也只是寻常补药,并没有什么太特殊之处,这,这,哎,也只能盼着万岁爷洪福齐天。”

    太医心里有数,他们给那位用的药,药效再强上十倍,也不该有现在这样的效果,所以这阵子皇帝感觉身体好,精神倍增,心中高兴,大赏太医院,一帮小太医们兴高采烈,几个年老的都心惊肉跳。

    “我年纪大了,伺候不了主子们几年,想着今年就乞骸骨,回乡养老去。”黄太医一向中庸,平日里为人处世都是相当低调平和,但他在宫里待了三十多年,眼明心亮,脑子清楚,对危险更是敏感得很,此时在整个太医院都跟打了鸡血似的,高兴的不行的时候,他就觉得浑身寒毛炸立,很是不安。

    其他太医到没有黄太医那么焦虑,有几个自以为医术不错的,蹙眉道:“不用胡思乱想,看万岁爷的脉象还挺平和,应该没事,咱们还是找找看他老人家是不是吃了什么补品,效果才这么好。”

    和太医们说了几句闲话,红尘回过头也没告诉皇后,这种事,也没什么人傻到会真说出来,不过,上辈子去年这个时候,万岁爷就暴毙了,如今居然还活得这般滋润,已然算是好事。

    皇帝寿辰一过,朝野上下似乎都太平许多,武将文官都没闹出乱子,至于外面那几支所谓的义军,不说消停些,至少表面上还不是朝廷的对手,只能算小患,京城更是歌舞升平。

    时间缓缓流过,春过夏至,秋日来临。

    郡主府内彻夜亮着灯。

    罗娘和小严带着女官们,指挥几个绣娘把刚绣好的衣服,被套,枕巾分门别类,搁在箱子里,绑上红绳儿,贴上红花,在罩上个大红绸缎的罩子。

    薛神针的两个高徒仔仔细细地看屏风上搭着的吉服,神情严肃至极。

    “还要收一下腰身,郡主这两日稍稍瘦了些。”

    “窄袖不太好,郡主还是适合大宽袖儿。”

    这边忙着,书房那边也无数人进进出出,各地庄子,作坊的管事,铺子的掌柜,都排着队请见,所有的下人最近都忙碌到恨不得一天掰成两天来用,明明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忙了,可随着郡主的婚期越来越近,他们竟然更忙了些。

    郡主也忙,一对儿未婚夫妇虽然不在乎什么婚前不适合见面的规矩,可愣是一个多月没碰过头儿,更多的时候还得靠鸿雁传书,而且连诉衷情的机会都难得,红尘的信上能少写两个字就少写两个字,若不是二人默契得很,恐怕光看这简洁到极致的信件,都得误会对方对自己十分之不耐烦。

    林旭忙里偷闲,也是苦笑连连,偶尔还和太子一块儿打趣几句,说以后可以让红尘教那些大臣们写折子,保证能让君主看折子看得轻松许多,也许没那么忙碌,还能多活上几年。

    婚期终于要到了,礼部那边都派了人过来,把各项流程稍作讲解过。

    郡主毕竟不是公主,就算帝后都重视得很,也不至于弄得太过复杂,就是担心婚礼那日太累,红尘都不肯答应皇后自己在宫里出嫁,还是再郡主府自由些。

    即便红尘尽量低调,可这一场婚事,还是传得沸沸扬扬,一个荣安郡主自然不算什么,但据说太子早在月前就请了假,要在红尘新婚之日作为娘家人替郡主送嫁。

    皇帝和皇后竟也没阻拦,皇后便罢了,几乎大部分京城人都知道她疼爱荣安郡主,可万岁爷也这般纵容,到让人心生三分警惕,那可是当朝太子,未来的皇帝,一举一动都不只是他自己的事,今日他作为娘家人为荣安郡主送嫁,那是把荣安郡主的地位向上拔高了不知道多少。

    朝中大臣为此议论纷纷,还有御使上折子劝谏的,皇帝到没说什么,不过折子都留中不发,至于太子,也不和大臣们较劲,被人说到眼前,也只是温文尔雅地道:“当年荣安郡主救孤于水火之中,教导孤多年,无郡主便无孤这个太子,她本是孤的亲人,若孤不能尽一尽孝心,送她出嫁,岂不是有违圣人之道。”

    得,连孝心都说了,连圣人之道都挂在嘴边,大臣们也只能老老实实闭嘴。

    其实想开些也没什么,荣安郡主终究只是一介女子,便是受些宠爱,到底影响不了大局,何必为了这个和太子过不去。

    如今太子的地位瞧着稳固的很,就算年纪小了些也不算什么,本身成熟稳重,也有能为,皇帝生病期间,已经开始摄政,再不是只能在勤政殿充当孝子的小太子,就是两位年长的王爷想要再争一争,太子到底占着大义,还是很有优势。

    在眼下这等时候,就是不急着站队,也该考虑后退之路了,哪里有精力因为一个郡主的婚礼闹腾不休。

    朝中大臣也不傻,看了看上面的风向,登时安静下来,红尘也得以安安静静地备嫁,没被打扰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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