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六、穷追

    “闭嘴,我知道我该做什么”

    庄园的仆从们听到这声咆哮的时候,都惶惶不安地忙碌起来,自从这位高傲蛮横的贵人来到这里之后,他们已经听到无数次这样的怒吼,而且,每次怒吼之后就意味着有人要受到惩罚,就连深受仆从们尊敬的庄园管家也不例外。

    在这些仆人们心目中,老管家就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他仿佛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可面对蛮横的贵人,他却无能为力了。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巴奈德背着手,在卧室里反复走动,他的脸因为愤怒、羞愧和不甘而扭曲,他在巨大的落地镜前停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既熟悉又陌生,这让他更加愤怒,一脚把镜子踏成了无数碎片,可在这无数碎片中,又印出了无数个他来。

    他对自己的表现非常不满意,输给沈白并没有让他太过难过,因为在他心目中,他是未来罗曼帝国的皇帝,打打杀杀的事情自己需要动手的不多,自然会有龙谷的龙将们为他效力。他真正不满的是,当喀普诺斯向他提议先逃的时候,他竟然毫不犹豫地抛下了顾问和其余人,自己独自夺路而逃,并且不敢逃回原来的基地,而是来到了这个更为偏远的小庄园里。

    他甚至害怕见到庄园里的仆从,任何人的声音、表情,都似乎是在嘲笑着他。

    原本他以为自己拥有绝大的勇气与才能,他对阿瑟斯从来是不服气的,可是现在他不禁要想,当时那种情况下,阿瑟斯是否也会先逃。

    越是猜想,他越是狂躁,他希望一切能够重来,这样他肯定不会再逃。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自己的巨龙喀普诺斯惊怒的吼叫,这个声间提醒他,危险已至。

    刚才的懊悔与狂躁瞬间就都被恐惧所代替,巴奈德不知道敌人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他拔出血剑亚历山卓,踢开门后看到的是匆匆跑来的庄园管家。不等庄园管家开口,他就一剑切开了自己的这个忠实仆人的喉咙:“闭嘴啊,你为什么不闭嘴”

    管家满眼都是迷惘,他捂着自己的咽喉,感觉到生命的流逝,从他不断涌出血泡的嘴中,吐出一个毫无意义的字节,似乎是“逃”,又似乎是“战”。巴奈德有些失神地看着他的尸体倒下,然后猛然冲向庄园的一隅。

    “传信,让龙谷的人来救我,我是帝国皇帝,我不能死在这里”巴奈德尖声喊道。

    在这间不起眼的小房子里,一个卫兵拼命敲打着传信器,把巴奈德的命令传送出去。巴奈德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还记得说明自己现在的位置,然后他又一剑把那个卫兵杀死。

    现在这个样子不能给任何人看到,也不能给任何人知道

    “我身上流淌着罗曼大帝的血脉,我不是一个懦夫”他在心里咆哮。

    外边砰砰的打斗声越来越响,喀普诺斯的吼声也越来越急促,那是在催促他赶紧出来帮助。巴奈德向外走了两步,然后又退了回来,退向庄园更偏僻的一个角落。

    喀普诺斯突然大吼了一声,巴奈德感觉到自己的心狂跳了一下,那是巨龙受伤之后他因为灵魂契约而产生的反应。巴奈德停住脚步,脸上变得更加狰狞,一个仆从在旁边瑟瑟抖,他一剑又杀死了这个仆从,然后继续快步前进。

    为了防止意外,这样的庄园里,都会留有秘道。秘道所处的位置,只有巴奈德和庄园管家知道,现在庄园管家已经死了,只要他躲在里面,那么谁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到他。巴奈德可以肯定,龙谷会派人来救他,坚持到救援的人到达,他的生命就保住了。

    至于巨龙喀普诺斯……巴奈德这个时候完全没有考虑这个最亲密战友的问题。

    喀普诺斯再次出痛吼,小龙一口咬住了它的肋部,虽然它的力量比小龙更加强大,但小龙现在的身体完全被金色鳞片包裹住,几乎是坚不可摧,喀普诺斯的龙息与爪击都对它没有太大的作用,而小龙不仅度敏捷,它的牙齿还带有剧毒

    吐出从喀普诺斯身上撕下的肉条之后,小龙示威般飞到这只巨龙的头顶,喀普诺斯努力扑扇着翅膀,但却无法飞起,因此只能昂起头向空中吐出一口龙息。这种攻击对小龙现在毫无用处,小龙只是一个折返飞翔,又来到巨龙的后脖处狠狠咬了一口。

    看到这一幕,沈白微微皱眉,这分明是学习了他折磨麦凯恩的方法,看来在小龙面前,自己的举动还是要谨慎些,教坏了这小家伙可不好。

    小龙折磨喀普诺斯也是沈白有意放纵的结果,这个庄园虽然不算大,可是要从中把巴奈德找出来并不容易,对喀普诺斯的虐待如果能够把巴奈德引出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喀普诺斯又是一声怒吼,这次除了愤怒之外,还带有几分凄凉,沈白皱起了眉,向小龙传递心意过去,小龙不满地咕噜了声,然后松口飞回到了沈白的肩膀上。

    “你听得懂我的话,现在,你已经被巴奈德抛弃了,他先背叛了誓言,所以你不必再为他负责了。”沈白盯着喀普诺斯说道:“我不希望杀死一只巨龙,你滚吧。”

    喀普诺斯用凶悍的目光盯着沈白,似乎是在怀疑他说的是真是假。

    “滚开”沈白再次喝道。

    “吼”喀普诺斯稍稍犹豫了一会儿,却没有离开,它的眼中凶悍的目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悲凉。沈白不懂龙语,不知道它现在说的是什么,只能通过心灵感应向小龙询问。

    “不走,人可以背叛,龙不背叛”

    喀普诺斯的回答大概太过复杂,小龙简单的头脑里根本不能理解,因此传回来的回答也有些拗口。但沈白还是明白其中之意,他眼中掠过一丝惊讶和敬意,然后拔出了魂炎弯刀。

    “既然这样,那么我们不再折磨你,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然后再去找巴奈德。他虽然违背了誓约,但我还是会将他送来与你相会”

    喀普诺斯张开双翼龙目瞪得滚圆,它没有再出声,但明显并不准备束手待毙。沈白吸了口气,身上的魂炎闪闪光,形成一套纯粹的光甲,巨大的力量在光甲中涌动,这是小龙给他的力量,虽然没有了忒修斯之血,可是汲取玉像中信仰之力的小龙已经拥有不逊于成年巨龙的能力了。

    “咯……”喀普诺斯的喉咙鼓起,一团凝聚了龙血精华的龙息正在形成,当沈白提刀冲锋的时候,它张开大嘴,将那团龙息喷了出来。

    这个火球非常大,光芒四射几乎盖住了太阳,喷出这样的龙息之后,即使不被杀死,喀普诺斯也会元气大伤。它现在只希望自己的最后努力,能够击伤沈白,为巴奈德争取更多的时间。

    巨大的爆炸声中,龙息碎成了无数流星飞火,迸射的气流吹飞了庄园里几幢房屋的屋顶,又掀起一大片的草皮。喀普诺斯出最后的哀鸣,它的全力一击在沈白魂炎弯刀下化成了泡影,它用最后的哀鸣向巴奈德出了警告,然后,魂炎弯刀掠过了它的长颈,喷泉一般的龙血激射而出,喀普诺斯直直地看着沈白,在血液流尽之后轰然倒地。

    抹了抹脸上溅着的龙血,沈白眯了一下眼睛,巨龙对于誓言的忠贞让他感动,但并不能让他手软,他看了小龙一眼:“现在,该轮到巴奈德了。”

    巴奈德在秘道里瑟瑟抖,与喀普诺斯心灵上的联通已经中断了,他知道这只有一个可能,巨龙已经死去。

    “你会被龙谷追杀,哪怕躲到地下,也逃不过巨龙的怒火……”巴奈德小声诅咒着,全然忘记是自己抛弃了巨龙独自逃命。

    这个诅咒在他的心中盘旋,让他渐渐变得不是那么害怕了,而且,喀普诺斯的死也让他渐觉兴奋,如果真是沈白杀了喀普诺斯,那就意味着龙谷与沈白结下了死仇,他不必再担忧这个可怕的明人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轰的一声响。巴奈德惊讶地抬起头,秘道的暗门在簌簌震颤,沙尘与灰土不停地往下落。

    巴奈德心突的一跳,他可以肯定秘道非常隐蔽,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绝对无法找进来。

    “巧合,这一定是巧合……”他心中如此想。

    然后第二声轰响传来,仍然是敲打在秘道暗门上,这次秘道暗门出现了松动。巴奈德脸色如土,这道暗门只是隐蔽,在防护性能上不是很强,如果一个龙将全力攻击,确实有可能将之摧毁。

    第三声巨响传来时,暗门已经错位了。巴奈德抓着血剑亚历山卓的手开始颤抖,他挣扎着站起,开始向秘道的另一端跑去。

    秘道通向庄园之外,他原本以为在这里会很安全,所以并未急着逃走,而是守在这里等待龙谷来的援军。可现在不跑不行,在援军抵达之前,他就被搜出来的话,那留在这就是等死。

    巴奈德不想死,他现在已经非常后悔,原本有了龙谷的支持,帝国皇帝的宝座正在向他招手,可是因为他忍不住气,要杀死沈白与奥莉弗,结果却招惹了杀身之祸。

    他当然不会怪自己,于是已经消失了的顾问麦凯恩就成了他的迁怒对象,而在他眼中“突然”变得这样厉害的沈白,更是被在心中咒骂了多少遍。当他在秘道里路出一百多米后,又听到一声轰响,而且这次声音特别大,显然那扇暗门已经被打开了。

    巴奈德咽了口口水,幸好,这里还有别的安排。他加快脚步,冲过一个拐角,然后挪开墙壁上的烛台,露出一个黑洞。他激活了黑洞里的机关,秘道顶端突然塌陷,大量的石块与流石落了下来,将整个秘道截成两道。

    “应该能拖延一段时间……”巴奈德心中这样想,脚下却不敢停留,对方既然能准确找到他的藏身之所,那现在他也不算安全。

    他本来想等龙谷的援军,可是目前的情况让他只有放弃。他已经不再奢望能杀死沈白,而只希望自己能逃脱了。

    “还有这样的后招?”

    走到堵死的秘道前,小龙也只能咕咕叫着表示不满,沈白叹了口气,这个巴奈德逃命的本领真的很不错,难道说追到这里又要给他逃走了吗?

    “咕咕呜”小龙不甘心地在那堆乱石流石中又扒又掏的,巴奈德抛弃巨龙的举动,让小龙对他也非常厌恶,加上以前中的血剑之毒,旧仇新恨合在一起,它非常想抓住这个坏东西。

    “有办法了”沈白一把拎着小龙的脖子,对方连这样的后招都使出来,必定已经破胆,那么就不会在秘道中继续呆下去。这条秘道不可能太长,它的另一个出口应该就在庄园附近,找到出口很困难,可是要找到活动的人却不难。

    小龙很快就盘旋在庄园之上,它敏锐的眼眸扫视着四周,寻找可疑的对象。大概五分钟之后,它看到在庄园外的一棵老树下,有个熟悉的身影闪过。

    “哗咕”小龙高兴地大叫起来。

    这个声音不仅提醒了沈白,也让巴奈德意识到自己被现了。他毫不犹豫地狂奔,身为龙将,如果全力奔跑起来,那度绝对不逊于快马。他象风一样从窜向密林,他可以确定,只要自己钻进树林中,那么在空中监视他行踪的小龙就无法盯住他。

    沈白也明白这一点,因此沈白在他身后穷追不舍。巴奈德的求生**非常强烈,就算沈白拥有压倒的实力优势,一时之间两人的距离还是没有缩短,反而在拉开。不过当巴奈德钻进密林之后,这种情况生了变化,密林虽然遮住视线,却也挡住了巴奈德的奔跑。

    他强行屏息,尽可能不出声音,想要甩脱沈白的追杀,但是很快他就惊恐地觉,无论他往哪个方向逃离,沈白总能及时现。他并不知道这是因为沈白用本源视界锁定了他身体的能量反应,只是觉得越来越恐惧,一个无法摆脱的对手,而且实力又如此强大,这让巴奈德原本就不多的勇气更是荡然无存。

    沈白离他越来越静,他甚至已经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巴奈德没有回头迎击的勇气,他只能榨出自己最后一分精力狂奔。

    眼前猛然亮了起来,他慌不择路,竟然从密林中奔出,他知道不妙,但身后追赶的声音非常急,他不敢再冲入密林,因此只能在草坡上连滑带跳地逃跑。

    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提醒他危险降临,然后“轰”一声响,他面前地面被炸出了一个大洞。巴奈德跑得太快收不住脚,冲入大洞中后摔了个跟头,他爬起要继续跑,空中又是一团龙息喷来,虽然这龙息不大,可那苍白色的火焰让巴奈德整个脸都失去了血色。

    他亲眼见到实力不亚于他的黯精灵暗影领主,被这样的小小白焰吞噬掉。

    “沈白,你为什么要对我究追不舍?”

    他面若死灰地转过身,空中有小龙在,背后有沈白在,他已经无路可走了。虽然没有勇气,但当他被逼上绝路之后,他不得不选择困兽之斗。

    “为什么对你究追不舍?”见他停下来,沈白也放慢了脚步,冷冷哼了一声后回答他的问题:“原因很简单,看你不顺眼啊。”

    “看我……不顺眼?”巴奈德怔了一下:“我知道错了,我认错还不行吗?”

    “认错就行?如果从加里城到罗曼城,那些因为你父子的野心而死去的人们愿意原谅你,你只要认错就行了。”沈白扬了一下魂炎弯刀:“现在我就送你去见他们,如果他们对你说原谅你了,记得回来跟我说一声啊。”

    “不、不要沈白,我愿意赎罪,我可以拿我的领地赎罪,你不是急需粮食吗,我可以把我领地所有的粮食都给你,等我成为罗曼皇帝之后,我把整个北方的领地都送给你,把国库里的存粮都送给你……不要杀我,求你了”

    巴奈德连连哀求,看到这个完全没有勇气的帝国贵族,沈白觉得恍然如梦。就在两年之前,他还凭借力量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几乎用血剑夺走了自己的性命。

    “没有丝毫诚意,巴奈德,你许诺给我的东西,都不属于你。那些领地并不是你自己立下功勋赚来的,那些粮食没有一粒是你自己种出的,至于罗曼帝位,那顶皇冠永远也不会戴到你的头上。”沈白逼近巴奈德,挥出魂炎弯刀:“不必废话了”

    他这只是试探性的攻击,巴奈德毕竟是一个龙将,在龙将中的实力排名还比较靠前。但是,出乎沈白意料,已经完全失去了斗志的巴奈德根本不知如何应对他的这一刀,仅仅是轻轻一击,巴奈德手中的血剑亚历山卓就落在地上,这柄从铸造起就饱熏鲜血的剑,象根枯枝一样没有了光泽,被它的拥有者所遗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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