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蟒蛇不光是恩人,更是朋友,眼看着它额头开裂,梁辛几乎是惨叫了一声,手忙脚乱的想要去捧、去扶它,却一时间心智失守,都忘了自己还在海中,还没等碰到小蛇,自己就先沉了下去。

    连灌了几口海水,梁辛再度浮出水面。忙不迭的去找小蟒蛇。随即,惊慌失措的神情,转眼变成了愕然,继而又是啼笑皆非,最后呵呵的傻笑了几声小蟒蛇的头并没变成两半,裂开的是它额头的皮肤。经过了这么一连串的折腾小蛇开始了第一次蜕皮!

    梁辛在猴儿谷的时候见过蛇蜕皮。普通的蛇都是从嘴巴开始,唯独这条小蟒蛇骇人听闻,从额头开始,”

    小蟒蛇的身体不停收敛、膨胀。好像在用力呼吸,摇头摆尾异常痛苦。拼命的在梁辛的身上蹭着,想要借着这份摩擦,把旧皮从身上刮掉。

    在之前小蛇的身体异常光滑,而此刻却变得无比粗糙,每次一专蹭。都会在梁辛身上留下一条拇指粗的血凛,很快,梁辛的双臂、胸膛、后背,就仿佛被刚刚抽了一顿鞭子似的,布满了横七竖八的血痕,再被海水一浸,疼的他一个劲的吸溜凉气。

    就算再怎么疼,这个忙也是一定要帮的,梁辛看着小蛇挣扎的痛苦。自己也跟着难受,几次都恨不的伸手出去把它给“拽出来,得了。

    天阳落下又升起小蟒蛇不过要退下一尺多些的蛇蜕,却足足折腾了一天一夜才总算大功告成!新生的小蟒蛇,鳞片明显黑了许多,身体似乎也长了不少,可眼猜还是紧闭着,始终没有要睁开的意思。

    一次蜕皮消耗的力气,似乎比着恶战老蚌还要更多十倍,自离开蛇卵起就总是那么生龙活虎的小东西,此刻终于失去了活力,围着梁卓歪歪斜斜的打了几个转子,勉强抬起头,似乎还想去“敲门”但努力了半天,也没能够到梁辛的脑门。

    梁辛赶紧低下头成全了它,小蟒蛇这才心满意足,张开嘴巴陡然出了一声欢鸣,随即尾巴一甩,潜入海水之中。转眼消失不见”还等着它带自己回中土的梁辛,一下子就傻眼了,盯着海面看了半天,终于明白,这条齿冠黑蟒蜕皮后,需要一段时间的修养,再没办法陪着自

    了!

    凤凰三啄、深海压力、千年老蚌,接连三次死里逃生。无论是其间的凶险,还是间隔时间之短暂,比起五年前三兄弟在苦乃山的经历也毫不逊色,而此刻蛇终于“弃他而去”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梁辛却还是有些怅然若失了。这份“看我的靠你了,的肝胆相照之情,实在不是语言能够表达的。

    小蟒蛇离开时勾起的涟漪,转眼就被海浪抹平。同时消失的,还有回去的希望,甚至活下去的希望。烟波浩渺、水共长天,却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的生机。就连浩荡的海潮声,也显得晦涩而空洞,全无一点活力可言。

    梁辛觉得脸上有些痒,伸手一抹,原来是鼻孔中淌下的粘稠血液,每时每刻内伤都在加重,剩下的,似乎也只有等待了。就连梁辛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等死还是在等活。

    就在这时候,梁辛突然觉得周身都是一沉,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正把自己轻轻的托出海面,就好像有条船突然从脚下的海水中浮起。

    可这股将自己托浮出海的力量,柔软而舒适,全不似木头般的生冷坚硬,梁辛不明所以,低下头一看,饶是重伤之下,也忍不住会心一笑。托起他的,原来是蟒蛇蜕下来的蛇蜕。

    原本裹不住一只竹笛的蛇蜕,在被海水浸泡之后,渐渐涨大,现在已经变成了床板大就像一条小船,更像一张冰蚕丝织就的避水毯,稳稳的将他托在海面之上,无论坐卧都全无问题!

    开始的时候,梁辛也只是觉得心里暖暖的痒,可随后漂泊连续漂泊了四天之后,才真正明白小蟒蛇给自己留下的,是一件货真价实的宝贝。

    四天之中,梁辛经历了一场大风暴。天上暴雨滂沱,身边的巨浪堪比小山,梁辛肉眼可见一条比房子还大的怪鱼被巨浪高高的抛向半空,”整座大海都仿佛开了锅,可蛇蜕所处的那八尺见方的海面。始终保持着平稳,梁辛身处暴潮之间,却在“隔岸观火。

    四天之中,梁辛几次现远处有恶鲨巡戈,可一俟靠近了些,现了蛇蜕之后,鲨鱼立刻转身逃跑。

    除此之外小蛇蜕还有一样极大的好处:这海里,有一种梁辛不认识的大头银鱼,每隔上三五个时辰,就会有一条大头银鱼主动的跳上蛇蜕,噼里啪啦的乱跳着。

    梁辛算是明白了小蟒蛇这一族。是真正的海中霸集,风暴不惊。凶兽臣服,大头银鱼甚至还会赶来送死。

    银鱼无鳞,肉嫩多汁,不仅没有腥腹味道,细嚼之下还会透出一股鲜甜。如果不是重伤在身,梁辛甚至可以靠着这片蛇蜕,就在大海里漂上一辈子!

    除了吃鱼之外,梁辛也没闲着。七盅星魂这次彻底歇了,始终没有转醒、活动的迹象。而体内那些躁动的真元,就好像十几路造反的诸侯一样,所过之处,经络破损血脉受创。

    要是这样下去,梁辛估计自己吃不到三十条鱼了。

    这几天里,梁辛一直在试图唤醒星魂,夜里仰望星空学着盅虫去追星、调动身体去打北斗星阵能想的办法他都想了,却都没有一点效果。

    在确认凭着自己的努力,难以唤醒星魂之后,梁辛深吸了口气,躺在蛇锐上,两条眉毛都快皱到了一起。换了个思索的方向:既然指不上星魂了,只有想办法尽量减轻“造反的真元,对自己的伤害。

    碧海、蓝天,因为潮声反而显的更加空旷寂寥,短短几天里梁辛已经被晒得颗黑,从天空鸟瞰,蛇蜕透明难见,梁辛就仿佛是块焦木,呆呆的躺在海面上,一动不动,除了又大头银鱼跳上来。

    第五天的晚上,梁辛开始动了起来。不过幅度不大,频率更是缓慢的很,就好像抽搐,于静止之中,偶尔举手、踢足,有时候还会异常别扭的扭动几下肩膀、膝盖、胯骨,不过每次“抽搐。之后,梁辛都会撇着嘴摇摇头,随后再度陷入沉思。

    就这样,一共五天,梁辛躺着。梁辛吃鱼,梁辛抽搐。

    阴狠如曲青石、乐观若柳亦,如果易地而处,换到这条永远也漂不到尽头的蛇蜕小舟上,也早就放弃了。至少,连着十天不着烟火生唉银鱼,嘴里早已起了一大串燎泡。别说再去吃鱼,恐怕看上一眼胃口里也会酿出酸水。

    可梁辛却依旧吃的津津有味,甚至眉花眼笑!第十一天,梁辛美滋滋的啃光了一条生鱼,还是那么笑呵呵的站起来,大大的伸了个懒腰,随后突然低叱了一声,身形如鬼魅般的晃动起来,好像抽风似的,就在这张小的蛇蜕上,施展起了天下人间的身法!

    干爹传给他的身法,能让他从容游走于猛若风暴的修士神通之间。

    修士的神通,和造反的真元。都是对身体的伤害,其间的差别,不过前者于外,而后者于内。耍想控制住伤势的恶化,梁辛就要让内脏、要穴等要害,避开造反真元的冲击,可就算干爹将岸全胜时,也没办法把身法施展到五脏六腑上:让心脏向左一闪,再让双肾飞身而起?

    这种连影子都摸不到的事情,梁辛当然不会去干。

    不过梁辛却想出了一个移动要害的法子:动身体。

    五脏、大穴都长在自己的身体上。自己向着左面跳一尺,五脏、大穴自然也会跟着自己左移动一尺。

    同样,那些造反的真元也会一起左移一尺,可是这其间,却有一个细微到几乎无法现的时间差。

    如果把能够把时间放慢一万倍,就会现,要害、躁动的真元与身体虽然是一个整体,可在移动的过程中,还是有先后顺序的。

    身体先力、横移,冉册随之而动。

    躁动的真元也是如此,虽然会随这身体一起移动,但肯定是身体先动,它们才会跟上。

    这就好像,梁辛的身体仿佛是一个沙盘,诸般要害仿佛一只只小的黄蚂蚁,造反的真元则是一群大黑蚂蚁。

    黑蚂蚁在沙盘里乱跑乱撞,常常会撞伤小黄蚁,表面上看,单纯的晃动沙盘,并不能避免大黑蚁去伤害黄蚁。

    可是仔细计较、仔细追究之下就会现,每次移动沙盘,黑蚁和黄蚁虽然都一起跟着移动,可这两种蚂蚁之间的“反应时间。却有着细微的差别。

    梁辛要利用的,就是这个细小到连“精密缜密。这些词都无法形容的时间差:在黑蚂堪堪撞上小黄蚁的刹那,沙盘猛的晃动一下”两头蚂蚁都会随着沙盘一起晃动。可在那个瞬间里,大黑和小黄晃动的幅度、度会有细微的差别。只要捕捉到这个,“差别”并加以利用,梁辛就能最大程度的保护“小黄”

    不过因为大黑蚂蚁本来就是乱跑乱闯,所以瞎晃沙盘是不管用的,只有摒心静气,全力去寻找它们相撞的瞬间。及时一晃!

    梁辛在深海之下,突破了第二重功法,本源与身体融合之后身体的感知大幅提高,这不仅是对外界,于内也是如此,所以梁辛才有资格、有机会现这个“沙盘、大黑小黄。的时间差,若是把现在的情形放在入海之前,就算有人把这个办法仔细的解释给他听,梁辛也只能翻着眼睛问一句:“说胡话呢吧?”

    躁动的真元撞向要害,是生在一瞬间的事情,对梁辛的反应要求极高,论到捕捉瞬间的机会,自然是义父传给他的身法!

    另外,造反的真元十几路,沿着四肢百骸到处乱冲,而内脏、要害加在一起也有几十处,梁辛必须打醒全副的精神,拼命盯住身体内所有的即将生的碰撞,这样一来,几乎全身都要调动起来,全力施展身法。只不过这不是练功,而是保命,梁辛拼出了全副的精神,保证每一寸肌肉的跳动、关节的颤抖。都能在照顾到一次碰撞的同时,尽量避免影响到其他暂时不会造成伤害的“大黑蚂蚁。有时候实在无法全部照顾的时候,也只好“丢卒保车。了。

    山穷水尽之下,梁辛唯一能想出的办法,便是如此了。不想死不是不会死,可他总得试一试!

    小小的蛇蜕之上,梁辛古怪的摇摆着,身形倏然进退,把握时机,引荡震动。天下人间,一旦施展便是快若鬼魅,也许是因为邪道老魔君创出的功法,这道身法间始终激

    梁辛皱眉、咬牙、眯着眼睛,全力施展身法!不知多少次,一脚踏空掉进大海,甩甩脑袋上的水再爬上来;有时猛的晃动下适得其反,反而加重了碰撞,梁辛闷哼一声,转念如电,仔细思索自己这次错在哪里”

    这次的天下人间,捕捉的不再是外界的雷法、飞剑,而是来自体内的危机,办许凶险处不如以往,可精细处却远胜以往任何一次对敌靡战。更何况,想要不间断,就必须把进退的尺度,牢牢的控制在这不过床板大的一方蛇蜕之上!

    全神贯注里,时间仿佛转眼而逝,梁辛在进退之间越来越纯熟,摔进大海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最后就算闭上眼睛,耍上三天三夜也不会让鞋底沾上一滴海水;同样,他对“大黑小黄。在身体晃动时反应的时间差,也掌握的越精准。造反的真气虽然依旧躁动,可对他的伤害却越来越少!

    天下人间,第一重第二重,只有身法,严格的而说它更多的像是一种技法,而不是功法。既然是技法。生疏、熟练、娴熟这些程度之间。施展的效果差异极大。

    连梁辛自己都不知道,在蛇蜕上的这番锤炼,单单就以身法而论,已经让他脱胎换骨!在体内错乱真元如此复杂的情况下,他还能去捕捉、应对那些危险的征兆,如果这一次他能活下来,就算在遇到凤凰三啄。也不过是清风拂面!

    当然,要先活下来”,

    没日没夜,胡子七出八进。头乱糟糟的纠缠成一团,可梁辛除了声唉银鱼补充体力之外,不敢有一刻的停顿,就在这份连他自己都来不及去想为什么的坚持里,身法夫大的减少了造反真元对要害处的伤害!

    天气渐渐暖了,海风转向得越来越频繁,经常东南西北的乱吹,换季的征兆越来越明显,开始时梁辛还以为自己的饭量见长,后来才现。原来是大头银鱼比起冬天时瘦了好多。

    时值此玄,粱辛身体愈合的度。已经渐渐赶上了错乱真元破坏的度,甚至隐隐还有了反之势。而真正让他开心的是:经过了几乎一个冬天的蛰伏。七盅星魂苏醒了过来,虽然缓慢到甚至显得有些笨拙。可它们真的在晴夜中,循着天空中熠熠生辉的北斗七星,轻轻的转动着,就那么一点一点的壮大着。直到一天,东风拂面,卷着梁辛残破的衣衫猎猎作响时,七盅星魂,又凑成了一团,显出了一副一万年没吃过东西的餐餐恶相,开始贪婪地去聚敛那些散落在身体各处的真元!

    东风,星魂,梁辛趴在自己的小船。土,嚎啕大哭!

    大哭之后,又是放声大笑。

    大海茫茫,不见中土,无酒无花,却还活着!

    星魂重新收敛真元的度,开始时缓慢,可收敛回的真元越多,它们也就越强大,同时要拢真元的度也就越快了,当梁辛已经热的穿不住衣服的时候,七盅星魂又彻底恢复活力,只要心意一催动,它们就会忙忙叨叨的转圈瞎跑,而梁辛的身体,也告以疮愈。

    本源融入身体,似乎对七盅星魂并没有什么影响,对于它们而言,紫薇还在,不过从“屋子里的小人。变成了“整间屋子。

    梁辛试着调用星魂打星阵,同时施展天下人间的身法,并没有丝毫的冲突,星魂没有像当初牵制本源那样来牵制自己身体,这才松了口气。

    从初冬时节三探乾山,到此刻盛夏已至,大半年中,这一连串的生死大难,到最后,终于被梁辛恶狠狠的写下了一个。“活。字!

    现在,活过来的梁辛,已经开始琢磨着怎样才能活得更好些了,或者说,换个口味?

    梁辛把手按在水面上,心念到处劲力微吐,他用的是阴力,一击之下并没有在海水中砸出一个浪头。而附近的海水,都在一声闷响中微微震颤片刻,从天空鸟瞅,一道涟漪推着泛白的浪花,猛的向四周扩散开去,方圆数十丈。

    乐呵呵的等了一会,几十条被震晕的大鱼翻起白肚皮,从四周浮了出来,梁辛以手做浆,着蛇蜕去“摸鱼”可才网摸到一条,梁辛突然听到了一声轻而又轻飞鸟啼鸣。

    从天空传来,豪放中透着几分虐戾。按照梁辛在猴儿谷的经验,这样叫的飞鸟,大都是食肉的猛禽。在略略一愣之下,梁辛猛的跳了起来!

    猛禽,一般不会长途迁徙,外出捕食不会离开自己的巢穴太远!有巢穴,便有陆地,哪怕只是个巴掌大的小岛也好啊,对于晃了大半年的粱辛,能踏踏实实的站一会都变成了幸福。

    天空清澈,仿若水晶,似乎一眼都能看穿整座苍穹,梁辛抬头仰望。果然片刻之后,一头矫健的鹰子出现在视线中,正在高空中兜着极大的圈子。

    梁辛目力极强,虽然相隔甚远。可也能看的一清二楚,就在他现鹰子的冉时,那头扁毛畜生似乎也有所察觉,张开嘴巴又出了一连串的啼鸣。

    梁辛哈哈大笑,忍不住撮声长啸,随手拎起了昏厥的大鱼,对着鹰子挥了挥,大有“下来吃。之意。却不料,他的长啸声未落,遽然从天角尽头,响起了一阵雄浑的号角之声!

    呜呜的号角声,回荡天海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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