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妾门中之规。”对面的针娘子低头沉吟许久,这才抬起头,幽幽地说道。

    “所以?”

    “相传鬼宗亦有救人先下毒之门规,妾亦是有耳闻。”榻上的针娘,眼神定定地看着陆哲。

    针娘言下之意,大家都是山门中人,你既然认出我之来历,那么应该就能理解我的行为,为何还要做出如此行为呢?

    针娘子话还有一层意思,你既然不为我治病,还给我下毒干什么?这不是坏了你鬼宗的规矩?

    “某门中亦有门规,若遇杀婴之大恶之人,无论男女,皆杀之,不知针娘子可知?”

    “哦?吾天孙门虽是小宗,与鬼宗等山门巨擘难以相提并论,但因两宗皆擅长针技,故吾天孙门与鬼宗也是颇有些渊源,妾从未听说贵宗有此宗规呢。”床上的产妇一脸正色,带着质问的口气,对陆哲说道。

    “嗯……针娘子所言不差,吾鬼宗之前并无此宗规。”

    “那小郎君所言之宗规,又是何时,由那位鬼宗宗主所制定?”

    “针娘子当真想知道么?”陆哲微微一笑,看着床上的针娘。

    “还望小郎君为妾解惑。”

    “那便是哲,方才所定下的。”陆哲一字一顿地说。

    这就是有些挑衅的意味了。

    “小郎君行事如此张狂,枉顾门规,不怕坏了山门之间规矩么?”终究行事比人强,躺在床上的针娘子,无奈之下,只得义正言辞地怒斥陆哲坏了山门之间不得自相残杀的规矩。

    “规矩?不过二字而已,一横一竖。”陆哲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躺下者,听从,站立者,制定尔。汝天孙门定下针杀男婴之规,可问过那些男婴以及其家人乎?”看着面前不远处的针娘,陆哲眼中的寒光四射。作为一个正常的人,他始终忍受不了这种对婴儿下手的恶行,况且还是其生身父母,而于晓怀的自杀,让陆哲把尚未发泄的怒气和杀意转移到了有同样行为的针娘子身上。

    “恃强制定恶规者,终究屈从于更强之规尔,对汝也是,对在下亦是,针娘子可曾明了?”

    回应陆哲的,则是长久的沉默。

    “妾谨受教,不知小郎君还有何以教妾?”过了良久,对面才传来幽幽地声音。

    “在下有两套方案,供针娘子选择……”正题来了,陆哲带着笑容,缓缓开口了。

    在这间不算小的房间内,陆哲到底跟针娘子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除了他俩没人知道,但是当陆哲走出房间的时候,带着一脸轻松愉悦的神情。

    此时,于家老夫人也缓醒过来了,众人在孙道爷的带领下,再次向老夫人行辞之后,这才踏上了路途。

    一如宇文银所料,运送粮食的官船在风陵渡靠岸补给,凭借着宇文银等人的身份,一行人很快住进了船上最好的房间。

    一切都很完美。

    但是也有让这位玄甲校尉错愕的事情,比如,这位心思阴诡的山水郎,又做出让他觉得一反其常态的事情。

    比如,站在船头唱着一些奇怪的俚曲,怎么看怎么都不正常,而且,公主府的那位车夫,看着枪术很扎实的那个家伙,也很诡异地消失了。

    “这小妖魔,莫不是又做了甚子事?莫非,那普济寺?亦被其所劫?”想起这位小郎君对于佛寺的某种特殊爱好,宇文银看着普济寺的方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站在船头之上,看着滚滚黄河水,小风一吹,陆哲不由得低声哼唱起来,显然心情极好。

    不仅是对其最为警惕地宇文银,这一幕看得同行的飞飞和裴青奴等人都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这位山水郎究竟遇到了甚子好事,竟作出如此欢欣之状。

    等到七日之后,他们这才恍然大悟。

    七日之后,大船行至岸边,再次补给的时候,岸上早就有一辆马车等候在此了。

    驾驶马车的,则是公主府的车夫。

    而马车上走下来一人,对着陆哲盈盈下拜。

    “云针见过宗主!”

    “哈哈哈,诸位,让哲来介绍,此乃吾百花宗外门执事,云针。”面对着目瞪口呆地众人,陆哲终于揭开了谜底。

    “见过药王。”云针虽然是顺产,但是还未出月子,仅仅是走上船,就有些虚弱,气喘吁吁地冲着孙思邈行礼。

    “百花宗执事?”孙思邈看了陆哲一眼,一群人之中,也只有他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看着还有些虚弱的云针,医者仁心的孙思邈赶紧让她进屋歇着,免得受了风。

    原来,针娘子也是山门中人的事情,是孙思邈告诉陆哲的。

    想也知道,陆哲作为一个毛头小子,对于山门的了解可能还不如宇文银多,哪里会知道天孙门,自然是游历天下,在山门中德高望重的药王爷告诉他的。

    原来,就在当夜,陆哲用计将针娘的孩子狸猫换太子换出来的时候,出于一个看过无数柯南和金田一的后世灵魂的警觉心,陆哲开始跟孙思邈研究起这婴孩的死婴起来。发觉这婴孩是窒息而死,但是口鼻处发青,乃是人为,陆哲几乎在那时就锁定了于晓怀作案的可能。

    但是,当陆哲仔细检查之后,发现婴儿的胸口处有一个诡异的红点,轻轻一抹,发觉这个红点乃是出血点。

    跟鬼长老学过一点针灸之术的陆哲一眼就认出,这是针刺的伤口。

    当然,陆哲为了保险,还掏出金针,又在旁边扎了一针,发觉伤口简直一模一样。学了点针灸术基础的他,发觉此处虽然不是要穴,但是针刺的部位,正好是心脏大动脉的位置,若是成人倒也无妨,若是婴儿,则很是危险。

    当然,陆哲知道自己也是个二把刀,但是药王爷在啊,药王爷是谁,虽然他自称不擅长针灸之术,但是他的针灸之术几乎能吊打大唐大部分大夫的,于是,抱着死去的婴儿,陆哲去问了孙思邈。

    “此处乃心之要冲,若以针刺之,七日之内,此婴必夭。”看到婴儿胸口的红点,孙思邈一眼就看出来了问题所在。

    紧接着,孙思邈又抛出了一个陆哲从没有听过的名字,“那位针娘子,怕是天孙门之人。”

    “婺女,其北织女。织女,天女孙也。“——《史记·天官书》。

    天孙,乃是织女的别称,天孙门,则是一帮精通针织刺绣之术,以天孙为其祖师的女人组成的山门,据说为了保持状态追求刺绣的技术,技艺未学成的天孙门人是不能结婚的,而结婚之前,天孙门人是不能开口说话的。

    天孙门中都是女尊男卑,等到门中女子成熟之时,会去山外寻找男子,擅长针刺之术的她们,对于如何用针控制男子也有一套自己的秘术,可以加大受孕的几率,在一夕之欢或者经过一段时间,确认自己已经怀孕之后,她们就会用针刺入男子某些穴位,让其昏迷,然后带着自己的东西,回到门中。让很多男子都以为自己遇到了狐仙。

    天孙门中女尊男卑,怀孕的门人回到山门则会得到很好的照顾直到生下孩子,若是男婴,她们就会用针刺入其心口,让其死亡,若是女婴,则会将其抚养长大。

    所以,无论于晓怀是否对其下手,那个男婴都是死定的,刚刚出生之后,发觉是个男婴的针娘子,就将一根极细的透明云母针刺入其胸口了。

    我擦,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这于家之主,必定是于谦的啊。这是陆哲听到孙思邈所言的第一反应,紧接着,想起这对让人痛恨的父母,陆哲眼中的杀意都抑制不住。

    所以,那日辞行之时,陆哲确定其为天孙门之人的时候,才会对其下毒。

    而临走之时,给了那位针娘子两个选项。

    要想得到解药,要么说出天孙门宗门所在之地,要么成为我百花宗的外门执事,认我陆哲为主,为百花宗效力一生,生死和自由操于陆哲手里。

    这个是陆哲在一路上想好的,想到自己以后可能做出的,足以改变普通人生活的种种发明,比如毛衣什么的,自己只知道个大概,之前正发愁呢,要弄出来可能还需要这天孙门的技术支撑,现在正好犯到自己手里,还不赶紧抓住?

    再说,让其为奴,也算是对其的嘛。陆哲有些自我安慰的想到。于是,他就向针娘子提出了那两个选项。

    而对于这两个选项,针娘点都没有怀疑地选了第二个。开玩笑,选第一个?谁不知道现在隐藏于诸名山大川的山门最大的问题就是人口太少,让鬼宗之人知道天孙门的宗门位置,若被其攻破,岂不是让姐妹们沦为这帮臭男人的生育机器?

    于是,可能是大唐为数不多的大女权主义者的针娘,在以天孙娘娘的名义发誓之后,就成为了百花宗的外门执事,虽然实际上算是认陆哲为主,但是名义上算是合作和雇佣关系。

    而陆哲用来雇佣她的,就是她的命。

    陆哲告诉她,三日之后,后门外有辆马车,你带着东西上马车,自然有人把解药给你,这个是解药也是毒药,但是这次药效长一些,每半年发作需要服一次解药。

    所以公主府的车夫,自然就担当起了这个任务。

    感觉像是任我行用三尸脑神丹控制日月神教啊,自己一个山门的小伙子,怎么往魔教教主的道路越走越远呢?

    看着面带虚伪假笑的云针,陆哲忍不住叹了口气。望着涛涛江水,不由得高声唱道。

    “沧海一声笑,涛涛两岸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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