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长安的主干道上,小青驴欢快地走在青石铺成的大道上,看着街上川流不息的各色行人,陆哲有种恍然若梦的感觉,仿佛行走在后世的街道上。

    这才是城市嘛。陆哲自穿越到大唐以来,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长安城很新。虽然这座城市从西周时期,就作为镐京,汉朝时期,也被作为帝都的古城已然历经几百年风雨,但是根本看不出有任何老旧感,作为新生大唐帝国的首都,李渊和李世民父子,花了不少力气进行修缮。街道上铺着终南山上采来的青石板,街上很干净,旁边有排水沟,道边的房屋也很新,可以看出其拥有良好的城市排水系统。街上各色人等行色匆匆,川流不息,丝毫没有古都人民特有的闲适和安逸。

    此时的帝国才刚刚建立,每个人似乎都有做不完的事。

    长安城很方正,正所谓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长安四四方方,是一个近乎标准的正方形,长安一百零八坊,每个坊间都有精美石牌楼做成的坊门,每个坊间都有水井,路边都种满了绿树。

    长安城很大,秉承法天象地,帝王为尊,百僚拱侍的理念,为容纳更多的人口以及迁徙江南被灭各国贵族以实京师的宏伟计划,李渊父子将城池建设得超前迈古,唐代的长安城面积达84平方千米。

    这是什么概念呢?唐代的长安城是汉长安城的2.4倍,明清北京城的1.4倍,比同时期的拜占庭帝国都城君士坦丁堡大7倍,较公元800年所建的巴格达城大6.2倍,古罗马城也只是她的五分之一。

    此后几千年间,长安一直是人类建造的最大都城,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城”!

    而现在,陆哲正在这座星球上,目前最宏伟最先进的城市里面,周边充斥着各色人等,酒楼上,来自江南和剑南的士人用各自蹩脚的官话吟诵着诗文,街边的胡肆中,身材火辣,金发碧眼波斯舞姬,正在跳着后世被称为肚皮舞的胡旋舞,期待店里的山东豪客能多点几壶昂贵的葡萄酿。

    看着这繁荣安定的街景,耳边混杂着各种地方的方言。不知道为什么,陆哲的心中突然涌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这也许就是深植于血脉中的一些东西,作为后世穿越而来的灵魂,看着千年前几乎可以称为奇迹之城的古都,莫名的,有一种想要放声长啸的悸动在陆哲胸中回荡。

    如果非要给这股莫名悸动一个解释的话,那么只有两个字可以解释了。

    那就是华夏!

    骑在青驴上的陆哲压制着这股热血,随着胯下毛驴的行进,慢慢地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这千年以前的人间烟火,十丈红尘。

    陆哲等人是从城东的延兴门进入,旁边就是大名鼎鼎的灵感寺,往北走去,途经长安东市,再往西走,就是大名鼎鼎地平康坊了,算是长安的核心商圈了。

    此时虽是傍晚,接近入夜时分,但是平康坊已然家家挂起灯笼,十分的热闹了,三十六条花柳巷,七十二座管弦楼,丝竹之声不绝于耳,门上多以昂贵的丝绸或者金花装饰,空气中都飘荡着脂粉的香味,华丽的车马不停地在一家又一家的秦楼楚馆之间穿梭,颇为宽阔的街道竟然显得拥挤起来,谈笑之声也愈发的大了起来。

    当时少年春衫薄,打马斜倚桥,满楼红袖招。见到此情此景,陆哲不仅低声吟诵起来,拍了拍腰间的小楼一夜听春雨,面露微笑摇了摇头。

    词是好词,姑娘是好姑娘,少年也不错。

    但是可惜的是,少年身上的春衫毕竟不薄,骑得也不是白马,满楼的红袖,也没有一个冲他招手的。

    虽然按照唐人的审美,这个骑在驴上的小郎模样也颇不坏。但是看着颇为寒酸了些。

    经过一路风尘,陆哲的脸色自然不太好,而且身上的锦衣也有些旧了,骑得还不是高头大马,只是一头青驴,这就好比后世你穿着一身洗的皱巴巴的gucci,开着一辆国产两厢车去高端私人会所一样,周围都是开着豪车的二代,那些会所的小姐姐自然不会认为你是她们的客户。

    不要小看唐代的贵族,哪怕是小贵族,除了专门的官服和礼服以外,唐代的士族穿过的衣服都是直接扔或者心情好赏给仆人的,从来不穿第二次的。像陆哲这种只有一两套锦衣的,穿了还打算洗的,在真正的士族眼中,简直就是寒门的穷措大。

    哪怕是后世吹上天——“性尤俭约,凡所服御,取给而已。”的长孙皇后,所谓的节俭也就是稍微减少一些吃穿用度,穿过一次的衣服,她是绝对不会再穿的。但是这在那些五姓七望的世家女眼里,已经是俭省当中的俭省了,有些世家的女主人,甚至敢在背地里暗暗嘲笑李世民和长孙皇后是贫贱夫妻。

    那么,世家大族眼里俭省得有些抠门的长孙皇后,真实的生活水平是怎样呢?据史料记载,长孙皇后连平常穿的一双歧头履都要“以丹羽织成,前后金叶裁云为饰,长尺,底向上三寸许,中有两系,首缀二珠”——不过是普通的一双鞋都要用鲜艳光灿的羽毛织成黄金珍珠点缀其中,质地轻软舒适,制作精美绝伦,更何况是穿在身上的衣物,戴在头上的饰品,使用的车驾器物呢?

    所以,陆哲自我感觉不错的一身装束,在见惯了达官贵人的平康坊小姐姐眼里,不过是一个穷酸少年郎而已。

    不过也好,这唐朝技术行业妇女的妆容,见惯了后世古装风格的陆哲,也是不敢恭维,正如游西湖的马二先生一样,“女人也不看他,他也不看女人”(大家可以想象一下日本艺伎的白似鬼的脸上,涂了两个大大的腮红,直到脸颊,一般人真还….)。

    等到出了平康坊,朱雀门就在前面不远处,巍峨的皇城也就在眼前了。

    孙思邈自从一入城,就急急忙忙地催驴前往永兴坊了,想必是担心某位病人的病情。而到了此刻,宇文银等人也准备与陆哲等人告别。

    “小郎君,就此别过。”宇文银等人对着陆哲拱了拱手,算是作别,急急忙忙要回宫中缴令。

    这一路上来,见惯了这位小妖魔的手段,宇文银此刻就想着赶紧回玄甲校尉本部,向上峰仔细禀报这位山水郎的可怕和诡异。

    不知道此子进入长安,又要掀起何等风浪而来。看着准备前往安兴坊的任城王府邸的陆哲一行人,宇文银叹了口气,他预感到陆哲入长安,此事并不简单。

    现在只剩下裴青奴和阿飞云针等人了,一盏茶的功夫之后,陆哲等人已经到达任城王府了。

    半个时辰之后,陆哲懒洋洋地泡在大大的浴桶里,在拒绝了王府侍女擦背之后,他美美地端起银杯,里面是加了小冰鱼的西域葡萄酿,轻啜一口。

    冰冷柔滑的葡萄酿入喉,被热水浸泡的他,顿时觉得浑身无一个毛孔不畅快,触手可及之处,里面装着各色糕点。

    这才是人生啊。吃了一口不知道什么糕点,甜甜的,让很久没有接触甜味的味蕾一下子活跃起来,陆哲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直至此刻,身处这个伟大帝国核心,陆哲这才觉得自己算是来了一趟大唐。

    为了纪念这个特殊的时刻,很有仪式感的陆哲决定做点什么。

    于是他举起酒杯,对着窗外依稀升起的残月,遥遥相敬。

    “你好,大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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