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姑娘……她就是谢安珍?”李尧难以置信地看看红提,又看看李承霆。

    一句“谢安珍”使得李尧方才心中那些愤怒和疑惑更添一层——这位蛮不讲理的谢家姑娘,居然就是钱段时间京安城中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个风流才女谢安珍?

    都说她风流横溢、才情绝伦。谈吐行止和精妙心思更是令人赞不绝口。不但城中许多贵公子将她夸得犹如九天玄女,更连驻扎城外军营的骁骑军中也有人偷偷谈论着她的美名。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李承霆听见谢安珍这个名字,眼中也恍过一丝诧异,不过他却并未像李尧那样愤愤不平。只略微一顿,开口对红提道:“既如此,你回去复命吧。”

    “郡王!”李尧还想再说什么——他实在想不通,郡王一向不会姑息他人的胡搅蛮缠,也不可能因为对方是一个女人就破例。怎么会由着那谢安珍这般无礼。

    可他一抬头就看见李承霆眼中的坚定……

    李尧无奈地止住了话头——无论是在军中还是私下里,只要是李承霆决定的事情,绝对不会更改……

    “请吧!”李尧没好气地一挥手,眼睁睁看着红提就这样拿了银子走了。

    ————

    “郡王,属下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啊?”红提一走李尧就忍不住了。他将青玉葫芦药瓶往桌上重重一放,望着躺在床上仅存一息的“谢舅爷”:“这谢四姑娘也太叫人生气了。莫不是她的才名都是这么来的?”

    人前温文尔雅,又是赠药又是报恩。等人都散去私底下就立刻变了一个人——沽名钓誉!

    “你误会她了。”李承霆负手看着窗外,“她之所以有怨。全是拜我这郡王之名所赐。”

    见李尧还不明白,李承霆也不想解释。

    对于谢家姑娘忽然转变态度,一开始他也十分不解,不过听见婢女红提屡次说道“郡王爷”这几个字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了。

    那红提说起“郡王爷”这个称呼时,可一点恭谨之意都没有。更没有之前刚从山上下来时那种热情友善。口气冷冰冰的,像是立刻要与他拉开距离划清界限一般。

    ——谢姑娘来讨要银子。想来也是这个用意吧!

    他与谢家嫡长女谢安莹的婚事近在眼前,在她看来,自己与平阳侯夫人的关系自然更为亲近……

    李承霆在山上听说谢舅爷的身份时。原本就有些这方面的顾虑。所以现在红提忽然换了称呼、冷了脸色,对他来说也不算意外。

    只是可惜了,原本还以为自己有幸能与她结交的。

    想到她曾经一身红衣的夺目,想到自己曾听过的那些盛名。还有今日所见非虚的魅力……李承霆掩去心中遗憾:“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以后莫要对旁人提起。”

    李尧虽然对谢安莹不满。但也不是碎嘴之人,更不会将这种事情到处去说。

    更何况郡王已经吩咐了,他当然只能照做。

    “是,属下遵命。”李尧拱手应下,可随即又转向谢舅爷,“那这个人……怎么办?”

    论起关系,这人可是郡王的妻舅……在山上时郡王不顾身份给了他一记重拳,这已经不好交代了。现在总不能眼睁睁地看他死在这里。

    可山寺中就一个现成的郎中——便是那位谢安珍了。

    连恩人她都不顾。还能给仇人医病?

    李尧心中郁结,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恐怕要将着谢舅爷驮下山去。然后再找郎中了。

    “我去见她,问问她的意思。”李承霆却忽然开口道。

    “去见她?你不怕她把你赶出来?或者她那婢女在问你要银子什么的?”李尧觉得自己越来越搞不懂郡王的心思了。

    李承霆仍旧没有回答他的话。

    按照他的一贯准则,这时候,首先应该将这位谢舅爷医治好。然后送交官府。再向官府禀明今日所发生的一切。最后由谢家姑娘原告,由官府按律定罪。

    可这样的结果,却是救了恶人,反而污了谢家姑娘的名声。

    他从来就不同情弱者,这还是平生第一次,站在这种角度上去思考问题。总觉得自己对谢家姑娘有所亏欠,若是不能按照她的意思完满解决今日之事,他这心里就过意不去一样。

    李承霆也不知谢安莹会不会见他,只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再次来到谢安莹的寮房之外。

    “肃王府李承霆求见平阳侯府谢四姑娘。”李承霆十分不愿将这样生疏的称呼诉之于口,不过他既然能体会谢安莹的意思,当然也就明白只有这样对方才会见他。

    两人之见既没有恩也没有仇,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就像从未相识一样。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人回答,李承霆稍稍抬高了音量:“贵府的舅爷重伤在床,本王不知如何安置,特来问问府上的意思。”

    如果说只是变了称呼,还不能让谢家姑娘放心的话,这后面一句,已经完全犹如陌生人了。

    ————

    李承霆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屋子里的红提和黛纹立刻如临大敌。

    自从知道了他的身份,姑娘的脸色就难看得紧。姑娘现在重伤在身,要是再心思郁结可怎么安心养伤?

    红提想了想,便咬牙起身,准备将那位小郡王撵走。

    “回来,”谢安莹轻轻叹了口气,“让他进来。”

    谢安莹的脖子伤得不轻,虽说已经被红提强行擦了一层药油,但此时也只能支楞着,根本不可能躺下安心睡着。李承霆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从之前的“我”,变成了现在的“本王”。从之前的“你”,变成了现在的“贵府”。

    这个小郡王李承霆,倒还真是好悟性!

    既然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又说起柳斌一事……那就进来说个仔细吧。

    谢安莹努力驱散自己心中的怨气——怨怼无用,事情还是要自己慢慢做来。

    “去开门。”谢安莹对红提道。又指了指椅子上放着的一件雪青色的莲枝披风,让黛纹拿过来给自己披上。

    披风有个精致的小领,一来可以挡一挡脖子上的淤痕,二来她自从山上归来,就觉得浑身发冷……虽说此时已近夏日,但若不好好防着,只怕会大病一场。

    红提撅着嘴去开了门,见了李承霆也一句话都不说,只快速福身草草行了个礼。之后就退回谢安莹身边,虎视眈眈地瞪着李承霆。

    李承霆对红提的举动并未苛责,他本想听完谢家姑娘的意思就走。可一进门,眼睛又不自然地向她看去。

    谢安莹坐在床上,仍旧是清清瘦瘦的样子。也许是将自己当做外人,她的身上多了一条披风。而她整个人都被披风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

    她的脸色难看,身子却挺得笔直。她周身流露的气质,不是那种让人反感腻味的假装坚强,反而是一种坚硬到极致反而容易折断的脆弱。

    李承霆关切的话语在喉头转了许久,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他只站在门厅处,并未冒昧向前一步,而是远远地对着谢安莹拱手道:“山寺中医药全无,若不管不顾,谢舅爷恐怕活不过明日。所以本王来问问,贵府有何打算?”

    谢安莹远远地看着李承霆,一瞬有些失神。

    眼前这个男子,就是自己原定的夫婿。

    前一世,自己从未见过他。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曾经是幻想过他的样子的。而眼前,他也与自己想象中竟然那样吻合——人好看,声音好听,端正,方刚,聪明,正义……

    只可惜造物弄人……前一世他是她永远高攀不到的明月,只是因为他府上的一个钦点,便葬送了她的一生。而这一世,或许她可以用尽手段去折下他这枝蟾宫桂。

    可她却心如死灰只有复仇之念,再也不想轻易碰触男女之情。

    “我想与郡王爷做个交易。”谢安莹再次看向李承霆时,目光之中已经没有半点杂念。(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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