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一倒下就开始扯鼾,我谨记她临终,不,临睡前不能移动,不能触碰的嘱咐,毫无压力地任她在地板上昏睡。

    因为要给不得被惊扰的孟婆护法(这是什么烂理由),我提前打烊(其实今天根本没开门),回到电脑前昏天黑地地打了很久的游戏。

    直到饥肠辘辘,我才恋恋不舍地离开电脑,给自己炒了盘香气四溢的辣子鸡丁,正端着饭碗吃得欢乐的时候,躺在地上的孟婆忽然发出了砸吧嘴的声音,嘴角慢慢流出可疑的亮晶晶的液体。

    我放下饭碗抱着肚子一通狂笑,这就是地府的二号boss,这就是令多少大神小鬼闻之色变的孟婆!

    我掏出手机对准孟婆,正要拍下此等丑态,日后嘲笑她,小龙女忽然嗷一嗓子狂叫起来。我对它身为一只猫而能发出类似老虎般的嚎叫不由表示由衷的敬佩。为了安抚它,我只得说道:“偷拍是不道德,可她也没反对啊对不对?我就拍个流口水的照片,保证她三点不露,浑身严严实实的,你放心,我拍照水平虽然不高,但怎么也比苹果日报的画面好看多了。话说,平时没看出你们俩关系有那么好啊。”

    唠叨一大堆,但小龙女仍在嚎叫,而且越叫越凄厉。那声音已经接近我在地狱里听到的鬼号,吓得我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两只手开始不由自主发抖。

    我终于明白过来,这叫声和给孟婆拍照没关系,一下子就扑到小龙女面前,问它:“什么情况?”

    小龙女的眼瞪得极圆,美瞳模式全开,眼眸黑沉沉的阴森得吓人,两只毛茸茸的尖耳朵早已紧张飞起,浑身的毛都炸起来,尾巴比平时粗了何止两倍,看我扑过去,便将头一撇,望着楼下。

    我和它相处了两年,这是第一次发现它有傲娇卖萌之外的严肃一面。眼前形势定然相当凶险,但究竟发生了什么,在这种以损坏听觉神经为目的的猫叫声里我可真的没法分辨。

    所以我做手势示意小龙女闭嘴,然后仔细侧耳听了听,周围一片平静,没什么特别。但,所有特别恐怖的恐怖片里,发生大事之前,难道不都是以这种死一般的寂静为前奏?

    我的心沉了下去,就算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以孟婆的臭脾气,这五十万年来,凭她的彪悍无耻猥琐霸道,攒下的仇家一定比她攒下的钱多,如今随便哪个摸上门来报仇都够我喝一壶的。

    一想到要独当一面和那些货真价实的神仙恶魔作对,我只想和小龙女一样尖叫一番,然后随便找个角落缩成一团听天由命。

    但,看了一眼仍在睡梦中的孟婆,我知道自己也没什么退路,逼着自己站直了别趴下,慢慢地,一步一步蹭下楼梯。

    小龙女一直在紧张地看着我,一见我挺身而出下楼作肉盾了,它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便往床底下一钻,一副太好了你终于自觉去挡子弹了那我就先躲着吧的没义气的样子。

    这时候我也顾不得生气了,蹑手蹑脚走到门口,凑在门上想找条门缝往外看,可要说我家的卷帘门质量真的不错,一点儿缝都没有,根本没留一丝余地让我玩儿偷窥。而要我主动打开门,我呸,我才没那么求死心切。

    原地转了三圈后我轻手轻脚回到楼上,躲在窗帘后头往下看,不由得暗骂了一声粗口。这房子向外挑出的屋檐整好挡住了视线,我只能看到一个被街灯拉长的影子。

    这是谁呢?

    小龙女早无声无息不再狂刷存在感,一片死寂里我才终于反应过来,要在平时,就冲小龙女刚才那通叫,这条街上的邻居们早该出来摔瓶砸碗地跟我谈判了,怎么今天他们集体转性,整条路连个咳嗽的声音都没有?

    留心了就发现了,何止是没有人声,马路上连汽车开过的车轮声都没听到。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难不成,邻居们都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了?但是马路上的车子呢?人死光了车不会死光啊,总该有几辆过路车吧?

    恐惧控制了我的全身,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超水平发挥,闪电般在屋里窜来窜去,用最快速度去厨房找了把菜刀握在手里,又把阎君和孟婆交给我的那些个乱七八糟的灵符不管三七二十一全从箱底掏了出来塞进兜里。这才略略定下心,喘着气站在窗帘后头继续观察。

    那影子过了好久,仍然一动未动。

    我开始幻想那只是谁恶作剧放在门口的水泥柱子或者晾衣竹竿?这么一想,胆子猛然大了起来。正要下楼开门把那东西给一脚踢飞,却发现,那影子动了一下。

    我的腿当时就是一软,差点没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我清清楚楚看到,那影子慢慢在变短不,不是变短,而是,它正在穿门而入,进我的房子。

    眼睁睁看着未知的敌人慢慢进入我的地盘,虽然他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但这种无声的恐惧却更加吓人,我在影子彻底消失的时候坐倒在地上,背后直冒凉气。

    这时候我也没什么勇气冲下楼战斗,我只是僵硬地坐在地板上,等着很快,我就看到一个黑影慢慢飘上楼梯,我出于本能把自己藏进了窗帘里,但立刻醒觉,这么一来,躺在地板上的孟婆,要交给谁来保护呢?

    一想到孟婆才奇怪起来,怎么这么久了都没听到她的鼾声?难道,她不是睡死过去,而是,已经死了?

    不安的感觉推着我滚出窗帘,腿早已软得站不起来,只能爬着去看孟婆。可还没爬出几步,手就碰到了一只脚。

    一只穿着皮面光亮皮质上乘的鞋子的脚。

    我抬起头,立刻看到了一双眼,言情小说里经常用来形容面瘫男主的邪魅狷狂的带着点绿色幽光的眼。然后我看到一张脸,一张惨白的,漂亮的,随便拿到哪个吸血鬼电影里都能当男一号的脸。

    既然对方是男性,又长着一张男主脸,那他和孟婆的关系我在1/10秒里脑补了大约十个章节的花前月下和误会争吵分手情节。嗯不管怎么说,情杀一般都不会太暴力,而且根据我阅文无数的经验,这种情况一般都会以花好月圆作结局。我略放宽心,站起身来,举起手搭在耳边说:“hello!”

    然后我听到冷笑,不愧是男主,连冷笑都那么好听。但是,既然是冷血邪魅型男主,他说的话自然也就带着男主特有的傲娇,他说:“虽然我看出了你是在试图装成招财猫向我卖萌,但是很遗憾,你一点儿也不萌。”

    我当然知道我不萌,但当此危急时刻,那个惯会卖萌的小龙女已经偃旗息鼓,我除了卖萌,又有什么东西可卖?

    我扯出一个比哭好不了多少的笑容,尝试卖笑:“帅哥你好,光临小店,蓬荜生辉。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人生自古谁无死,何不自挂东南枝。客官你是买花圈还是订寿衣?小店的骨灰盒可是金丝楠木制成,包您一盒在手,做鬼不愁”

    卖笑的效果看来更差,对方这次一个字都没说,只冷冷地点了支烟(抽烟有害健康大家不要模仿),冷冷地看着我。

    我咬了咬牙,只能使出最后一招,抱了抱拳:“相逢自是有缘,既然您来了,我就不能让您白来!我估计,你不是来寻仇,就是来寻爱,不过不管您想寻什么,既然正主儿还在地上躺着没醒,只有我这么个打酱油的在这儿,说不得,我也只能给您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他的眉挑了一下,嘴角轻撇,轻蔑地说:“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就你?”

    我谄笑:“啊呀呀,您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您拿着这把菜刀,往我这儿砍,为朋友两肋插刀,那说的就是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什么的,我要是皱一下眉头,不算好汉!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头里,您捅完了刀子,也就算没白来这一趟,砍完了您就得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这屋里的人和东西,一概不许乱动,ok?”

    他的绿眼珠子闪了一下,我忽然就泄了气,垂了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居高临下朝我吐个烟圈,说:“你也有今天!”

    我愣了愣,他就又俯下身,对着躺在地板上睡得安详的孟婆说:“媳妇儿,你也有今天”

    我语无伦次地搭腔:“是啊,是啊,谁都有今天。要不哪儿来的明天后天大后天呢是不是?对了,你认识我么?你认识孟婆么?你为什么叫她媳妇儿啊?你是她什么人啊?你是我什么人啊?你是什么人啊?”

    他还在看着孟婆,但对我说:“我是你们的债主,我来收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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