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崇祯到了西暖阁内,这位皇上似乎还是怒气未消,说道:“杨鹤,杨鹤,贪生怕死,金虏就当真那么可怕了?要不是陕西还用得着他,朕非罢免了他不可!”

    见朱斌欲言又止的样子,崇祯大声着道:“说,说,把你心里想的,全给朕说了出来!”

    “杨鹤只不过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可有的人嘴上所说并不等于心里所想。臣工们知道皇上历来主战,也都顺着圣意说话。就他们个人利益而言,和比战更有利。”朱斌略顿了一顿,说,“内阁大臣都是高官厚禄,位极人臣,谁不愿意安安稳稳的做官呢?没有战事不是更太平嘛,省得天天担惊受怕……”

    崇祯的脸色铁青,他想起了吴三桂为了救父,五十骑可以退敌,可却没有哪个臣子肯为皇上尽忠尽孝,什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没有谁真把国事看得比家事重。

    崇祯在那不断冷笑道:“好,都怕死,都不想战,是吗?从现在起,谁惧战,朕就罢了谁的官!”

    “好了,生气的事暂时不说了。”崇祯的气似乎消了点:“朱由斌啊,朕叫你来,是有点事想要求你啊……”

    “陛下!”朱斌赶紧低头说道:“陛下,臣的这条命都是你的,陛下岂有求臣子的道理,臣,臣现在连上吊的心思都有了……”

    崇祯笑了一下:“没那么严重,只是这事开起口来实在有些为难。你这次送来的粮草,朕接报已经到了河北。这批朕准备送到关那去……按说。你已经尽心尽力了,几乎把整个家底都要掏空了,朕也不能再要求你做什么。可是,朕实在难,难啊……”

    这几句话摆明了又是要东西了,朱斌恭恭敬敬地道:“陛下有什么旨令尽管下好了,臣就算粉身碎骨,也一定办好了!”

    “有你这句话就好!”崇祯高兴了许多:“陕西、山西各地剿匪。又要招抚,因此开支巨大,杨鹤此次来正是为了次事。那些流民们也是实在吃不饱饭才起事的,所以朕地策略是‘招抚为主,追剿为辅’。而要招抚,朕算着,还缺得很大啊。随意,朕想让你在半年内筹办八万金。十万银和两万石粮草……”

    朱斌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笔物资他倒能拿出来,而且用不了半年,几天就可以凑齐。可是看崇祯这个样子。绝对不止要一次那么简单,这简直是要以江南一省之地来供应全国。场次以往,江南早晚都要给拖垮……

    见朱斌沉默不语,崇祯叹了口气:“朕也知道这有些为难了,朝廷一年地饷银才多少?可是,可是朕连内帑都已用尽了啊……”

    “臣遵圣!”朱斌咬了咬牙道:“半年内圣上要的东西,臣一定按时送到!”

    崇祯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力向他点了点头,忽然,他笑了起来:“怎么样,昨夜和马登初玩得还尽兴吧?那个叫……叫丝丝吧,这姑娘怎么样?”

    朱斌眉毛抖动了下,崇祯地消息知道得好快,看样子京城里到处都是他的探子:“臣荒唐,臣实在是荒唐,请陛下责罚!”

    “哈哈,少年人逛逛青楼有什么关系?”崇祯毫不在意地笑道:“要不是朕整天忙着政务,说不定也就微服私访,与民同乐了,哈哈……”

    朱斌大是不以为然,要不是老子刚才答应了你的条件,你会那么不在乎?光是大明官员逛窑子这一件事,您老人家可就能治我的罪了,老子这是拿大量的物资换来的……

    “只是那杨宝才实在无法无天了。”崇祯忽然面色沉了下来:“京城之地,一个龟公居然敢如此放肆,那全是仗了杨禄地功劳啊……你昨日和朕说,杨禄借着杀饥民以谎报战功,嘿嘿,果然是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朱斌,那杨宝才在上早朝前,已经被朕命人拿到了刑部大牢里了……”

    这是摆明了告诉自己,只要自己什么事都顺着皇帝陛下的心,那什么事皇帝陛下都会为自己出气,朱斌忽然感觉到他们不像是君臣,倒像是菜场上讨价还价的菜贩子了……

    不过,杨宝才既然已经下了大牢,看来因为杀饥民冒功劳之事,已经激怒了崇祯,早早晚晚,崇祯就要对杨禄下手了!

    “陛下,还有一件事。”朱斌说道:“昨夜臣回去的时候,发现外面有人在窥视臣住的地方,臣以为是些蟊贼,因此就命人拿住……谁想,谁想……这些人却是东厂郑公公的手下,臣有罪!”

    说着,他把昨夜得到地腰牌交给了崇祯。

    崇祯把腰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嘴角挂上了一丝冷笑:“好哇,好哇,郑之惠现在是越来越有出息了,先派人监视朕,又派人监视起朕的侯爷来了……”

    过了会,崇祯说道:“朱由斌,你先下去吧,准备准备,前线战事紧张,粮草催要的急,朕虽然想多留你住几天,可……哎,你后天就启程吧,罗秀公主朕会好好照顾她的……”

    ……

    回到住处之后,见陶慕晴和小井儿玩得正欢,见朱斌回来,小井儿欢呼一声,扑了上去,在朱斌怀里乱翻道:“叔叔,叔叔,你今天走地时候答应要给我带好东西来的,带来了没有,带来了没有……”

    朱斌笑眯眯地拿出了根糖葫芦,小井儿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地就放到了嘴里……

    朱斌看着快乐的小井儿,鼻子有些酸酸的,她虽然没有了父母,但总算还是幸运的,普天下不知还有多少像小井儿这样的孩子,正在死亡线上挣扎着……

    见陶慕晴一脸幸福地站在一旁,朱斌有些不忍心地说道:“晴儿,刚接到圣旨。后天。后天我就回江南去了。”

    陶慕晴一惊:“这么快就要走了?”

    朱斌苦笑了下:“边关女真的咄咄逼人,陕西一带流民

    圣上让我回去筹备粮草。一刻也耽误不得啊,以后你了。”

    “恩,我没事的,你放心去好了。”陶慕晴虽然恋恋不舍,可还是轻轻咬着嘴唇说道。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昨日我和皇后娘娘闲聊,听说圣上最喜欢田妃。有些事圣上从来不对别人说,可偏偏愿意说给田妃听,所以我想……”

    “所以你想接近田妃。”朱斌替他说了下去:“这很好,田妃喜欢弹琴,你可以在这方面下下功夫……”

    “弹琴倒也罢了,据说田妃最是孝顺,家中只有一个老母亲了,她一直想把老母亲接到京城来。可又知道现在内帑紧张,不敢和圣上开这个口。因此我想着咱们能不能想办法把田妃地母亲接来京城……”

    朱斌心里大奇,自己地这位老婆倒没发现还有这方面的才能,简直就是一个天生做间谍的材料。自己用她还真用对了。

    见丈夫地样子,猜出了他心里在想什么。陶慕晴抿嘴一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以后在家里的时候,父亲忙不过来,就把我们陶家在浙江各地安插的探子送回的情报交给我来整理,见得多了,也便多少学会了些……”

    这话让朱斌心里一动,搓着手为难地说道:“夫人啊,这个,那个……你也知道,我和你父亲商量过了,现在陶家情报方面的事全部我来接手了,可我总想着吧,你家那位老先生会不会藏着一手……”

    陶慕晴白了他一眼,返身走回里屋去,朱斌还以为自己得罪了她,过了会,就看到陶慕晴捧了几本册子出来,重重地往朱斌手里一放,没好气地说道:

    —

    “喏,给你,我陶家在浙江各地所有探子地名单都在这了!”

    朱斌大喜过望,人说女生外向果然一点不错,只因为自己是陶慕晴的夫君,结果这丫头可把自家最重要的情报都交给自己了。兴奋之下,朱斌在陶慕晴脸颊上重重一亲。

    陶慕晴猝不及防,面红耳赤,连连跺足:“要死了,光天化日的,要是被人看到了可怎么得了……”说着心虚地向四周看了看,还好附近也没有别人。

    “我想着小井儿父母双亡了,咱们也没有孩子,不如就把小井儿收成自己的女儿算了。”朱斌一边翻看着名单,一边说道。

    陶慕晴本来也有这个意思,才想赞成,忽然见黄飙从外面走来,对朱斌说道:“抚帅,宫里来人了,说是圣上为你送来了礼物。”

    朱斌赶紧收好名单,看到几个宫里的侍卫抗着两只麻袋走来,麻袋不断的在蠕动着,似乎里面装的是人,朱斌奇怪,才想问话,就听那侍卫长说道:

    “侯爷,来地时候圣上特别说了这次不是给你下旨,就是送你两件礼物,小人东西现在已经送到,不敢久留,这就告辞。”

    他说走就走,弄得朱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吩咐黄飙把麻袋打开,谁想到才一打开,从麻袋里滚出两个五花大绑,嘴里塞着破布的人来,朱斌等人一看,居然正是杨禄和杨宝才父子!

    杨禄倒也算了,那杨宝才形状甚惨,浑身上下被打得几乎块好肉了。最惨的是,他双手双脚筋脉都已被挑断,在地上翻来滚去,其状惨不忍睹。

    朱斌什么都明白了,为了让自己走得放心,回到江南后尽心尽力为朝廷办事,崇祯将自己的两个仇人全部交给了自己。

    黄飙忽然仰天大笑几声,然后蹲了下来,拿出了塞在杨禄手里地破布:“杨禄,杨公公,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侯爷,黄将军,饶命,饶命啊!”杨禄大声叫道:“我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圣上,遭此下场,侯爷,看在咱们交情的份上,千万帮着奴才向皇上求个情啊!”

    “交情?”朱斌脸上浮现出了冷笑:“你和被你杀地那些‘乱民’讲交情去!杨禄,在山东的时候我就想杀你了,可现在不是我要杀你,是圣上要杀你!来人,把小井儿给我叫来!”

    蹦蹦跳跳的小井儿才一过来,看到杨宝才的惨样,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躲到了朱斌身后不敢出来。

    朱斌用力将她拉到了面前,指着地上的杨禄说道:“小井儿,你看着了,面前的这个人,就是杀害你娘的仇人,就是他,你看清楚了没有!”

    “叔叔,你不是说我娘睡着了吗?”小井儿好奇地问道。

    “小井儿……”朱斌蹲下来紧紧搂住了她:“叔叔骗了你,你娘死了,就是被这个人杀死的,去报仇,报仇,去杀了这个仇人!”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崇祯赐给他们夫妻的那把短剑中的“开玄”,放到了小井儿的面前。

    本以为小井儿听到娘的死讯,会嚎啕大哭,可让朱斌惊讶的是,小井儿竟然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她从地上拿起了那把短剑,一步步,慢慢走到了杨禄的面前。

    杨禄惊慌得连连缩后,嘴里不断哀求,却被黄飙在后拿住,哪里还能动弹半分?

    当小井儿来到他的面前后,居然没有半分犹豫,一刀就扎进了他的心口……

    朱斌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小姑娘好大的杀气,一个五岁的小丫头,杀起人来竟是面不改色,连手都不颤抖一下,这简直不可想象……

    刀刺进了杨禄的心口,小井儿这才叫了一声,钻到朱斌的怀里大哭,她究竟年纪小力气也小了,这一刀却没有把杨禄杀死,一具身体在血泊路不断扭动着,挣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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