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黑牢里,那一方狭小的高窗下,肖希源孑然一人站在那里,仰望着窗外浓稠的黑暗,听着窗外的雨纷纷飘洒着。

    冷冷雨声不停不断,点点滴滴打在那颗已然冰冷潮湿的心上,在这夜深人静之时。

    自己被困绝境,而她,……

    她独自一人在外漂泊,无依无*,一切安好吗?

    肖希源凝望着漆黑的窗外,坚毅的眉宇间深锁着一团愁思。

    天涯海角,哪一处所在,会有她的身影、她的气息?……

    如果今生再也无法得见,她会不会忘记他的存在?会不会忘记他们曾经的点点滴滴?……

    有谁知道,在他那颗坚毅的男人心深处深藏了多少不堪触碰的脆弱记忆……

    肖府这一天张灯结彩,人人脸上喜气洋洋。

    一身喜服的希源步履匆匆的穿廊过院,路上不时遇见满脸堆笑的人向他今天这个新郎官道贺。但是,当他们笑意盈盈的目光落在肖希源那张紧紧绷着的冷脸上,都不由得一怔,望着他急匆匆离开的背影,这些人开始七嘴八舌低声的议论开了。

    希源对这一切都视若无睹,他的心里现在只关心一个人,只想求证一件事。他迈着很快的步子,穿过一个一个院落,一道一道月洞门,此刻这脚下的肖府庭院竟从未像今天这般的深,这般的难以走到尽头。

    昨夜,思泽说的那席话不停的回响在他耳边……

    这段时间以来,他心里竭力重建起来地平衡,竭力重新找回的平定的心态。都轻而易举地崩溃了、消失了,当他从思泽那里得知了一切,当他清醒的意识到那日她所说地那番令他痛彻心扉的话。根本就不是出自她的真心。而他早就该明白的,可到底是什么封闭了他原该敞开的心……他为什么要这样地糊涂?早该放下的却为何要迟迟不放?而该牢牢抓在手里的却又为何轻易的就任其流走了……

    希源匆匆的步子猛然一顿。

    他到了。推开眼前的这一扇院门之后。就能看见她了。

    夹道里,四月天的柔风丝丝缕缕的轻轻吹过。

    春天了,……已经是春天了。

    而他,真的是已经太久、太久没有看见过她了。那一种浓浓地思念忽然汹涌袭了上来,浓浓堵在他的心口。……紧紧一闭目间,希源深深的吁出了一口气。已然抬起要将院门一把推开地手,忽然迟疑的停顿在了半空中,希源地眼眸中浮现一抹柔软。

    转而,他轻轻地去推开了那扇门,——

    吱呀!

    一声滞涩的门轴转动地声响,异常的清晰,更衬出了眼前这间院子的寂静。16k.手机站与前面那番热闹相映之下,这间院子里不寻常的冷清。不见一个人的身影。一直照顾韵柳的周妈因为府里这几天忙着筹办婚事,也被抽去前面帮忙了。希源往她住的那间西屋望了望,四下里只是静悄悄的。希源的心莫名的一沉。似乎是害怕什么。

    自那日之后,这许久以来。他一直压制着自己不去想她。但是,原来她在他的心里是那样强烈的一部分。不能去碰,一碰就会一发不可收拾的泛滥。此刻,他越是急切得想看见她,也越是害怕会看不到她。希源不敢让自己胡乱想下去,他忽然不自主的急迈开了步子,几步便上了石阶,跨过了门槛,站在了这屋里。

    里屋低垂的门帘在微微风意里轻轻的晃动着。

    希源走了过去,迟疑的站在门帘后,长久以来,他一直压抑着的关于的她的所有回忆忽然之间都汹涌而来了——

    他想起了她进府后,他第二次见到她的那一晚,她蒙着被子装睡躺在床上……

    希源强压住心头忽然袭来的浓浓酸楚,抬起手,一刻不再迟疑的掀开了门帘——

    有风轻轻从窗外送入,是春天的暖风,轻轻的推开了一扇窗子,翻动着窗前书桌上一本摊开着的书,哗啦哗啦的响着。静静的屋子里,她的书,她的衣服,都整齐有致的安放着,只是,独独已经没有了她熟悉的身影……

    风兀自吹着窗前桌上那一本书,凌乱的翻动着书页,忽然,夹在书页中的一张薄薄的信纸被翻开了,被轻轻吹落到了地面上。

    希源迟疑的看着那张信纸,上面是他熟悉的那个飘逸却不失大方的笔迹,他想走过去,看看那上面写了些什么,两条腿却忽然之间沉重的利害。……希源终于迈动开腿,缓缓地走了过去,弯身把那张纸拾了起来——

    “如果可以,请把我的衣物转送给周妈,以谢她这段时间的陪伴与照顾。”

    希源执信的手突然明显的颤动了一下。

    他僵硬的抬起眼,怔怔的望着眼前这间空荡荡的屋子,脑子里陡然一片空茫,心里一个清晰的不容丝毫遮掩的声音清醒的在告诉他自己:

    “她走了,她走了,她真的还是……”

    胸口猛然一阵强烈的窒息的疼痛——

    这世上,有多少真正重要的人,有多少真正珍贵的情,却只有当失去的那一刻时,才迟钝的意识到她的重要性,也才开始知道错失的痛苦原来竟是如此的难以承受……

    “三爷!三爷!”

    肖希源一路疾步往府门走去,不管余管家跟在他身后不歇不停的念前念后。他只是不停步的一路走,一路解开脱下自己身上的那一身新郎官喜服。

    “让开!”

    肖希源三两下推开了那几个由管家指使去拦在门口的伙计,不理会四周来道贺的亲朋近邻投来地诧异的目光,一挥手,将脱下的喜服一把抛给了一旁地余管家。一面已经一抬脚,踏出肖府大门外去——

    肖府门外,四下里也是挤满了陌生的人。都是一张张陌生地脸。他推开一重重围堵在肖府门口观望肖府今天这场婚事的闲人杂人、男人女人。站在了四通八达的街上。街上人来人往,充斥着一个个陌生的身影、一张张茫茫的陌生地脸。让他的心直直沉下去的陌生的一

    四周喧闹的声音渐渐在他耳边低了下去,他忽然什么都听不见了,却只有心里那一个声音清晰的不容丝毫遮掩的一遍一遍揉搓着他忽然脆弱不堪的心:

    “她走了,她走了,她终于……还是走了……”

    这一刻。他是才那般真切的意识到他遗落了她,遗落了心里多么珍贵地一颗珍宝……

    站在热闹纷繁的大街上,希源却突然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孤单。……

    已经看不见肖府了。

    韵柳一人走在不知名地街巷里,肖府距离她越来越远了。

    从他决定要娶刘贞淑进门那天起,她就知道自己是该离开肖府了,无论如何都该离开了。只是,没有料想到,最后却竟是他给她创造了这样一个逃离的机会。今天,府里地人都在忙着操办他地婚事。府里上上下下的佣人也都到前院去帮忙招待客人,没有人再来顾及到她,包括他在内。他可是今天地新郎官。而且。在府里人的眼里,她早已经是肖思泽的姨奶奶。绝不会想到如今的她还会想要逃出肖府去。

    而她真的是出来了。趁着有几个伙计挑着满筐的菜从后门进府来送菜的空当。从只顾着低头验菜的厨子身后轻脚走过,迈出还未关上的后门——她走出了肖府。

    迈出那扇门,面前横着一条僻静的巷道。

    巷道里的过道风裹带着一种全然陌生的气息朝她扑面吹来,身后是厨子和送菜的伙计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的搭着话。

    这时候,他们口中说的那些与她全然没有关系的话听来却有着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而她就要从这个世界脱离了,——那一个瞬间,韵柳的心忽然莫名的一片空白,她只是完全下意识的转身,朝着巷道出口的方向走去——

    出了后门,沿着肖府长长的外围院墙,她走在这一条长长的寂静的巷道里,心里太乱的时候,脑子里的思绪是一种奇异的停滞,她只是下意识的往前走,往前走,眼睛只是看着前面巷道的尽头,那里有一个转角,转过前面那一个弯,这肖府庭院,连这院墙一起,就真的是被她抛在身后了,她就是真的要远离这所深深庭院了——

    她不想回头。也不能回头,也真的不该再回头。

    转角处渐渐的近了,她的两条腿却莫名的越来越迟重起来,……也许是因为那颗越来越牵累不堪的的心——为什么会这样?距离他越是远,之前那种种的记忆却越是清晰深刻起来,……她想起了初入肖府有一晚,他故意捉弄她的那一幕。想起了那个寒夜,枪口下,他无所顾忌的堵在她的身前。想起那一句刻骨铭心的誓约——

    “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有风轻轻拂过,也似带着一丝丝离别的凄伤气息。

    韵柳的手忽然莫名的颤动了一下,那日,他抓着她的手,在她手背上印上了那一吻,那一抹温热的记忆,依稀还留存着,灼灼的燃着她的心。

    就在转角的地方,韵柳忽然站住了脚。

    她要再回头去看一眼——因为知道这一走,再也不可能会回来了。她略显迟缓的转过了脸去,凄伤的目光越过高高的院墙,深深的望向了那所庭院里——

    初入肖府的那一晚,所发生的一幕一幕依然还历历在目,而当时那颗无牵无扯的心如今却再也无法企及,早已经是残缺不堪——真的可以当那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吗?……

    此时此刻,他会是在做什么?今天做新郎,他快乐吗?她的离开对于他还会有所谓吗?……

    那高扬的喜乐,忽然从院墙里悠悠扬扬飘了出来,韵柳的心忽然一牵一牵的疼痛起来。

    巷口的凉风吹过她的脸颊,拂过她单薄的身体,让她寒凉的心更多了几分苍凉……该走了,该走了,真的该走了。

    韵柳断然收回了目光,她回过脸去,毅然朝着她该去的方向远去了——

    来易来,去难去,

    难理难断红尘情。

    分易分,聚难聚,

    爱与恨之千古愁。

    ……

    ()

    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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