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欣,不开心的事,就不要再想了,”把韵柳送到了方公馆门前,潇席轻声嘱咐身旁的她,道,“好好休息。”

    韵柳却没有作声,车一停下,她转身就去打开车门,直接走下车去。潇席独自在车里,深深望着她径直走进公馆大门里去的背影,心里忽然难理丝丝缕缕纠结愁绪,……为何她总是这般若即若离,为何他的心也是这般越来越深的被她所牵扯,割舍不下?……

    而潇席,这个单纯、无辜的年轻人,他又怎能知道韵柳此刻心中所有的痛苦挣扎,就像现在,他无法看得见她泪痕狼藉的脸,无法知道在她从车上走下来,一转身间,眼泪就已经再也无法克制顷刻间滑落脸庞,……只因他那双清澈的眼睛,只因他所有由心流溢而出的柔情,这一切要她如何承受得起……

    在潇席的车子开走了之后,公馆门外,路灯照不到的一个阴影里转出了一个男人身影,他默然望着潇席离开的方向,又转脸去往公馆里望去,眉宇间一抹深沉。

    韵柳回到自己的房间,双腿忽然之间沉重不堪,她挪动着步子,慢慢走到床边,弯身下去,她抱膝坐在了窗边的地上。此刻,在这不开灯的房间里,夜色弥漫,独自面对的也只有自己脆弱不堪的灵魂,韵柳再也无法按捺住心中所有的挣扎苦痛,黑暗中,坐在地上的她忽然去咬住自己的手腕,竭力压制不让自己哽咽出声,一任眼泪宣泄而出。……只见她单薄的身子因哭泣而一耸一耸的不住抖动着——也唯有夜风中轻轻飘曳地窗帘,似带着一缕幽叹。轻柔拂过黑暗中她颤抖不住的冰冷身体……

    这个时候,公馆门外,夜风之中。沈新南还静静站在那里,他微微抬眼朝二楼一间没有开灯的房间望着。他知道那是她地房间。……在他的默默凝望中。过去了一会儿,房间地窗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女孩子的身影,是韵柳。她轻轻的去拨开了窗帘,推开了玻璃窗扇子。继而就静静地站在窗前,任阵阵夜风吹拂过她单薄娇柔的身体。

    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那个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窗前,沈新南还依然一动不动的伫立在夜风中。16k…她现在心中所承受地所有的深沉的负重,也只有他能够懂得;将目光收回的时候,他深沉的叹出了一口气。随即,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心中那一份决心却已经深深坚定下去了,——为自己心爱的女人承担下所有人世难堪的负重。是他必须要去做的。……

    上一次,绮云地父亲贺爷请沈新南做他产业的接班人,不过却被沈新南以曾承诺过绮云绝不涉江湖的理由给回绝了。只是这贺爷却也是一个顽固至极地老爷子。这一次,贺爷就事先摆下了一个局。迫使他入套。

    这天上午。沈新南临时接到了贺爷打来的电话,让他两个小时之后去裕隆大戏院赴宴。措手不及之下。沈新南只得推掉原定地安排,当即赶去赴宴。可是,等他到了之后,也才发现这场宴席上在座地竟都是贺爷门里头等、二等的人物。不过,令他更为措手不及地却是接下来,贺爷竟然当场宣布日后要把手中的这家裕隆大戏院交给沈新南来打理。

    这贺爷也是因为明白若是直接让他接受下自己手下的所有产业,只怕以沈新南的脾气,可能会放下一切顾念,断然拒绝。贺爷也不敢逼他太紧。今日这是先设法让他接手一家戏院,迫他打破不涉江湖的戒言。后续,自然就好办了。果然,当着贺爷门里的各色有头有脸的人物,沈新南自然也有顾虑,不好驳了贺爷的面子,当时也只有默认了下来。

    姜虽是老的辣,不过,沈新南却是一个十分坚守自己信条的人,他说不涉足江湖,就决不会涉足。这不只是因为对绮云有过承诺,也是因为在经历过太多风风雨雨之后,现在的他真的只想做一个本本分分的生意人。

    更何况,经历过多年的孤寂之后,现在他的生活里终于再次出现了一个令他心仪的女人。他也要为她考虑。若是日后能如愿和她建立家庭,他也希望能给予她安定的生活,而决不愿将自己心爱的人卷进江湖的血雨腥风之中。

    酒宴结束之后,沈新南并没有立即离开。这时戏院里,人已经渐渐散去了,却见他紧步去追上了正要走出戏院大门的一个三十岁出头年纪的男子。这男子正是今天也应邀来赴宴的纪金。

    “纪先生,”沈新南在后开口喊他道,“请暂留一步。”

    纪金听出身后喊他的人是沈新南,不由得略显迟疑的停下了脚步。前几年的时候,对于沈新南这个名字,帮里的人基本都已经有所耳闻。沈新南虽不是帮里人,却因为他和贺爷的千金贺绮云的关系,在帮里也是个有名有姓的人物。还有过一个盛传,说他沈新南会*裙带关系快速上位,入主帮会。不过,当时的纪金却认定沈新南决不会是那样的无能之辈;虽没有和他直接打过交道,对于他的为人处事却也见识过几次,大概也算是英雄识得英雄了。

    不过,以今天的事来看,自己却是看错这个人了。

    纪金停下了脚步,他转身看向身后的沈新南,却是默不作声,脸上那份淡漠的神气里也难掩几分轻蔑。

    “纪先生,”沈新南走到他的面前,略一停顿,转而径直开门见山就道,“我想请你来帮我打理这家戏院。”

    纪金听见这一句,神色不由得募然一凝。他不知道沈新南接收戏院完全不是出于自愿,而且,当沈新南在被迫默许下贺爷之后,他就已经在考虑应对的法子。

    沈新南其实非常清楚贺爷之所以再三坚持让他接受自己的生意,也都是缘于绮云的缘故。如今绮云已经不在了,而他也就自然而然成了唯一可以再让这个孤寡老人家寻找到一丝一缕自己爱女影踪的人了。对他的那种感情也已经不觉间转换成了一种亲情。将自己辛苦打拼下来的产业交给他,自然是老人家最为理想的选择了。撇开这层关系来看,其实,贺爷门下有更为合适的产业接班人选。而沈新南看中的这个人正是纪金。

    多年之前,虽不在江湖,不过因为绮云的缘故,常在贺爷门前走动,使他对江湖中事,却也算是了如指掌,对于当时还未能崭露头角的纪金,他也是有过些耳闻。现在看来,他当时并没有看错这个人。短短几年过后,这个纪金虽然也不过才三十出头,却远超过了辈分、年份都要高过于他的那些形形色色人物,坐到了贺爷门下的第二把交椅上,可见他的能量决不可小觑。如果让他来接受贺爷的产业,再合适不过。

    “沈先生说笑了,刚才贺爷当着大家的面,可是说的清清楚楚。”

    纪金却并不知道沈新南心中的一番打算,在他听来,沈新南说出这一句话,简直是毫无意义可言。他说完,不多迟疑,转身便走。

    “既然老爷子已经把戏院交给我来打理,”身后的沈新南却接着道,“那我也应该就有权力找一个我认为信得过的人来帮我全权打理。”

    “只怕是我答应了,贺爷也不会答应。”纪金也不转身回去,依然背对着沈新南,停脚在那里,硬声说道,“贺爷今天把门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请了来,当众来宣布这件事,可见对沈先生的看重,对这个决定的看重。我纪金还不会去做违背老爷子意思的事。”话音未落,他也是丝毫不愿多留的意思,举步就走。

    “对于江湖中事,我不懂,也不想懂。”沈新南却在身后提高了几分声音的气势,沉定道,“打理这家戏院,你比我更合适。”

    纪金的脚步不由得慢慢停了下来。听见他这一句话,似乎沈新南自己并无意入主帮会。

    “说一句心里话,我只想做一个本本分分的生意人。”沈新南又接着定声说道。

    这时的纪金才渐渐明白过来,他不由得转过身去,略显迟疑的看向身后的沈新南。

    “纪兄,”沈新南忽然改口这般称呼他道,一面款款向纪金走近几步,看着他,道,“虽然你我各自选择的是不同的路,不过,却并不妨碍我们成为朋友。”

    “其实,很多年前,我就听说过你,当时,就很想交你这样一个朋友。”说着,沈新南忽然朝纪金伸出了一只手去,作出了想和他握手的态势。

    这时的纪金定定的看了看面前的沈新南,原本冷硬的脸上忽然淡淡一笑,随即他也伸出手去,和沈新南伸来的手紧紧交握在一起。

    “果然没有看错你,沈兄。”纪金淡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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