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想想办法呀!”

    秦世梵正要上班去,秦太太蹬蹬磴走上前,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公事包,气烘烘丢到了茶几上去,一扭身,她重重坐在了沙发上,手绢捂着脸哭了起来。

    “没想到你这个人这样现鼻子现眼的,”秦太太一面哭,一面气道:“大哥他之前可没有少帮衬过你,他出事了,你倒是撇清的快!”

    “这么短的时间,你让我上哪去弄那么多的钱?!”秦世梵沉着脸道。

    “我不管!”秦太太哭道,“我就这么一个娘家哥哥,这么大的岁数了还要去坐牢,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大好,这万一要是……”说到这里,终于再也压制不住,满腹心酸的失声痛哭了出来。

    世梵没有再开口反驳些什么,他立在那里,沉沉的叹息了一声。

    他近来苍老了许多了。虽是快到五十岁的人,原本看起来也不过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可现在整个人却再不像之前那样神采奕奕了。原本灼灼有神的眼睛里多出了一层历经沧桑的疲累,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锈,变得黯淡无神。兴许是因为人上了年纪的缘故,他渐渐开始意识到之前所看重的那些虚华的东西,终了都不过是假的,烟雾而已;人这一辈子,终究散不去的还是人情;那些人可能已经走了,死了,但是曾经共有的记忆却反而会越来越清晰深刻起来。

    近来,他也常常会想起年轻时候做过的一些荒唐事,伤害过的一些人,一颗心也常常被迟到了太久太久的愧疚所煎熬着。尤其是每回深夜梦回,他总会想到淑嫒留给他的女儿。对于淑嫒地亏欠,他是不能再弥补什么了,不过。他真的很想去见见这个女儿,不知道她过的可好?……

    “好了。少哭一点吧,一把年纪了,也要注意自己地身体。”世梵竭力定了定神,转脚走过去,弯腰去拾起茶几上的公事包。拎在手里,又绕到秦太太身旁,轻轻拍了拍他太太地肩膀,低沉道,“钱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秦太太的胞兄苏逸鸣出事了,说是贪污公款。其实,这年头,政府里那帮当官的哪有不搂钱地。归根结底不过还是因为明争暗斗的派系斗争,苏逸鸣一直*着那座*山近来倒台了,他也就紧随着东窗事发了。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贪污了那笔巨款。反正是有一帮子人咬死说是他做的,现在也没人能为他说句公道话。这盆污水他是想洗干净也是绝然不能的了。先是被解了职。后说是乱世需用重典,又要抓他去监狱。还好。因为托了病进了医院,这才免了牢狱之灾,不过,那笔数目不小的款子已经限了期要还上的,到期拿不出来,逃不过又是一番活罪要受。

    “这里面的东西,你看看吧。”柳子楚快步走进沈新南的办公房里,把一个档案袋放在了写字台上,一面道,“都是你要地有关秦世梵将他们工厂的一批旧设备私自倒卖出去,以及在购买新设备时徇私舞弊、收受贿赂的证据。”

    面窗站着地沈新南转过身去默不作声看着桌子上那个袋子,神情中有一抹凝重。他沉沉的迟疑了一下,方迈步走了过去。

    “可以问一个问题吗?”柳子楚并没有立即走开,而是立在写字台前深瞅着沈新南。新南没有作声,子楚就接着径直问道:

    “究竟这个姓秦地是怎么开罪你了,你要费这些心思来整他?”

    沈新南把文档袋里装地文件和票据一一细看过后,方淡淡道:

    “我只是放了一个饵,可并没有逼迫他一定要来入这个套。”

    说着,他就去拉开了身边的一个抽屉,要把那个文档袋子放进去,抽屉一开,却先看见里面放着一个淡紫色地手帕包。

    那是韵柳的手帕,里面包着的那条项链是晚宴那晚她还给他的。……看着这个淡紫色的手帕包,新南不自禁的想起了那晚他为她戴上这条项链时,他们说过的那些话——他能够理解她心里的顾虑。但是,身为一个男人,为自己心爱的女人承担下沉压在她心上的负重,替她完成她的宿愿,是他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他只是希望这些事完结了之后,能够帮助她,让她尽快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开始新的幸福的生活,——那该是属于他们两个的美好的未来。……

    “那他那个大舅子苏逸鸣的事呢?”面前,柳子楚紧随的一问募地打断了沈新南的思绪,子楚颇有深意的微微一笑,低声道,“难道不是你背后使的力?”

    沈新南默不作声,他轻轻合上了抽屉。这时,忽然咚咚咚有人敲门。

    “柳先生,在和沈大哥谈什么?”随即就见傅雪卿款款走了进来。

    “在谈论我们男人的事。”柳子楚意味深长的一笑。说完,转身去向沈新南告了退,就径直出去了。

    傅雪卿听着柳子楚的脚步声渐渐下楼去了,她方缓缓转眼朝沈新南看去。

    有一束落日的余晖透过玻璃窗子,正斜斜的照在了他坐椅*背的上角上,橙红色的;隐隐的,让人感觉到了一种温馨的暖意,就像是他身上的那份暖意。……雪卿的目光缓缓的又落在了沈新南的身上,——她想起了那个寒夜里,他曾给过她的温暖,直暖到她的心里去的温暖。……转念间,雪卿的心里却是几分黯然:

    只是,今生今世,还能再一次感受到他身上的那份暖意吗?……

    “雪卿,你有什么事吗?”沈新南忽然发觉雪卿进来以后,久久沉默着,不由得抬眼去朝她淡淡看了一眼,一面开口问道。

    “晚饭一起吃吧?”雪卿朝他走了过去,一面道,“昨天朋友向我推荐一个饭店,说是菜式不错,我想去尝尝看,沈大哥,你陪我去,好吗?”

    沈新南稍稍停了一会儿,“你和子楚一块去吧。”他淡淡答道,“我还有点事要办。”

    雪卿听后,勉强笑了一笑,竭力掩饰住声音里的黯然,轻声道,“那下次再找机会吧。”

    她转身出去时,沈新南还静默的坐在那里,沉思些什么,并没有意识到她已经开门出去了。

    那抹落日的余晖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移走了,只剩下了一片清冷。……

    走出大舞场,于帛颜站在喧闹的街头,霓虹灯下,眼中的一切都和那红红绿绿的灯光一样的虚假,一样的虚浮,找不到一点真实可亲的东西。

    大舞场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很多,不过大多都是避着不从她身边走过,有的人甚至连看都不敢多看她一眼。

    在大舞场,如今纠缠帛颜的人明显少了。上次,纪金枪逼邢莫的事件在黑道上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自从发生了这件事之后,江湖帮派里的那些大头目、小头目们,看到于帛颜,都知道眼前这个美人那真正是个红颜祸水,是绝碰不得的,不是因为畏着邢莫,就是因为惧着纪金。

    想起纪金,自从那天晚宴之后,她也已经有一段日子没再见过他了。经过那一晚的事,恐怕他再也不会来找她了。她已经足够让他失望了。……想到这里,帛颜脸上忽然淡淡掠过了一抹笑,——却是浓浓的惨淡滋味。

    夜风吹过她单薄的身子,很有些凉意了。她拢了拢身上的披肩,随即往路边候客的人力车走了过去。

    一个原本蹲在车边地上的车夫立即站了起来,一面笑脸招呼着,一面拿过一个鸡毛掸子掸了掸座位,殷勤的请于帛颜上车。

    帛颜缓缓走到车边,正要转身坐上车去,这时,身后忽然有一个厚重的脚步声引起了她的主意。这个人的步子迈的又快又重,而且明显是冲着她这边逼近过来了。

    帛颜不知怎么就迟疑了一下,并没有立即上车。

    却就在她这一迟疑间,那个人已经径直走过来,停脚在了她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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