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

    正挨在椅中睡个甜熟的寇仲给敲门声惊醒过来他本意只是小坐片刻好待少夫人的传召去为沙老爷子治病岂知这些日来昼夜不息的奔波赶路令他疲不能兴就那么睡个天昏地黑酣然不醒。

    茫然起立觉晨早的阳光竟变成斜阳夕照心中大讶难道沙家的人连午膳都不请自己去吃?猛伸一个懒腰顺手把以油布包扎鞘身的井中月负在背上这才把门拉开立时眼前一亮。

    门外除沙福外尚有一位漂亮苗倏的华服年青女子正以美丽的大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他似要把他看通看透目光直接大胆。

    沙福介绍道:这是我们的五小姐我们曾来过两趟见莫爷睡得正酣不敢惊扰。

    寇仲施礼道:莫这……嘿!向五小姐问好!不屑之色一闪即逝这位五小姐显是对寇仲的丑陋长相没有好感勉强挤出点笑容才稍一回礼淡然道:莫先生养足精神吗?

    寇仲只求能坐船直抵关中何况连他自己都不敢恭维刻下这副尊容那会跟她计较又伸个懒腰微笑道:没问题!是否去给老爷子治病呢?沙福露出尴尬的神色嗫嚅道:

    这个……沙五小姐载入道:莫先生先请回房芷菁想请教先生一些医术上的问题。

    寇仲恍然而悟定因沙三公子去向沙老夫人请示故沙老夫人派出五小姐沙芷菁来考较自己看看有否为老爷子治病的资格。这种权贵之家确是复杂也心中叫苦自己凭甚么去答她医术上的问题只要一两句话立即露出马脚。

    不过他出道以来甚么场面没有见过。哈哈一笑跨步出门沙福和沙芷菁大感愕然自然往后退开。

    寇仲脚步不停的朝舱门走去。

    沙福追上来扯著他衣袖急道:莫爷要到那裹去?寇仲道:当然是跳船返岸既不相信我的医人功夫我何必还留下来呢?沙福忙道:莫爷误会啦!五小姐不是这个意思只因五小姐曾习医术所以才要先和莫爷讨论一下老爷的病情吧!寇仲怎会真的想走只是以退为进避免出丑哦的一声转过身来面向气得俏脸白的五小姐沙芷菁道:原来如此!我这人的脾气就是如此吃软不吃硬。

    沙芷菁在沙福大打眼色下一顿纤足气鼓鼓的道:来吧!寇仲和沙福跟在她苗条迷人的背影后朝舱厅走去跨过门槛入目的场面情景把寇仲吓得一跳。

    宽敞的舱厅固然是登得美仑美奂由装饰到一台一椅无不极为考究还有是厅内坐满男男女女十多人人人都把目光投到寇仲这神医之侄的身上。

    沙老爷子五十来岁牛得相貌堂堂只是一脸病容正拥被半挨在舱厅尽处的卧椅上旁坐的当然是沙老夫人亦是雍容华贵富泰祥和与沙老爷子非常匹配。

    其他男女分坐两旁三夫人程碧素身旁的该是三公子长得文秀俊俏充满书卷的味道惹人好感。

    大公子和二公子也很易辨认出来。前者三十来岁看样子精明老练是那种不会轻易信人者;后者却神态浮夸一副骄做自负的纫挎子弟样儿。其他该是妻妾婢仆的人物陈来满跟另外五位武师则分坐入门下处。

    舱堂内绝大部份人都没想过寇仲长得如此丑陋庸俗均现出鄙视神色。

    寇仲环目一扫瞧得眼花缭乱时沙老夫人道:莫先生休息得够吗?慈和的声音传入耳内寇仲打从心底舒服起来施礼道:多谢老夫人关心鄙人一向粗野惯了不懂礼仪老夫人勿要见怪。

    旁边的沙芷菁冷哼一声似乎是表示同意他自谓粗野迳自到一旁坐下。沙福显然在沙家很有地位对他更是照顾备至拍拍他肩头指著沙老夫人另一边在沙老爷子卧椅旁特设的空椅道:莫爷请坐!

    寇仲在众人大多显示出不信任的目光注视下硬著头皮来到刚无力地闭上眼睛的沙老爷子旁坐下道:可否让鄙人先给老爷子把脉。

    三夫人程碧素以鼓励的语声道:有劳莫先生。

    大公子和二公子倒没甚么表情但他们身边的女人无不露出不屑与妒忌的神色看来都是希望程碧素请回来的人最好出乖露丑治不好老爷子的重病。

    在众目睽睽下寇仲拙劣的伸出拇指按在沙老爷子放在椅柄的腕脉处。

    大公子讶道:医师探脉都是三指分按寸关尺为何莫先生不但只用一指用的还是拇指其中有甚么分别呢?

    别的不行论胡诌寇仲则是一等一的高手乾笑道:大道无门虚空绝路小人这手一指头禅是家叔所创与其他人都不同。

    前两句话是从禅宗四祖道信大师处借来用的一指头禅则是嘉祥的佛门绝学听得厅内沙家诸人均感奇奥难明莫测其高深再没有人敢质疑。

    沙老夫人道:就儿不要打扰莫先生。

    寇仲开始明白为何连请人治病这么简单的事三夫人程碧素也要丈夫去央老夫人出头主持权贵家族的媳妇确不易为。

    他送出的真气早在沙老爷子的经脉运行一周天觉老爷子的十二正经虽阻滞不畅但真正的问题却在任督二脉正犹豫该否运气打通。二公子嘴角含著一丝嘲讽的冷笑道:医家诊症讲究望闻问切莫先生却像只重切脉。不知家父病情如何烦先生告知一二。

    寇仲那有资格说病情但已判断出如若妄然为沙老爷打通任督二脉说不定他会因气虚不受补来个一命呜呼就糟糕透顶把心一横真气直钻太阳肺经接著走中焦下大肠经又还於胃口循上到肺膈再出腋下行少阳心主经循臂而行最后由大拇指泻出。

    所到处蔽塞的经脉势如破竹被他的长生诀真气豁然贯通。

    众人还以为他无言以对时老爷子啊的一声睁开眼来本是没精打采的眼神回复不少神采。

    老夫人大喜道:老爷你感觉如何?老爷子沙哑的声音道:莫先生的医术真神奇我的胸口不再闷痛啦!

    手脚似也恢复了点气力。

    寇仲心中大定知道自己的长生诀气功确有药到病除的功能哈哈笑道:老爷放心我有十成把握可治好你的病。老爷子有没有胃口先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我才再以一指头禅为老爷医治。

    厅内诸人那想得到他的医术神奇至此人人目瞪口呆难以相信眼前事实。

    六艘货船缓缓靠岸。

    这队兴昌隆的货船队由田三堂亲自督师除夥计外共有武师五十三人包括徐子陵这新聘回来的高手在内。

    由於满载盐货船身吃水深加上愈往西行水流愈急在满布乱石浅滩的河道行走即使熟谙水道的老手这么的逆流而上亦颇危险固只能在白天行舟晚上要泊岸过夜。

    而这正是敌人难的好时刻所以全部人员均不准离船武师则分两班轮更守夜。

    徐子陵是弘农帮主推荐来的人又得田三堂器重所以见过他剑法的武师陈良、吴登善和刘石文三人都对他特别巴结友善。但也招致另一夥本以席护院梁居中为中心的武师形成的小圈子的猜忌和排斥。

    徐子陵自然不会把他们放在心上见他们也不敢太过份些许冷嘲热讽尽作耳边风。

    当然亦不会曲意逢迎的跟他们扳交情。

    晚膳时众武师自然而然各就其朋党关系分台进食。徐子陵这一桌人最少除陈良、吴登善和刘石文外尚有几位与三人友善和较中立的武师气氛颇为热闹。

    趁田三堂到了岸上办事之际梁居中一夥乘机难坐在梁居中旁的武师走过来道:

    莫兄!听田爷说你的剑法非常厉害可否让各位兄弟见识一下?

    整个舱厅立时鸦雀无声人人都知道梁居中一方存心挑衅要徐子陵这个莫为的好看。

    与徐子陵友善的三位武师中以陈良年纪最大资历最深并不怕梁居中一夥人不悦道:大家兄弟以和为贵若有争斗损伤田爷回来会不高兴的胡海你还是回去吃饭吧!

    今晚说不定会有事生?胡海沉下脸时梁居中那桌另一名武师怪笑道:陈老休要把话说得那么严重田爷不在自当由梁爷主持大局他要摸清楚各兄弟的深浅有起事来方懂得分配应付大家只不过了解一下那来甚么争斗?

    梁居中那桌和旁边另一桌共二十馀人一齐起哄支持这番说话。

    胡海意气风的道:说得对。我们是看得起莫兄才要摸莫兄的底子!莫兄就和我胡海玩两招给梁爷过目不是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梁爷吧!梁居中冷哼一声气氛登时紧张起来。

    锵!徐子陵拔出长剑一话不说的就往胡海刺去在众人瞠目结舌下只见胡海脸上现出似陷身噩梦中挣扎不休的神色但却完全无法摆脱。明明该够时间避开去偏偏他就像呆子般引颈待割的样子任由徐子陵剑制咽喉仍没法作出任何动作和反应。

    冷汗涔涔从胡海的额角渗出流下刚才对方刺来一剑隐含一股庞大的吸劲似缓实快欲躲无从。

    厅内静至落针可闻。

    梁居中方面的人无不色变皆因他们深悉胡海之功夫仅在梁居中之下。

    锵!长剑回鞘疾如闪电准确得像会寻路回穴的灵蛇。

    徐子陵像干了件毫不足道的小事般淡淡道:我的剑是用来对付外敌的不是用来对付自己人。既成兄弟大夥儿最聪明的方法就是同心御外兴昌隆愈兴旺大家都有好日子过。

    胡海被他绝世剑法所慑为之哑口无言。

    一阵掌声从大门处传来只见田三堂陪著位体格轩昂高挺的年青公子走进舱厅均是脸含微笑迎著徐子陵露出赞赏神。

    众武师一齐起立敬礼轰然道:七少爷到啦!陈良凑到陪众人起座迎接的徐子陵耳旁道:是我们大老板的七公子卜廷他是关中剑派掌门人邱文盛的关门弟子他这么突然驾临必然有事生。

    一指头禅显示奇效寇仲的地位立时迥然不同不但被邀共膳沙老夫人还正式请他同赴关中好沿途能为沙老爷子继续治病。

    不过寇仲自己知自己事藉口须闭门苦思治病良法婉拒沙家的船上晚宴回房慢慢享受老夫人贴身俏婢宝儿送来的丰富晚膳同时也对如何医好老爷子一事费煞思量。

    不要说上了年纪又体弱多病的人即使普通的壮汉假若随意以冥气打通他们的脉穴由於对方不懂追循控制动辄会有走火入魔之险。刚才他并非拿老爷子的命行险皆因打通的经脉均与生死无关但若真要治好他的病便复杂多了。尤其牵涉到任督两大主脉更不能轻举妄动。

    正思量间门外廊道足音走过两俏婢正低声谈论他其中一婢道:这莫神医真本事不用针不用药只用指头按老爷的手腕便令他大有起色令人难信。

    另一婢道:不知我们能否也找他看病呢?我自上船后一直头晕头痛四眩乏力。

    足音远去。

    寇仲一拍大腿精神大振忖道:假若有他娘的几支金针可同时刺激不同的窍穴并调较输入的长生诀真气说不定真有可能按合就班的治好老爷子不知是甚么病的病。

    想到这裹就俨似变成半个神医。能帮助人总是快乐的事。

    问题是自己连半根针都欠奉总不能堂堂莫神医要请人去张罗一套灸针回来。何况自己答应明早给老爷子治病如再无另外的起色灵效他正在上升的神医声誉势将回跌。且刚才的真气贯穴只能收一时之效老爷子很快就会回复原形这种种问题想得他的头都痛起来差点要另觅神医治理。

    此时俏婢宝儿亲来为他收拾碗筷寇仲硬著头皮道:宝儿姐可否请五小姐来说几句话。

    宝儿脸露难色道:此事要请示老夫人才行。

    寇仲道:我只因五小姐精通医道对老爷子的病情当然特别了解所以想向她请教一二没甚么的。

    宝儿终於答应点头道:那小婢就去向五小姐说说看。

    片刻后宝儿回来把寇仲请往舱厅沙家的少爷和们妻妾早回房休息五小姐在贴身婢女小兰的陪伴下神情冶漠地接见寇仲道:莫先生有何请教?寇仲胡乱问几个问题后道:老爷子病情严重只是一指头禅恐也不能根治必须兼施金针之术才成。唉!不过我那套针在旅途上丢失了!不知……沙芷菁有点不耐烦的截断他道:莫先生惯用那种针呢?寇仲差点抓头只好反问道:五小姐有那些针?

    沙芷菁没好气的道:有馋针、圆针、锟针、锋针、锁针、圆利针、毫针、长针、大针共九类。

    寇仲厅到头胀起来乾笑道:不若把这些针全借予鄙人那我便可针对不同的情况下针。

    沙芷菁眉头大皱的道:九针之宜各有所为长短大小更是各有所施。如若不得其用怎能除病?

    寇仲那敢在医术上和她争辩以一个莫测高深的笑容掩饰自己的尴尬道:家叔知鄙人愚鲁故少谈理法只讲应用。五小姐若想老爷子针到病除就烦请借针一用。

    五小姐再没兴趣和他说下去起立道:据莫先生的诊断家父患的究竟是甚么病?

    寇仲一直千方百计迥避这要命的问题此际却是避无可避记起沙老爷经脉内阴长阳竭的情况硬著头皮道:老爷子脏腑阴盛阳虚是否长期的忧虑所致呢?

    最后一句纯属猜测因见沙家须举家迁离洛阳其中定有不可告人的事故存在。

    五小姐沉吟片晌似是代表同意他诊断的微一颔道:明早莫先生为家父治病时自有灸针供先生之用。

    说罢迳自去了。

    寇仲吁一口气是神医还是庸医就要明天见分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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