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立在赫连堡最高的望台上居高临下瞧着敌人调兵遣将完成合围之势。

    早先他们尚以为自己还有一线生机现在却知生机已绝只余战至最后一口气的机会。

    敌人的总兵力在三万五千至四万之间如此实力足可荡平大草原甚至纵横中原而无人能阻。

    清一色的骑兵在赫连堡所在的丘坡下示威似的进退有度随时准备杀上丘顶来。

    他们曾考虑突围可是去路全被封死舍赫连堡外再无一处可延长他们杀人或被杀的时间。

    金狼旗在不远处随草原的晚风飘扬颉利和一众大将高踞马上对他们指点说话不用说该在研究能最迅快杀死他们的战略。

    敌人分成一队队的再由不同组合的队伍组成更大的作战单位遍布所能见到的大草原每一个战略点形成一张笼罩赫连堡的天罗地网鼎盛的军容足可令人丧胆。

    整个大草原给火光燃亮只有屹立丘顶的赫连堡孤独地藏在火把光外的暗黑中。

    跋锋寒道:东、西、北三坡陡峭多石只有南坡最适合催策快马来攻我和少帅负责守南坡其它的由子陵去应付。

    寇仲叹道:难怪颉利能称雄大草原调度兵马之快之奇确是小弟平生初见。我们头痛完后就轮到突利头痛。坦白说老跋你现在仍恨突利吗?

    跋锋寒苦笑道:我现在那还有闲心去恨在战场以外的任何人全心全力的尽我所能去削弱颉利进攻突利的兵力不是更合划算。

    徐子陵淡淡道:寇仲你的内心现在有没有特别惦念任何人?

    寇仲颓然道:我第一个想到的竟是尚秀芳然后才轮到致致又想起楚楚若小弟战死于此她们中谁会最伤心呢我猜会是楚楚这想法令我生出心碎的感觉。

    跋锋寒道:我心中只想到杀人听到少帅这番自肺腑的说话忽然间使我扪心自问我跋锋寒是否因沉迷剑道故错失了人生除此之外所有的追寻机会。我究竟是强者还是弱者?因为我最害怕的就是碰上令人心碎的事。与你们的兄弟之情是我从没梦想过可以生的。

    寇仲哈哈笑道:听你的口气宰掉颉利后你大概会去找那什么黛娃儿对吗?

    跋锋寒哑然失笑道:去你***小弟这叫死到临头仍怕心碎。想归想却没有付诸行动的勇气。唉!糟哩!我竟然真的很想在死前见她一面为她因我而受到的伤害致以最深切的歉意。

    寇仲大乐朝徐子陵望去见到他双目射出无比深情微仰俊脸凝注往战场上广阔的星夜不由一震道:陵少在想谁?

    徐子陵如梦初醒地把目光投往颉利、墩欲谷、赵德言言等人的方向道:来啦!

    蹄声轰天响起东、南、西、北各奔出一队百人队穿梭往来的绕丘疾走看得人眼花缭乱同时心生寒意。

    跋锋寒道:第一道菜该否先来个火烧大草原?

    寇仲拔出井中月高举头上从容笑道:能与颉利的金狼军决一死战虽死何憾!

    第一道菜由小弟负责只要我们能捱到天亮已足可成为后代的神话传奇。

    徐子陵道:敌人用车轮战术记着第一把火该在我们力竭之前才放。

    跋锋寒道:你们是客第一道菜当由我负责。此事看似简单却不容易尤其在此春浓湿重的时节幸好我一向在这方面经验丰富准备充足离开中土时买的灵巧火器仍妥善保存着。唉!希望它们有一半仍未失效那已非常理想。

    号角声起包围网最接近的另五个百人队同时下马取出刀斧就那么斧起刀落的清除小丘四周的长草矮树似像晓得他们准备烧草原的大计。

    三人瞧得目瞪口呆不知如何应付。

    徐子陵道:是香小子!

    两人目光投向颉利处香玉山赫然现身敌阵内跟颉利只隔着一个赵德言于此可见他极得颉利的重视。

    寇仲恨得牙痒痒的道:我就算死也要拉这杀千刀的小子陪葬。

    跋锋寒脸色凝重的道:现在只有敌人来放火烧我们而我们却难以牙还牙。刻下吹的是东北风若他们放火烧东北两坡火焰虽不能直接威协我们但浓烟顺风卷至敌人同时四方八面乘浓烟攻来我们能捱上一盏热茶的工夫算很了不起。

    三人眼睁睁看着四周空广的草原被不住变成光秃之地偏是毫无办法。他们不惧浓烟但视线被蔽下肯定无法阻止敌人强攻突袭攻进堡内马儿更会先遭殃。

    寇仲苦笑道:我们该否杀入敌阵设法多找些人陪我们上路?

    徐子陵摇头道:此为下下之策只有在赫连堡这独特的环境里我们始能挥以寡击众的优势最理想是敌人久攻不下颉利等亲自来攻我们的死才更有价值。

    跋锋寒点头道:子陵说得对待我下去以毛毡杂物堵塞封闭所有开向东北的小窗垛孔防止烟屑渗入堡内到敌人进攻时我们同时放火烧其它两坡希望可藉此多捱一时片刻。

    言罢从第三层望台翻身跃到第二层的城楼平台再由残破的石阶钻往底层。

    号角再起把堡丘四周辟出宽达三十丈秃地的金狼军回到马上四下退开由另五个百人队补上整齐有序。

    金狼旗开始往他们推进战鼓擂鸣绕丘而走的骑兵停下来在各处丘坡下蓄势待攻气氛愈趋紧张。

    寇仲收起井中月向徐子陵笑道:感到自豪吗?堂堂突厥大汗率领最精锐的金狼军如临大敌般来侍候我们区区三人若死有精彩不精彩之分今趟肯定是死得精彩。

    徐子陵仰道望天道:我们非是必无活路如只要再来一场像前晚的大雷雨把所有火把淋熄我们说不定可趁黑突围。

    寇仲叹道:现在离天亮顶多三个时辰天上却只有几片薄云即使不懂观风观云之术亦知无望有雨。待到太阳出来我们仅余的优势将丧失殆尽只剩捱揍的份儿。

    接着双目射出坚定的神色道:只要能捱至天明虽死何憾!

    颉利和一众将领移至南坡下勒马立定颉利出一阵震天长笑大草原上多达四万的金狼军同时叱喝和应整个大草原也像摇晃颤抖声势骇人。

    寇仲先一步以突厥话暴喝道:有什么好笑的有种的你颉利就来和我寇仲单打独斗一场让你的手下看看你在不是以多欺少的情况下是个如何窝囊相。

    颉利左右同声喝骂群情汹涌。

    颉利打出手势截停骂战道:少帅果是不怕死的硬汉本汗最欢喜硬汉子如你三人肯弃械投降在本汗马前跪地宣誓永远效忠本汗保证你们有享用不尽的美女财富和权力不是胜过年纪轻轻就横死这座破堡之内?

    寇仲大笑道:少说废话我们三兄弟岂是肯向人投降之辈。尽管放马过来让我看看金狼军是否名不虚传。

    颉利大怒道:死到临头仍敢大言不惭你们最好不要被生擒活捉否则本汗会教你们生不如死动手!

    号角声起。果然不出跋锋寒所料东北坡下的突厥战士纷纷把火种投往草坡再以火把燃着坡上的树叶长草火势顺坡往上蔓延浓烟卷至。战鼓声响南坡下蓄势以待的多队每组百人的骑兵舞动大刀弯弓搭箭的疾冲上来声势骇人。

    徐子陵迅快的向寇仲道:我去应付其它人你什么都不要理只管死守南坡。

    腾身而起跃往从东北坡卷过来的浓烟去。

    浓烟直冒上来像烟霞般围绕赫连堡再往上卷散。

    寇仲狂喝一声以最快的手法上弦放箭抵达斜坡中的敌骑全在他箭程的范围内他狠下心肠专寻马儿下手战马中箭滚下山坡马上威风凛凛的骑兵纷变滚坡葫芦累得后来的人马纷纷堕跌无法保持冲锋的阵形与锐气乱成一片。

    翻下马背而幸未受伤者欲徒步攻来给寇仲一一以灭日弓无微不至的招呼侍候虽只是一夫当关因其居高临下箭程及远之势硬是把敌骑阻截于斜坡中段之下。

    号角声传遍草原另三起敌人纷纷下马借着烟雾迷漫徒步往赫连堡冲上来一时间四方八面骑兵步军潮水般涌至。

    跋锋寒从唯一的南门破口冲出两手挥动点点火光划破赫连堡旁的暗黑往尚未起火的西南两坡投去。待到多处火头成功冒直跋锋寒掣出亡月弓抢到西坡坡顶以连珠劲的箭矢凭西坡陡峭崎岖的可守之险迫得敌人雷池难越无法抢至还箭反击的范围。

    赫连堡山丘以南坡斜度最缓坡道最长北坡最短亦最为陡峭草树杂在乱石之间燃烧没一时三刻难烧个清光故敌人欲进不能只可在火场外叫嚣作态暂难构成威胁。

    东坡的火势则随风烧过坡腰数以百计的徒步战士缓缓迫近只要再推近五十来步寇仲进入他们的射程那时寇仲将难坚守第三层的望楼。

    徐子陵由外呼吸转为内呼吸投进浓烟足尖点在坡道的乱石上几个纵跃迫近敌人两手探入外袋借浓烟的掩护铁弹双手疾射敌人在被什么击中都摸不清楚的情况下纷纷中弹倒跌往下滚去当他们盲目的向浓烟处还箭徐子陵早跃到别的岩石去不住的杀截攻击制造出敌人巨大的惶惑恐慌一时间人人争先恐后地往下撤退。

    徐子陵破烟而出竟随敌人的队尾追杀使溃不成军的敌人一时间更无力作出反击待到坡下的敌人以劲箭狂射住徐子陵他才从容遁回山上坡道上已伏尸处处。

    西南两坡大火蔓延加剧冒起的浓烟往敌阵铺天盖地的掩去。

    颉利怕他们乘势突围出命令进攻的部队撤往草原接着全军往四外后撤重整合围之势静待大火烧尽山丘上的草树。

    整座赫连堡全陷进烟雾火屑内。

    事实上三人不是不想突围、而是应付这第一波的攻势已令他们的元气损耗极矩根本没有突围之力当山火消敛之际他们的大难将会降临。

    三人重新聚集在最高的望楼处四周尽是烟火目难及远。

    寇仲喘着气道:马儿没事吧?

    跋锋寒道:我以沾水湿布包扎他们的口鼻能漫入下层的烟屑又不多该没问题。

    寇仲手掌按在徐子陵背心又着跋锋寒按上他的宽背道:我们试试可否学夺取和氏壁那趟般迅回气那说不定我们可借浓烟杀出重围。

    跋锋寒摇头道:我的好兄弟现在包围我们的不是几百人又或几千人而是几万人冲出去根本全无机会守在这里还可多杀几个来陪葬何况我们没有个许时辰休想回复元气。

    寇仲道:若我是颉利索性等到天亮始动攻势以形势言那时我们绝难幸免。

    若颉利有这种耐性我们功力尽复可期。

    徐子陵心中一动道:假设我们能激起体内别走蹑径潜藏未用的力量不是等若迅即回复元气又可多捱一些时刻待烟火渐散火势转弱他们的丧钟已在敲响。

    寇仲皱眉道:事急临忙哪来推敲揣摸的时间?

    徐子陵道:现成的有岳山从天竺僧学回来的换日**我将此法融合在手印中只从未试过另行修练。

    跋锋寒生出希望道:既有偷天换日之能何妨一试。探手按在寇仲背心。

    徐子陵手作莲花印道:换日**与中土佛道二家有异专练五气、三脉、七轮。

    一边解释一边真气天然流转地在体内运行以身作教地跟与他建立密切关系的两人作最精确的示范。

    轰!三人的气脉轮同时迸所余无几的真气会聚成流向这从没有天竺以外的人修成的异法进军。若此时有敌攻来他们将没有丝毫旁顾及反抗之力。三人是迫不得已不得不行此险着刚才攻堡之战不过是半盏热茶的工夫、敌方死伤者却过百人之众惨烈至极点但他们的元气已是强弩之未。

    浓烟逐渐散去在火把光和星光的映照下赫连丘尽成焦土满布焦尸情景恐怖仿如地狱冥府。

    号角和战鼓声摇天撼地的传来金狼军又从四方八面向赫连堡推进。

    徐子陵双手变化出无有穷尽的手印没有一个手印是蓄意而为全循体内真气的转变有诸内形于外的作出变化。三人体内的真气由小泉小溪变成长江大河于体内澎湃奔腾冲开另一个系统的气脉释出深藏未用的潜能如能大功告成这新系统会与旧的系统融混合一虽未能使他们功力立即突飞猛进却似多开恳了大幅荒田可向他们提供大量的元气。

    对坡下的敌人他们置之不理全心全意投进换日**带来的突破去。

    敌人从容调动准备动新一轮的攻击。

    徐子陵忽地出一声震慑草原的长啸捏不动根本印打散在三人体内来回激荡的真气。汇聚成河海的真气变成千川百流窜往三人每一个气大会。三大年青高手终于功行完满从一个整体回复至三个独立的个体。

    草原上空仍是星光灿烂却比前更深透莫测更壮丽不可名状。

    跋锋寒感到脱胎换骨似的精气神达至最巅峰的状态纵然毕玄亲临亦自信有一战之力大喝过去道:颉利小儿够胆就放马过来。

    颉利大怒道:你想快些死我就成全你们进攻!

    蓄势久待的敌人同声喊往山丘顶的赫连堡杀上来。

    攻上南坡的是最快的骑兵其它向三坡攻来的是徒步的战士。

    三人均知当敌人破入堡内将是颉利和一众特级高手加入战事的时刻。

    徐子陵探手入袋觉两个口袋的藏弹加起来不足二百颗当铁弹用尽时将要与敌人近身肉搏的短兵相接沉声道:我负责守南门你们不要管我。

    一个筋斗跃离高台。

    寇仲和跋锋寒来不及答话灭日亡月两弓同时动朝各坡杀来的敌人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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