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神看清始知虚惊一场。

    这该是一队从西方来出使的某国队伍由百多个披挂垂至齐膝锁子甲裤子塞在高筒靴子中圆领上衣只遮一截手臂的骑土负责护送。令人注目的是战士都戴顶部呈鸡冠状的头盔有护檐垂至耳际护颈背既是头盔更是沙漠区民族流行防风沙的风帽。

    队中有十多头骆驼货物就绑扎在双峰所装设的木架上除此外还有五辆骡车每辆车由四头骡子拖拉不缓不急地在他们之前经过朝东北方推进。

    他们观察马队对方亦打量他们。

    寇仲低声道:不知是西方那一国的人?穿得这么古怪。

    暂失跋锋寒这最佳向导的指点他们是无从猜估。

    徐子陵道:骆驼是沙漠的畜牲他们的帽子又有防晒防沙的作用应是来自沙漠区的人。

    一声叱喝整队停下来横亘前方达半里之长。

    领头的一个年轻骑士笔直朝他们策骑驰至。那匹马儿头细颈粗非常精壮。

    骑士身型强悍壮实肤色黝黑面容忠厚朴实但一对眼非常精灵该是智勇兼备之辈腰挂马刀背负长弓威风凛凛。

    两人直觉感到对方没有恶意因对方只是孤身来会更因对方举起右掌似是向他们打招呼问好忙学对方般举掌回礼。

    待驰至三人前方骑士竟以汉语道:汉人兄弟你们要到哪里去是否有人受伤?

    目光落在平躺草地上的跋锋寒处。

    两人哪想得到对方懂得汉语大感愕然。且是次在塞外被人唤作兄弟更有受宠若惊之感。

    寇仲答道:他确是身受重伤须卧地休息。老兄你们是哪里来的?

    年轻骑士飞身上马走到两人身前俯审视跋锋寒沉声道:是否被突厥人打伤的呢?他该是突厥人吗?他应是内脏受伤。

    徐子陵讶道:他是我们的突厥兄弟老兄你怎晓得他是被突厥人打伤的?

    年轻骑士道:我叫越克蓬是吐鲁番车师国王座下护驾将军昨晚有一群突厥人到我们营地查询两个汉人的行踪该是你们吧?

    两人你眼望我眼始知昨晚赵德言等追兵误追的对象是这来自车师国的使节团。

    越克蓬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道:我回答他们好象听到有蹄声朝西去了他们便朝那方追去哈!

    寇仲喜道:多谢帮忙。

    越克蓬冷哼道:突厥人满手血腥横行霸道不骗他们骗谁。

    徐子陵忍不住问道:将军为何能说一口这么漂亮的汉语?

    越克蓬欣然道:在你们汉明帝统治中原的时期贵朝大将班领兵前来驱走欺压我们的匈奴成立西域都护府;后来汉朝覆亡屯驻的汉军归化我国娶妻生子我本身也有汉人血统故对中土文化非常倾慕自少学习汉语。

    两人心忖难怪他会称他们为汉人兄弟际此跋锋寒受伤前路茫茫的当儿遇上有汉人血统的人份外有他乡遇故知的惊喜。

    越克蓬友善的道:小弟今趟是奉王命送贺礼到东北的龙泉去你们若走那方向大可和我们一道上路你们的突厥兄弟可在骡车内养伤。

    寇仲大喜旋又摇头道:我们开罪突厥人若跟你们走在一道会连累你们。将军的好意心领啦!

    越克蓬竖起拇指赞道:很多人都说汉人无义狡猾我看你们却是好汉子。不用担心突厥人早认定你们不在我们队中只要三位肯屈就躲在蓬车之内包保他们不会生疑。来吧!若给他们的猎鹰现你们将是大祸临头的时刻。

    在密封的骡车内两人舒适的挨在布帛一类的货物上护着平躺中间的跋锋寒三匹马儿紧随骡车之后。

    寇仲叹道:过去的一天一夜肯定是我们一生中最惶惑失落的时间现在终于过去了。

    徐子陵淡淡道:不要说得这么早老跋一天未复原我们仍不会有好日子过。唉!

    我次后悔接过美艳夫人的五采石更怕牵累见义勇为的越克蓬兄弟。

    寇仲苦笑道:现在只有见一步行一步总好过被毕玄干掉我们。

    另一名懂汉语的车师战士越克蓬的副将客专在车旁说道:小心点!突厥人来哩!

    寇仲的手摸上放在身旁的井中月两颗心提至咽喉。

    若给现他们只好尽力反击既不能舍下跋锋寒更不能任对方杀戳义助他们的车师战士。

    蹄声轰鸣迅迫近。

    墩欲谷的声音以突厥话喝道:有否碰上那两个汉人?

    越克蓬答道:我们再没有遇上任何人。

    蹄声远去。

    两人松弛下来暗叫侥幸。

    到黄昏扎营休息追兵没再出现。

    安顿好仍酣睡不醒的跋锋寒两人加入越克蓬一众的野外晚宴团团围着篝火在大草原清寒的晚风中喝互相传递的葡萄美酒寇仲大喝两口后动容道:这是我喝过最清醇美味的酒。

    架在篝火上铁窝内的羊肉汤香气传遍营地。

    众战士好客热情把食物以大陶碗盛送到两人手上。

    越克蓬道:尚未请教两位高姓大名。

    寇仲不愿骗他坦然道:我叫寇仲他是徐子陵。

    越克蓬显是从未听过他们的名字欣然道:原来是寇兄和徐兄两个都是好名字。

    寇仲好奇问道:若我想称将军为兄越克蓬三字该以何字为姓?

    越克蓬答道:我的全名是越克蓬他古鲁那鲁那是族名他古是祖姓越克蓬是小弟的名字。

    寇仲哈哈笑道:那我称将军为蓬兄如何?是否会冒犯呢?

    越克蓬笑道:蓬兄叫来很好听啊!

    徐子陵道:今趟全仗蓬兄仗义帮忙让我们避过劫难我两兄弟永志不忘。明早我们会自行上路希望将来仍有见面的日子。

    越克蓬愕然道:你们的突厥兄弟仍昏迷不醒为何不待他醒后再作打算?

    寇仲明白徐子陵不想牵累越克蓬道:蓬兄放主我们自己会想办法。

    越克蓬面色一沉不悦道:两位是否不把我当作朋友?

    徐子陵忙道:蓬兄勿要误会你永远是我们的兄弟。

    越克蓬断然道:那就待进入契丹人的牧野大家才分手吧!黑实的面容忽露难色。

    寇仲苦笑道:契丹人对我们不会比颉利的手下好。

    越克蓬皱眉道:你们究竟做过什么事?

    寇仲道:蓬兄可知我们这位受伤的突厥兄弟就是跋锋寒?

    越克蓬和懂汉语的客专同时动容前者剧震道:竟是马贼克星跋锋寒我真的看走眼大草原谁能伤他?

    寇仲叹道:还不是毕玄那老家伙。

    越克蓬和客专立即色变。

    越克蓬倒抽一口凉气面上却现出坚决的神情道:那此事我更不能不管跋锋寒曾为我们除去横行吐鲁番绿州的两股马贼是我们的恩人。

    客专插入问道:毕玄一向手段凶残杀人不眨眼跋锋寒又是颉利恨之入骨的人毕玄为何会留他一命?

    寇仲坦然道:不是毕玄手下留情而是我们从毕玄手上把跋锋寒的性命抢了回来。

    越克蓬和客专瞠目以对似是不能相信。

    寇仲笑道:幸好只是毕玄孤身追来否则我两兄弟肯定没命坐在这里和各位喝葡萄酒。

    越克蓬难以置信的道:你们曾和毕玄交手?

    寇仲道:真正和他交手的是跋锋寒所以差点掉命我们只和他过了两招。毕玄走后墩欲谷等人就赶来寻我们晦气我们为照顾老跋只好跑跑逃逃。

    越克蓬剧震道:刚才那批突厥人竟有墩欲谷在内?

    寇仲解释一番后诚恳的道:向你们问话的那个便是他蓬兄有任务在身。不宜趟这浑水蓬兄对我们的恩惠我们非常感激。

    越克蓬忽然打个哈哈欣然道:两位在中土必是大大有名的人所以能成跋锋寒的朋友且能迫退毕玄。实不相瞒小弟今次到龙泉去参加粟末部的开国大典是另怀目的早存舍命之心不若我们同舟共济衷诚合作互惠互利如何?

    寇仲和徐子陵大感愕然亦被勾起好奇心暗忖朋友有事当然该出手帮忙何况是恩人更是义不容辞。

    寇仲肯定的道:蓬兄请直说无碍只要老跋醒过来天大的事我们也可想办法。

    越克蓬沉吟片晌道:你们听说过伏难陀此人否?

    徐子陵道:是否煽动拜紫亭立国的天竺狂僧伏难陀?

    越克蓬双目杀机大盛狠狠道:正是此人七年前此人到吐鲁番传教舌战摩尼教和景教两教教主辩才无碍法理精深深得各国君主赞许并成立天竺教。那时他并不叫伏难陀整个脸面给毛蓬蓬的胡子掩盖自称苦僧。那时谁都以为他是法行高深的圣僧被他骗得贴贴服服岂知……唉!

    寇仲道:蓬兄是否被骗者之一?

    越克蓬道:那时我年纪尚少父母是景教徒所以没有被骗。可是各国王族无不奉他如神明在他巧立名目下献金献宝又着子女随他修法直到摩尼教和景教两教教主忽然暴毙才有人怀疑是他下的毒手但已迟了一步被他挟带大批财宝逃个无影无踪更觉大批有姿色女信徒被他借修法**杀害。此事惹起轩然大波先王更因曾把他竭诚推介而被众人责难忧愤而死此仇此恨我们车师国的人绝不会忘记。

    徐子陵道:吐鲁番有多少国?

    越克蓬答道:共有八国最强大的是我们车师前国其它就是车师后国和山北六国。两年前我们有人到龙泉作买卖凑巧碰上伏难陀他虽剃掉胡须仍给一眼辨认了出来。

    寇仲恍然道:你们今趟是借送礼为名其实却是去找伏难陀算帐。照我看拜紫亭亦不会是什么好人十有**与伏难陀狼狈为奸骗你们的财富作开国之用。

    徐子陵道:这种淫僧人人得而诛之何况是蓬兄的事我们绝不会袖手旁观。

    越克蓬苦笑道:问题是我们能否过得第一关就是把贺礼送抵龙泉。因为契丹恶名最着的马贼头子呼延金得到契丹势力最强的阿保甲全力支持誓要截劫我们送往龙泉的贺礼。

    寇仲道:蓬兄绕道不经契丹不是可把问题解决吗?

    越克蓬叹道:不经契丹就要经室韦听说室韦人因反对拜紫亭而和契丹人结盟。

    南室韦的深末桓据传比呼延金更难应付。

    寇仲喜道:那就不如绕室韦把深末桓引出贼巢因为我们正要找他。

    客专皱眉道:我们不识那边的路。

    徐子陵不愿因一已之私影响别人的计划忙道:没问题你们依照既定的路线走吧!

    越克蓬不好意思的道:小弟尚未请教两位因何事到草原来?

    寇仲头痛的道:本来只是要取回八万张被某方劫去的羊皮可是事情的展却错综复杂蓬兄忽然问来才真有点不知从何说起的困难。

    越克蓬咋舌道:八万张羊皮可非一个小数目又是谁?

    寇仲道:正是由拜紫亭作中间人向回纥人买的。

    客专一震朝越克蓬瞧去欲语还休。后者微一点头道:同样的事曾在我们身上生过约三年许前我们向拜紫亭买过百车著名的响水稻途中被人夜里劫走!有几个人侥幸逃生其它惨遭杀害。一直以来我们只以为遇上马贼没有怀疑到拜紫亭看来并非如想象般简单。

    两人听得面面相觑寇仲咬牙切齿道:我们也没怀疑过他哼!若给我拿到证据我要他的立国大典变成亡国丧礼。

    越克蓬和客专只以为他说的是气话怎猜得到他与突利关系密切确有倾覆栗末靺鞨的力量。

    越克蓬探出头来露出誓达目标的坚定神情道:由今晚开始我们就是并肩作战的兄弟同生同死绝不离弃。

    寇仲伸手和他紧握道:无论如何困难我们定会为贵国向伏难陀讨回公道。

    徐子陵紧随寇仲搭在两人握扣的手上道:大草原上是绝不容骗人的淫僧横行的。

    客专也加入这握手为誓的行列四人均感壮怀激烈。

    远方狼嗥声传来提醒他们表面看似宁静和平的美丽大草原实是危机暗伏前路艰难。

    两人回到帐幕跋锋寒仍处于深眠的卧禅状态。

    寇仲为他把脉后喜道:**他***熊天竺虽产说法的淫僧、亦出产货真价实的换日**。老跋只余两道主脉未接上真令人难以相信。

    徐子陵欣悦道:这两天将是关键时刻我们绝不容老跋受到任何外来的伤害。

    寇仲道:明天我们进入契丹的势力范围更是不容有失。所以现在必须好好睡一觉。唉!我们多少晚没睡啦?

    徐子陵吹熄羊角风灯道:照你看狼盗会否是拜紫亭的人甚至那个段绪或叫什么管平的亦是为他敛财的走狗?

    寇仲呼出一口气道:若你料个正着那大明尊教该与拜紫亭一个鼻孔出气。他娘的!我们就到龙泉闹他个天翻地覆教拜紫亭和那淫憎以后没好日子过。

    徐子陵苦笑道:你好象忘掉另一个头痛的问题娘的国家高丽正全力为拜紫亭撑腰我们这么插手破坏跟师姨的仇怨会愈结愈深。

    寇仲想起在山海关芳踪乍现、旋又敛迹的美人儿小师姨傅君嫱捧头叹道:我们只能见步行步唉!睡醒再说吧!

    躺往苇席去。

    徐子陵卧于跋锋寒另一边在帐内的黑暗里瞪大眼睛心湖浮现师妃暄的绝世玉容思忖她刻下会否在大草原的另一角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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