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五天的旅程三人赶着四十多匹从契丹马贼抢回来的优良战马离开大草原进入变化较大的山区沿途尽是疏密有致的原始森林覆盖着高低起伏的山野林荫深处清流汨汨偶尔更可见到平坦的草野春风吹拂下树声应和令人神舒意杨。

    寇仲笑道:我现在才明白大草原的民族为何这么有侵略性。

    跋锋寒皱眉道:不要一竹篙打掉一船人。大草原上有很多爱好和平的民族与世无争。

    寇仲正容道:这并非恶意的批评请你老哥告诉我只想与世界无争乖乖放牧的是否较弱小的草原民族?

    跋锋寒无言以对苦笑道:大概是这样吧。

    徐子陵道:少帅你究竟明白了什么?

    寇仲道:初抵大草原时人人都会被大草原的壮丽景色震撼但习惯后会有点单调乏味且有种策马狂驰直奔至天地尽头看看会有什么不同变化的感觉。像现在我们来到东北的山区感觉上便很新鲜且燃起继续追求的**。我所谓的侵略性就是从这种倾向展出来的。特别是像颉利般手上有过十万的劲旅自然会想看到这像潮水般的大军横扫天下的痛快感受。所以自古以来草原的霸主都会向草原外的天地扩展南是我们中土往西是波斯、吐火罗、大食等国。天竺因有马儿不能逾越的高山所阻故保得平安往北则是终年冰封的不毛之地不宜用兵。

    跋锋寒道:你这分析颇为透彻我要稍作补充游牧民族自古养成逐水草而居的特性毕生就在寻找富饶和令生活更丰足的地方。或者是基于这种特性所以他们变得不住进犯别族的土地。我们善攻你们善守长城就是这么来的。

    山势变化穿出两山夹峙的一座幽谷后眼前豁阔长斜坡下草地无垠林海莽莽草浪中隐见营帐土屋既有种青棵、春麦、胡麻的田野也有大群放牧的牛展现大草原外另一种半农半牧的生活景像。那些土屋就像土制的帐蓬。

    他们生出重回人间的曼妙感觉。

    徐子陵欣然道:花林在哪个方向?

    跋锋寒勒马停下居高望远指着北面远处悠然躺卧山林间的大湖道:那是松花湖过湖后再走十多里是松花江据说水流从长白山直流到这里来与嫩江汇流后形成松花江。

    两人用足眼力瞧去松花湖沿山势伸展曲折多变渔鹰忙碌地盘飞其上碧波盈盈映照十多个搭在湖岸色彩缤纷的帐篷风光旖旎看得人心旷神恰。

    虽是春末之际天气仍是清寒袭人。这区域的树木种类繁多樟子松、红松、落叶松和榆树等互争高低色彩斑驳绚丽灿烂几疑是人间仙境。

    寇仲和徐子陵看得叹为观止。

    跋锋寒续道:沿松花江再走四、五里就是花林每个交通方便和特别富庶的区域都会有这么一个人和货物集散的中心一切依大草原规矩办事。

    寇仲道:什么是大草原的规矩?

    跋锋寒呵呵笑道:大草原的规矩就是各师各法不论驯鹿猛虎、野牛饿狼各有一套生存的办法。说到底是强者为王不是人家对手就得学晓跑快点又或像狼般联群结队抗吓外敌少帅明白吗?

    寇仲大笑应道:完全明白啦!

    跋锋寒策骑驰下山坡领头而去。

    花林集位于松花江南岸江面宽阔平静集区丘陵起伏像统万那种形式的土屋零散广布数十里的范围营帐处处可见土屋灰黄以靠近江流处最为密集形成花林集的唯一大街。

    江面浮着十多个木筏渔人撒网捕鱼。

    岸上人马往来热闹处不比燕原集逊色。三人进入市集的范围由于他们赶着四十多匹有鞍的战马惹得各族人侧目谈论更何况寇仲和徐子陵是罕见的汉人衣着。

    寇仲叹道:确是个别有景致的地方待会要找什么鲜美的鱼儿来吃呢?

    跋锋寒欣然道:鲢、鲫、鲤、青鳞等任君选来小弟只嗜青鳞肉质鲜美至极故定要重温旧梦。

    徐子陵对饮食一向随便关心的是别的事问道:我们带这么多匹马儿行动不便是否可立刻卖掉?

    前方大批牛羊由十多个牧人赶往集东的墟市塞挡道路迫得他们只能尾随缓行。

    跋锋寒苦笑道:坦白说小弟从未做过这类买卖只是想当然地以为在墟市贱价出售该可轻易脱手。

    寇仲兴致勃勃地道:我们之所以干此买卖为的是要张扬其事索性以一钱碎金卖一匹包保可立即轰动整个花林集。

    又问道:做衣服的在什么地方?

    跋锋寒道:到大街后你要铁铺有铁铺做衣店有做衣店只是没有住的地方来这里的人全都自备营帐。一拍马头避过牛群转入主街。

    左右两旁各有几排不规整的房子果然是供人购物的各式店铺非常热闹似是只要肯打开门口生意就拥进门来。

    大街宽敞开扬本是嫩绿的草地在马蹄车轮的摧残下变成黄土马蹄踢起灰尘整条街黄蒙蒙的如雾如烟。

    在这可容三十匹马并行勉强算是大街的两旁榆树处处伞子般遮日成荫土铺外均搭有木棚棚内放置桌椅累了的人可坐在其内歇息马儿则绑在棚外的木拦干处。

    寇仲和徐子陵大感新鲜瞧得目不暇给在旁棚忽然冲出十多个长披肩的武装室韦大汉脸色不善的截着去路。

    三人为之愕然难道敌人消息灵通至此竟懂得在这里恭候他们。

    其中一汉以突厥语戟指喝道:看你这两个盗马贼逃到那里去?

    十多人同时掣出马刀动作整齐划一绝非乌合之众。

    街上行人对这类街头争斗早司空见惯只避开少许聚在远处指指点点的瞧热闹。

    寇仲和徐子陵感到说话的室韦汉很面熟一时又记不起曾在哪里见过他隐觉众汉拦路之举别有内情。

    跋锋寒还以为对方是为契丹人出头心中奇怪朗笑道:这批马是呼延金的何时才轮到你们室韦人替他出头若再不滚开休怪我跋锋寒剑下无情。

    寇仲猝地记起说话的室韦汉正是在遇上颉利前劈他一刀者当时双方言语不通到现在仍不知为怎么一回事。因没有放在心上所以几乎忘掉了。

    一阵娇笑从左方棚内传出以突厥话道:名震草原的跋锋寒竟和两个盗马的汉狗混在一起不怕有愧吗?

    三人愕然望去只见棚内深处另坐有-桌人五男一女都是室韦人此刻全体离座起立朝他们走来。

    此姝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秀披肩天蓝色的劲装很称身的里着她的娇躯外加无袖坎肩腰挂马刀一双长腿在皮革制的长裤和长马靴配衬下丰腴匀称自然活泼整个人有种健康婀娜又柔若无骨的动人姿致就像天上飘来的朵云。左臂处套有十多个色彩缤纷的金属镯子耳垂下两串长长的耳坠秀脖围着彩珠缀成的项串贴在丰满的胸脯上。

    蛋形的脸庞圆圆的在乌黑光洁的秀掩映下更显冰肌玉骨活泼清丽泉水般纯净的大眼睛秋水盈盈该是期盼能匹配她的男士此时却是内藏杀机俏脸凝霜。

    三人哪想过室韦族中有此肌肤析白容貌出众的美女一时看得呆起来。

    五名随她走到街上的男子显然唯她马是瞻紧随她左右来到街上。

    跋锋寒回过神来讶道:姑娘这番话意何所指?

    室韦美女不看寇仲和徐子陵半眼盯着跋锋寒道:什么意思?两个小汉狗偷去我的马儿是人人鄙视的马贼跋锋寒你是否仍要护着他们。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呆然相觑楞然相对。

    跋锋寒甩蹬下马众室韦人立即露出戒备神色不敢轻视。

    室韦美女显为跋锋寒丰彩所慑眼中露出赞赏神色旋又被煞气取代指着寇仲和徐子陵跨着的千里梦和万里斑道:这两匹都是我们的马儿还可以狡辩吗?

    三人更为之愕然。

    跋锋寒皱眉道:这两匹马是我两位汉人兄弟从山海关骑到这里来的姑娘没看错吧?

    室韦美女大嗔道:我诗丽从不说谎不信可看看它们内腿侧是否有我大室韦的烙印那是没法去掉的。

    寇仲和徐子陵心叫不妙跳下马来同时探头往马腿检查。

    徐子陵在万里斑的右后腿侧处果然现烙印心中叫苦寇仲的头探进来道:今次糟糕极矣原来大小姐买贼赃。

    徐子陵长叹一声站直虎躯向跋锋寒耸肩无奈点头苦笑道:我们的马竟是贼赃!

    跋锋寒大感头痛干咳一声向诗丽道:嘿这定是一场误会我两位兄弟并非盗马贼只是误买贼赃。姑娘可看在我跋锋寒脸上把马儿转让他们由姑娘开价。

    诗丽显对汉人成见甚深现出个鬼才相信他们的俏表情正眼不看寇徐两人的冷哼道:我大室韦的马不卖给汉狗看在你跋锋寒份上他们立即把马儿归还我可答应再不追究否则一切后果由他们自负。

    街上众人一齐起哄甚至有人吆喝鼓掌显示出对汉人的不满和仇恨。

    这番话斩钉截铁再无转寰余地。

    寇仲见她左一句汉狗右一句汉狗心中大怒沉声道:姑娘能令在下有什么后果呢?请划下道来。

    他以现在大草原最通行的流利突厥语说出来大部份人都听得懂不懂的亦可问明白的人闹哄哄的大街很快静下来都想看大室韦的诗丽会怎样对付两个汉人。众人虽不晓得寇仲和徐子陵是何方神圣但他们既有资格做跋锋寒的伙伴本身又气宇轩昂-派高手风范当然不会是平凡之辈。

    徐子陵忙扯寇仲衣袖嗔怪的低声道:虽然错不在我们总是我们较理亏。

    寇仲余怒未消的道:但她不应汉狗汉狗的横骂竖骂老子生出来是给她骂的吗?

    诗丽听不懂他们的汉语交叉织手令套臂的彩镯衬得她更是人比花娇嘴角含着冷笑的道:我的未来夫婿别勒古纳台今晚即到是汉子的就不要离开。

    众人一阵哗然在松花江流域蒙兀室韦的别勒古纳台和不大纳台的威名比跋锋寒更要响亮难怪诗丽不把跋锋寒看在眼内。

    诗丽说罢转身率族人离去。

    徐子陵朗声道:姑娘请留步。

    诗丽停下来却不屑转身娇嗔道:有话快说本姑娘没那么多时间和嫌命长的人说废话。

    徐子陵毫不因她不留情脸的辱骂动气微笑对着她的粉背道:此马是姑娘之物便物归原主吧。

    街上全体爆起一阵哄笑充满嘲弄和看不起徐子陵的意味他们误以为徐子陵闻得别勒古纳台兄弟之名丧胆立即退让连带对跋锋寒亦评价大降。

    跋锋寒神态悠闲的袖手旁观、不为满街的喝倒采所动。

    寇仲在徐子陵耳旁低声道:这刁蛮女令我想起董淑妮美则美矣但却是不可理喻省点舌吧!

    诗丽仍不回过身来冷笑道:汉狗坐过的马、我才不会碰就留它们给你们陪葬。

    我们走!

    诗丽公主且慢!

    诗丽娇躯微颤缓缓转过身来往声音传来处瞧去事实上所有人的目光此时亦均被言者吸引过去那人正从另一边棚内站起来嘴角挂着一丝高深莫测的微笑。

    此人只二十来岁可是他的眼神却像曾历尽沧桑看透世情这种矛盾对比令他散某种妖异的味道。面孔狭长皮肤白嫩得像女人说不上英俊但总令人觉他拥有异乎寻常的魅力如此人物以跋锋寒三人的见多识广仍是次遇上。

    只一眼他们就看出此人武功绝不在他们之下。

    诗丽-怔道:又是你!

    那人微笑施礼道:就是我烈瑕。不过公主万勿误会!你不是碰巧在这里遇上我而是我烈瑕跟公主来到这里。

    诗丽拿他没法的嗔道:谁要你跟来!

    众人都弄不清楚两人的关系。

    烈瑕耸肩苦笑神态潇洒风流转向跋锋寒三人走来施礼道:我烈瑕敢以任何东西作担保这几个汉人朋友绝不是盗马喊。公主的消息太不灵通啦!竟不晓得在中土正如日中天的少帅寇仲和徐子陵已亲临草原还在统万城南的赫连堡联同跋兄、菩萨和七十名壮士力抵颉利和他的金狼军狂攻至天明其后与突利大破颉利于怯绿连河之畔的奔狼原。如此人物怎会是马贼。

    大街忽然静至落针可闻可见这番话如何震撼。事实上颉利兵败的消息早像瘟疫般迅传遍大草原每一个角落只是没人知道得像烈瑕那般详尽。

    诗丽双目射出难以接受和相信的神情次用神打量两人。

    跋锋寒等则愈感到这人深浅难测摸不清他的底子。

    烈瑕负手走出棚架来到街上双方人马中间侧处向诗丽柔声道:若不是他们颉利的大军说不定已饮马于松花江。

    寇仲苦笑道:烈兄夸奖哩我们只是侥幸没死罢了!

    诗丽娇嗔道:谁要你烈瑕来插手我的事再缠我的话今晚我就唤人打断你的狗腿。

    烈瑕大笑道:你不是多次尝试要打断我的狗腿。今晚又有何分别?啊!我明白哩!

    今晚是你的心上人到啦!

    这么一说无人不晓得诗丽一方的人曾和烈瑕动手只是奈何不了他。

    室韦战士齐声叱喝马刀出鞘却没有人敢带头扑出进一步肯定众人的想法。

    诗丽气得俏脸煞白跺足怒道:我们走!

    不看跋锋寒等半眼气冲冲地领手下离开了。

    烈瑕摇头苦叹接着换上一脸笑容朝三人道:这里的鱼很著名不若让小弟作个小东道为三位洗尘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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