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仰卧山野以羊皮外袍为床星空为被。

    千里梦在十多步外流过的小溪旁响起喝水的声音无名则以他的胸膛为巢蜷安睡。

    他的手轻抚楚楚一针一线为他缝制的羊皮袍此袍经龙泉巧匠修补回复原状表面看不出痕迹但却像他的心般伤痕累累。

    尚秀芳该已抵达高丽她能否寄情于音乐的天地将他淡忘?宋玉致对他究竟是爱多恨少还是恨多爱少?他不敢去想又忍不住去想。

    他寇仲路过寿春而不去见楚楚一面伊人会否因此肝肠寸断怪他无情!

    唉!

    男女之情不但令人牵肠挂肚、神伤魂断!更是个可把人压得透不过气来的沉重包袱。

    不过若他在洛阳殉城战死她们当然为他悲痛伤心但一切都会被时间冲淡和疗愈。

    忽然间他感到无比的孤独若她们中任何一人刻下正在身旁他肯定自己会不顾一切去爱她求她原谅。

    ※※※

    徐子陵回到多情窝侯希白看书看得摇头晃脑乐在其中。

    徐子陵颓然在他另一边隔几坐下叹道:我刚见过你的师尊。

    侯希白双手一颤差点把书掉往地上愕然往他瞧来失声道:真的?不是说笑吧?

    徐子陵没好气道:说笑也拿别的东西来说照我猜他大有可能想来处置你却见我从你家溜出来遂改变主意找我坐艇游永安渠去。

    侯希白色变道:你怎能活着回来的且没受半点伤。

    徐子陵苦笑道:侯公子啊!你的石师再非以前的石之轩而是成功把分裂开来的两种极端再融合为一的石之轩。你绝不知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我对他再无半丝体察的把握。临别时他给我一个可能是自真心的忠告就是希望我立刻离开长安到巴蜀探访他的女儿。

    侯希白倒抽一口凉气道:这不是忠告而是警告。现在我们该怎办好?

    徐子陵感觉到侯希白从深心透出来对石之轩的敬畏和怯惧知道若不能振起他的斗志后果堪虞。微笑道:在他口中希白兄只是个有独立思想的顽皮孩子还赞你甚为出色。

    侯希白愕然道:他竟会说这种话?

    徐子陵苦笑道:这正是最令人头痛的地方。他把我们看通看透我们则完全不知他的意向如何。我们必须把这形势扭转过来若真想不到办法今晚只好卷铺盖离开长安。

    侯希白皱眉苦思道:他为何肯放过你?又或放过我?又或是否因我们两个在一起而有顾忌?若是如此那表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干所以不想横生枝节。

    徐子陵赞道:希白兄的脑筋开始回复正常这样最好。我却有个更大胆的想法就是他的话至少有一半是真的就是直至此刻他仍无法向他的女儿下毒手甚至害怕有这个想法。所以因着我和青璇的关系于是放过我顺带暂缓对付你。

    侯希白点头道:虽是想得玄妙了些但肯定有点道理。妃暄不是说过没有一年半载石师休想复元吗?会否他因伤势未愈所以哄着我们待他伤愈始向我们动手。

    徐子陵神色凝重的摇头道:他不但完全复元功力比之在小长安时更有精进巳臻天人合一之境他不动手绝非因没有把握收拾我。

    侯希白捧头压低声音道:我情愿他摆明车马来杀我我们魔门中人从不注重甚么长幼之序师徒之义若威胁到自己性命可抗争到底现在我却给他弄得糊里糊涂。

    是哩!你找到纪倩了吗?

    徐子陵脱下黏满须髯的弓辰春面具拿在手中呆看半晌哑然失笑道:不知是否因你的石师暗伺在旁我的意识虽感觉不到他元神却有感应以致心神恍惚犯下错误。因为我根本不应扮弓辰春见纪倩该扮黄脸汉雍秦才对纪倩是想跟雍秦学赌技而不是弓辰春。幸好错有错着令我与胡小仙搭上关系她的媚术确是诱人回想起来心儿还卜卜跳呢。

    侯希白一呆道:你在说甚么听得我更添糊涂。

    徐子陵解释清楚侯希白提议道:横竖睡不着不若我们到上林苑找纪倩不见她时再去赌场。

    徐子陵摇头道:无论我是弓辰春或是雍秦均不宜被纪倩看到我们在一起你该趁仍有福份睡觉好好安眠。

    侯希白叹道:石师随时会来寻我晦气你教我怎能安寝我就像纪倩般愈夜愈精神。你或者根本不该和纪倩碰头让我去试探她吧!

    徐子陵讶道:你不怕石之轩在门外等你吗?

    侯希白摇头道:他既已复元现在是要完成统一圣门两派六道的时刻而不是急着要将我这花间派的唯一传人灭掉。我倒希望他来见我看他有甚么话说。

    说罢回复一贯的潇洒自如哼着歌儿去了。

    徐子陵离开小厅穿过前后进间的天井刚踏足后进的廊道一震停下。

    他竟然听到女子的悲泣哭声断断从左方走廊尾端侯希白的卧室传来。我的娘!

    这究竟是甚么一回事?谁家女子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进来又因何事哭哭啼啼这么伤心?

    甫到长安生的事总是出乎他料外忽然间他对即将展开的行动再无半点把握。

    他重新举步来到侯希白虚掩的卧室门前轻轻推开。

    温柔的月色从朝东的窗子透入照亮半边卧室另一半仍陷在暗黑里绝世美女□□梨花带雨的坐在床头香肩不住耸动哭得昏天昏地神情悲楚。

    徐子陵作梦亦未想过□妖女可变成这样子呆在当场好半晌移到床旁坐下叹道:

    究竟是甚么事?

    □□像此时始察觉他来到身旁悲呼一声竟扑入他怀里泣道:我师尊死了哩!

    徐子陵哪想得到□□有此反应他当然可及时避开却是无法在这情况下硬起心肠登时温香软玉抱满怀襟头被她的热泪沾湿大片。

    □□双手搂实他的蜂腰娇躯抖颤完全失去平时的冷静自制比之早前听到祝玉妍死讯的冷漠是截然不同的两番情景。徐子陵感到她的悲伤痛苦是自真心的不由心中恻然叹道:人死不能复生终有一天我们也会死去只是迟早的问题。

    □□把俏脸埋在他的胸膛死命把他搂紧凄然道:师尊是□儿唯一的亲人只有她真正疼惜我、栽培我现在她去了遗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

    又哭起来。

    徐子陵胸膛衣衫湿透一对手更不知放在哪里才好只好轻拍她香肩道:你刚才表现得很坚强为何此刻会忽然兵败如山倒的失去控制?还要躲到这里来哭?

    □□抽搐道:我不知道人家离开这处后一直思前想后再忍不住只希望能在你怀里把悲痛全哭出来。我绝不可让派内其他人知道我为此悲伤失控。

    徐子陵无言以对目光落在她那对蜷曲床沿的美丽赤足上心中涌起感触。无论魔门如何进行异常和泯灭人性的训练将门人变成心狠手辣、冷酷无情之徒但人总是人仍会有人的七情六欲石之轩如此□□亦是如此就看你能否接触到他们人性的这一面。

    柔声道:你来了多久有听到我和侯希白的对话吗?

    泣声稍敛以哭得沙哑的声音道:我来时只得你一个人还以为你会生出感应哪知你全无所觉人家哭出来你才懂得来安慰人家。

    徐子陵自家知自家事晓得是因遇上石之轩阵脚大乱致失魂落魄叹道:你可知我适才碰上甚么人?

    □□娇躯一震终不再饮泣。

    徐子陵不自觉的轻抚她背心道:是石之轩!

    □□坐直娇躯拭去泪渍黯然道:我从来不晓得祝师在我的心中占有如此重要的地位。她其实是个很可怜的女人石之轩害得她很惨。血债必须血偿石之轩是圣门的罪人现在更是最有机会统一圣门的人;只要他杀死我阴癸派将落入他手中。而且我只能孤军作战因为只有如此可证明我是有资格的继承人才能坐上祝师空出来的宝座那时派内的人始肯为我卖命。这是敝门初祖定出来的继承法则在接掌派主之位前须独自修行三年。子陵此刻该明白石之轩为何到长安来。

    徐子陵心中唤娘这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比起应付只剩下一个破绽的石之轩香家的事立即在比较下变得轻松容易。他虽视□□为敌人但人接触多后怎都有点感情在情在理他也不应眼看着石之轩杀死□□否则真给石之轩统一魔道把分散的经卷重归为一后果的严重教他不敢去想。

    □□美目深注柔声道:你肯助我破他的不死印法吗?

    徐子陵皱眉道:在长安他的不死印法根本是没有破绽的我们联手对付他亦没有用。我有个提议现在我立即送你攀城离开且须立即奔赴巴蜀此间事了后我会到你避世的地方找你。

    □□秀眸泛着智慧的异芒轻轻道:你是否暗示在巴蜀他尚会有破绽呢?

    徐子陵摇头苦笑道:这可是他亲口说的我自问看不透他是真情还是假意。

    □□洒然耸肩毫不在意的道:多一个制他之法总是好的你徐公子到长安来究竟有何贵干?不论是甚么我会为你守秘密甚至出手助你。

    徐子陵怎敢信她断然道:我的事请你高抬贵手最好不闻不问。

    □□幽怨的白他一眼表示心中不悦刹那后回复一贯冷漠笃定的神态和刚才悲痛下泪的□□宛若两个不同的人淡淡道:今晚人家可否在此借宿一宵?

    徐子陵愕然道:这是侯希白的居所你该问他才合理。

    □□深深瞧进他眼内去轻柔的道:你可知敝师因何败于石之轩手上?

    徐子陵心道当然是因她意图拖他和师妃暄一起上路口上却不愿说出来缓缓摇头。

    □□叹道:修习天魔**的女子是绝不可和自己心爱的男子生**的关系师尊正因情不自禁被石之轩骗到床上去欢好所以天魔**至十七重后再无寸进始终不能达到第十八重的最高境界只好以玉石俱焚与石之轩来个同归于尽可惜仍是失败。

    徐子陵尴尬道:这并非我拒绝你留宿的原因而是我不能代侯希白答应你因何你不接受我的劝告立即离开长安。

    □□苦笑道:尚未动手我便仓皇逃窜还有甚么资格继承派主之位?不要婆婆妈妈的好吗?照我们侯公子一向夜夜笙歌的习惯不到天亮绝不回家。不管你啦!人家哭累了想睡觉哩!

    说罢就那么躺在床上闭上美目横陈的娇躯起伏有致雪白的赤足秀丽的玉容即使以徐子陵的自持力亦看得怦然心动心中唤娘更拿她没法。

    □□唇角逸出一丝甜蜜迷人的笑意轻拍身旁柔声道:躺下来休息一会好吗?

    徐子陵吓得站起来狼狈的道:不行!

    □□依然美目紧闭神态安详的道:刚搂着人家都不怕睡在一起有甚么问题?

    呀!

    徐子陵心神剧震只见□□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花容惨淡阵红阵白显是走火入魔的可怕先兆难道她因祝玉妍之死动真情以至有此厄难。

    大骇下一时忘却与她敌对的关系扑上床去。

    □□仍是抖震不休探手将他搂个结实累得徐子陵和她滚作一团时颤声道:

    子陵救我!

    徐子陵双手按上她香背送入真气懔然惊觉。她体内天魔气乱窜狂流如脱缰野马不受控制的在经脉窍穴间腾奔窜闯若不把这可怕的情况改变过来肯定她捱不了多少时候。别无选择下徐子陵无私的送入真气先抵其丹田气海再由该处出沿十二正经来个拨乱反正。

    他因熟悉□□体内的情况驾轻就熟的向她施以援手。

    长生气在她娇躯内不知连行多少遍到徐子陵神疲力竭真元损耗钜大之际□□回复平静松开抱着他的手躺在床上似是沉沉睡去。

    徐子陵不放心的探手按上她的香额大吃一惊感到她的体温正疯狂的攀升想再输入真气探个究竟竟给她充盈澎湃的天魔气排斥。此时更奇异的事又生!

    当她变得灼手般热时体温转往下降变得冰雪般寒冻出奇地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如此忽寒忽热徐子陵亳无办法无从入手。

    一阵疲累侵袭全身徐子陵身不由己的闭目调息卧倒身旁他晓得若硬撑下去说不-会对自己造成永久性的伤害。

    只休息片刻只休息片刻……

    当他再张开眼睛晨早的日光映入他眼廉徐子陵骇然坐起来□□仍躺在身旁轻柔的呼吸着。

    徐子陵听到侯希白的足音正朝内进走来;心知若非被他惊醒或会继续睡下去。

    伸手探触□□额角奇寒无此此时他无暇理会跳起床来在门外截着满身酒气的侯希白。

    侯希白探头一看惊讶得合不拢嘴望望床上的□□瞧瞧徐子陵。

    徐子陵知他误会既狼狈又尴尬忙把他推到外厅将事情解释清楚。

    侯希白露出凝重的神色道:子陵中她的奸计哩!

    徐子陵色变道:甚么奸计?

    侯希白像从宿醉中醒过来般双目闪闪生辉道:我虽不真正清楚她玩甚么手段把戏但看她现在的情况她该是借子陵的长生气助她突破天魔**的限制进军阴癸派自初祖以降历代派主从未有人臻达的第十八重境界甚或尤有过之。

    徐子陵心中乱成一团不知是惊是喜。

    侯希白逍:现在只有一个解决的办法就是下手干掉她。

    徐子陵一震道:这怎么成?

    侯希白猛然起立道:让我来下手。

    说罢住内进走去。

    徐子陵叫道:希白兄!

    侯希白往他退回来颓然坐进椅内喘息着摇头叹道:你不用阻止我我根本狠不下辣手摧花的心何况是美若天仙的大美人唉!

    两人对视苦笑。

    砰!

    扣门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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