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南到中土之后,洛明羽还是头一次见到能够踏水而行的功法,这让他不禁想起了天玺山上遇到的白衫少女,看得尽然呆住了。

    随着船上众人的惊骇声,金蟾和玄猸已经站在了船舷上。

    这不同于平地,船身虽大,但在江水上也摇晃得厉害,一船人光是站着已经十分费力,根本没有逃闪的余地。季宏和紫茵心道不妙,当在了前面,亮声道:“这些人都是无辜的,你们冲我们来。”

    “你们都是将死之人,谁先谁后又有什么分别?”玄猸淡笑一声,手指尖的白光隐隐可见。

    洛明羽回过神来,当下里拔剑上前,还是晚了一步,只见玄猸手指轻弹,那白光如同长了眼睛一般飞向船帆,几个盘旋之后,三丈来高的船帆轰然倒塌,沉没在滔滔江水之中。没了风帆的指引,船身不再前行,反而顺着河流倒退回去。

    而三艘军船正位于众人的后边,这样一来,两方人越来越近,随着‘轰’的一声,两艘船撞在了一起,碰出大片木屑。

    铁鞋踏在船板上的声音让人感到心惊胆颤,六百多名军卒冲上了方侠镇众人所在的大船,洛明羽反应敏锐,率先抢在了船头的位置,运气提神,剑锋裹着真气击了出去,利刃削泥一般斩断船头,二十几名兵卒足下踏空,跌入江中。

    金蟾鼻中冷哼了一声,手掌摊平,指尖凝聚的白光铺在了船头的断裂处,像一座小桥一样把两艘船连在了一起。军伍一方没了屏障,畅通无阻地跨步到大船上,只听得几声惨叫,数名方侠镇民毙死在冰冷的长刀下。

    方侠镇的年轻力壮的男子多数被拉去当了剿杀旱魃的民兵,剩下来的不是老弱病残便是妇小儒幼,根本无法和训练有素的朝军兵卒抗衡。眼看方侠镇民接二连三地倒地,祖岩峰只得大喊:“大伙快些跳入水中,不要跟他们硬拼!”

    江流湍急,跳入水中差不多九死一生,但相比在船上和朝军兵卒死战还是多了一分生还了机会。几名镇民听得出他的意思,咬了咬牙,纵身往船外跳去。

    “杀了他们,一个也不能漏网!”玄猸的声音传了过来,她手上发出两道真气,如霹雳划过长空,将刚刚跳入水中的两人胸膛击穿。只是这么一缓,朝军众人迅速围住了船舷,阻止了方侠镇众人继续入水。

    洛明羽怒火中烧:“这些草菅人命的混蛋,非得把我们赶尽杀绝吗?”他在暴怒之下只觉得胸口一股热气积聚膨胀,顺着身上经脉汇聚到手心,鬼使神差地劈出一剑,月牙形的剑气朝着玄猸飞去。

    他在和季百川的交手中也曾将剑气运出剑外,但这一剑的威力不可同日而语。玄猸大惊之下全力挡出,悬镜一般的白光挡在身前,洛明羽的剑气和白光一撞,飞行的轨迹向下偏了少许,将船身的一侧劈开了一半。

    如此一来,船身失去了平衡,往一方倾斜。

    “哗”的一声,水花四溅,巨大的船身躺在了江上,慢慢往下沉去。

    这样的局面对于两方来说都是一种混乱,不过方侠镇众人虽然不会武功,但水性多数不差,而军伍一方身穿厚重的盔甲,落入水中便有去无回,因此他们不等大船沉没,全部撤回了军船之上。

    洛明羽等人也跌入了江水之中,身旁没有借物,只能顺着水流而下。

    之前在岸上围困方侠镇众人的校尉望着如此情景,说道:“两位大人,这江水如此湍急,他们怕是难以活命,我看就不必再追了吧?”

    “万一有漏网之鱼便会坏了大事,所以不可大意。”

    “这……那好,属下立刻准备箭阵,让他们插翅难飞。”

    随着那校尉一声令下,一百余名弓箭手沿着船舷排成一排,弓如圆月,箭如疾风,眼看数十名方侠镇民就要丧命箭下,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雨点般的箭矢射出之时还力道十足,飞了一丈就慢了下来,最后居然静止在空中。

    饶是之前不动声色的金蟾也吃了一惊,愕道:“这究竟怎么回事?”

    只见一百多只箭静静地悬在空中,那场面怎一个奇字了得,更加让人费解的是,江面上明明刮着大风,却吹不动这些箭矢,好似乎和它们根本不处在一个次元里。

    玄猸冷柔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最望向江面上一个淡红的身影,沉声道:“是那妖女搞的鬼!”

    穆嫣灵巧然而立,脚下是一块浮在水面的碎木,她站在上面却如立平地一般,秀臂微举,掌心中似乎透着不可目见的力道,将百余只箭定在半空。

    她之前也展示过过人的实力,但这次的举动还是让皇都一伙人震惊不已,连洛明羽心中也感到一丝害怕:“穆姑娘居然身怀如此玄法,她的身份当真难以琢磨。”

    “我来拖住他们,你们快走。”穆嫣灵淡然说道,手中轻轻一推,那百余只箭在空中打了个转,反而往军船上射去,接着她纵身跃起,足尖在一只箭的箭尾轻点一下,借力而出,待双脚再次着地时,已经在军船的甲板上了。

    六百多名兵卒无一人看清楚她的身法,那校尉大骂道:“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单枪匹马过来送死吗?”可他话还没说完,胸口便是一阵巨疼,伴随着血光的渐出,他的心脏被彻底洞穿。

    穆嫣灵出手便杀了一人,却不停歇,转而向船上其余人攻去,这六百多人虽然数量众多,但拥挤在狭窄的船上,完全无法施展,还没来得及站稳阵脚就被打得落花流水。金蟾玄猸对视了一眼,心想:“这妖女着实不好对付,还是先将水里的一伙人解决了再回来慢慢收拾她。”当下瞧瞧从船后越下,踏着水面朝方侠镇众人追去。

    无暇顾及船上的战况,洛明羽和方侠镇等人顺着江水往下游去,可游了半里路,江水就变得更加湍急,江面中间竖起的礁石将江水隔成两边。

    水流湍急,若是撞上了礁石后果不堪设想。情急之下季宏和紫茵只好和洛明羽对击了一掌,借着一掌之力将三人分来。这样一来,紫茵和季宏顺着左边的河道流向下游,而洛明羽则分到了河道的右边。

    金蟾玄猸追到此处,稍稍一停,也只能分头追击,向着左右两边赶去。

    季宏在长桑长大,水性自然不用说,紫茵虽然很少游水,但凭借轻巧的身子也比常人更通水性,两人顺流漂了几十丈,终于攀着一块礁石爬上了岸。

    此时的两人如同落汤鸡一般狼狈,季宏头发和额头贴在了一起,完全没了风流儒雅的形象,而紫茵也是浑身湿漉漉的,好在她本就淡妆轻抹,被江水这么一冲倒似出水芙蓉,反而更加清秀可人。

    季宏拧了宁衣袖,哈哈笑道:“这川江送我们的一程倒是周到,不但让我们安然上岸,还让我们好好凉快了一把。”

    劫后余生让紫茵也心情大好,不过她立马想起了洛明羽,惊道:“明羽哥哥,还不知去向,我们得去找他!”

    季宏感到一丝莫名的失落,还是点了点头:“他被隔到另一头去了,我们跨过江中的小地去找,应该能寻到他。”

    两人便沿着踩着浅岸的礁石来到江中央的小陆,但是他们找到的不是洛明羽,而是一个白袍女子。

    这女人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显然是在此处等着他们到来。她玉面清眸,俊美的面容上带着与她年龄不符的冷漠和沉稳,一身洁白如玉的袍子加身,肩头挂饰装点华丽,正是白衣尊者玄猸。

    她的出现让紫茵心头一紧,而季宏则是心底叫苦:“她何时追上来的,为什么我一点也没察觉。”

    两人见识过她的实力,和那些军伍中的兵卒军尉不可等而视之。季宏临危之时反倒摆出一副浪荡不羁的神色:“这位姐姐,你追我们应该也追得累了,要不要歇息一下?”

    玄猸似乎无心跟他玩笑,冷声道:“你们气数已尽,乖乖受死便是。”

    她说话时双目无神,但言语中的冷酷却让人寒毛直立,季宏知道逃是逃不了,便对紫茵道:“你觉得我们两个打得过她吗?”

    “这坏女人修为虽高,但心如蛇蝎,积下的罪孽也够遭天谴的了,所以这一次我们不会死在她手里。”紫茵谛视着对方,俏脸上浮泛着难言的坚韧,此时的她不再是回岚首领的娇娇女,而像是准备拼死一搏的战士。

    季宏并不太相信因果报应,但紫茵的话还是让他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安心,哈哈一笑,摆好了架势,说道:“那好,我们今天就会会这位尊者大人,顺便领略一下齐天殿的高明之处。”

    三人两分而站,旁边的川江向以往一样流向东方,却似乎变得安静了。

    玄猸冷峻的眼神直盯着两人,根本看不出她此时在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她衣袖微微一股,长袍的后摆荡了起来,随着而生的是一股水流一般的真气,沿着她足底流向头顶,最后化成波浪从周身散开。

    “当心了,她是在凝气,想要一招就置我们于死地。”

    季宏的话语方响,玄猸鬓角的青丝随着她的长袍无风自摆,突然将两手在胸前打了个乾坤法诀,一股巨大的气浪朝着两人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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