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森的父亲名叫林家兴,已经快五十了,是林家旺的哥哥。

    得知林家旺出事,父亲立刻赶了过来。到医院把手续费都给交了,林家旺拍了几张片子,检查结果是没有什么大碍,舍不得多花钱的林家旺配了一些云南白药还有田七就离开了医院。

    林子森的父亲林家兴开着一辆白灰色的二手奥拓,林家旺坐在副驾驶,林子森和鸟哥还有樊金龙挤在后面。

    之前林家旺是林家兴带到工地上打工的,后来林家兴因为身体不好重活干不了,就花了五千多块买了一辆二手奥拓,现在在宁滨县城南的县客运中心附近开黑车。而林家旺留在了工地上,成了一个管着十几个人的包工头。

    林家旺被安排在活动板房的宿舍里面,听说他出事了,一把帮年轻的工人们都过来看他了。半夜三更的时分,但是大家还是过来了。

    每一个情绪都非常激动,有的甚至拿着瓦刀说要劈死那个狗日的东西。大家问林家旺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林家旺只是吃力的摇摇头。

    虽然叔叔什么都不肯说,但是林子森还是感觉出了林家旺眼神中一丝异样。直觉告诉他叔叔应该知道是什么人想要他死,但是他不说,不知道是不敢肯定还是害怕什么。

    父亲把车子就停在农民工宿舍区,那破旧的二手奥拓即使是工地上的青年也不感兴趣。至始至终父亲除了帮林家旺按摩身体,掖掖被子,什么都不说。

    鸟哥和樊金龙把其他工人的电热片拿到了他们宿舍,放在了林家旺的床边。林子森不再麻烦他们,就让他们去其他宿舍先休息了。鸟哥和樊金龙出去了,但是根本没有休息。

    鸟哥带着一批十几个工人开始挨个宿舍的敲门,虽然樊金龙已经说那个想要杀林家旺的应该不是工地上的,但是工地上三百多号工人没见过不代表就不是工地上的。鸟哥不死心,带着工人挨个找,找不到也就算了,要是找到活活也打死那个逼养的。

    “来,跟爸出去聊聊,让你叔好好休息!”林家旺非常疲惫的样子,拍了拍儿子林子森的肩膀道。

    林子森帮二叔把宿舍的灯关掉,就跟着父亲出门了。

    “森子,最近累吗?”脸色蜡黄,头发已经很稀疏的父亲看着林子森问道。

    林子森微微一愣,父亲到现在和自己说话还是没有问叔是怎么出事的,也不提报警。

    “不累!”林子森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头不也不抬。

    林家兴叹了一口气,粗糙的双手狠狠的抹了一把干裂的嘴唇。他并不希望听到林子森说不累,本来让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突然变成了问题学生,连续被两所高中开除。

    天底下哪个父母愿意看着自己的儿女吃苦,林家兴是逼不得已才把林子森安排到他二叔身边,目的就是希望林子森在这里工作最苦的建筑工地尝到生活的苦头,然后主动要回去念书。

    “爸,要杀叔的人我一时半会查不出来,问了叔他也说没有得罪什么人,你怎么看?”林子森岔开了话题,沉声问道。

    林家兴吧嗒吧嗒的抽着烟,一脸的沧桑:“你叔是包工头,带着一帮子工人上工,多多少少影响了其他包工头的财路。报警也没用,要是因为把这事情闹大了,到时候受到负面影响的是建筑公司,你叔和身边这一帮子工人都别想干了。我想你叔他知道是谁做的,但是为了以后不肯说!”

    林子森深深的吸了口气,自己父亲和叔叔的性格他都很了解,是那种能少一事是一事的人。

    “森子啊,你的心思爸知道!”林家兴没有继续谈论今天的事情,爷儿俩面对面坐在地上,“以前的你虽然一身本事但是从来不惹事,别人挑衅你咬一咬牙就算了。上了高中之后你跟变了个人是的,打架斗殴无非是自己不想上学了。你妹妹还小,你妈妈又常年有病,我前两年在工地上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身体一直都不行。你是看不得爸一个人扛着一个家,所以想早点下来挣钱帮我,你不说但是爸懂,爸打心眼里面感激你。”

    说着说着林家兴那满是鱼尾纹的眼角已经溢出泪珠,男人都不是眼泪很多的动物,尤其是做父亲的,他们是一座山从来不肯把自己的苦痛在子女面前展现。可是今天林家兴忍不住了,因为他真的不想承认自己的确力不从心!

    没有什么文化身体也不行了的他只能开黑车,开黑车遇到抢劫的不给钱的不知道多少次,有时候还会被交警队的钓鱼,一年下来挣不了几个钱。

    常年重病在乡下的老婆,小学六年级聪明伶俐的女儿,不肯继续念高中的儿子,这些都是他扛在肩膀上的担子。

    林子森也变得难受,伸手抓住了父亲的双手:“爸,儿子和你一起扛,这个家以后会好起来的!我不上大学没事,让我妹上,那鬼丫头脑子比我聪明一百倍呢!”

    狠狠的咽了咽口水,林家兴抑制住自己的伤感:“森子,爸已经找人给你又安排了一所高中,就是靠近客运中心的六中。这所学校虽然学风不好,里面流氓学生也多。但是这也是整个县城唯一一所肯收你的学校了,爸爸相信只要努力无论在哪你能够和以前一样优秀的的!”

    六中,整个宁滨县最垃圾的高中,随便拉出一个学生身上都有刺青。砍过人的一抓一大把,女生当中已经有人在红灯区正常上班。恐怕也只有这所学校敢收林子森了,捅出很多大事件的林子森真的不是一般学校敢要的。

    林子森眉头紧紧的锁起,父亲再一次给自己找学校了。这个刚刚十八岁的少年真的不忍心,不忍心把这个家全部交给已经不再年轻身体很弱的父亲去扛。

    “儿子,爸给你跪下了!”见儿子不说话,林家兴竟然一下子跪在了林子森面前。

    “爸!”林子森大惊,连忙去扶。

    可是林家兴老泪纵横的怎么也不肯起来,悲恸的林子森膝盖一曲也跪在了自己父亲面前。

    “儿子,你爸这辈子都没有活出个人样来。”林家兴身体微微颤抖,情绪很激动,“老天爷总是和我过不去,多少次生活刚要好一点的时候就又把我打垮了,现在连一包水泥都扛不动,只能去开黑车。你爸我这辈子一直都是勤勤恳恳的做人,从来没有给别人使过坏。因为我和你妈妈一样,相信好人有好报!”

    哽咽的林家兴眼泪和鼻涕都出来了,看着倔强的儿子哭诉着:“即使五十年都快过去了,我还相信,好人总归有好报!你和你妹妹就是上天赐予我和你妈妈的好报,你们两都聪明,好好读书肯定能有大出息!爸的确很苦很累,但是爸了解自己的身体,我扛得住。如果不能把这么有天赋的你送进大学,我这辈子都会心里不安。爸再怎么也不能毁了你一生的前途,我求求你,去学校好好读书,爸能供你读完高中读大学,你妹妹也一样!”

    林家兴的一席话把狠狠的敲击在林子森的心里,眼泪默默的流淌下来,林子森狠狠的点了点头:“爸,你起来,我去,我好好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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