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平六年八月二十一,弹汗山下有一支千人队伍脱离了大军,缓缓的走开。

    “我说臧司马,这任务有我和韩当去就可以,你说你一个文官跟着我们干吗?”队伍的最前面白马白甲的公孙瓒看着一身鱼鳞甲的臧洪有些不满的问道。

    “虽然说任务不用我干涉什么,但是我此来的任务是做你们的监军,不让某些人再像脱缰的野马一般四处吓撞。”臧洪浑然不惧的看着公孙瓒,言辞凿凿的道。

    “脱缰的野马?你是说谁的?”

    “明知故问!让某些人去打个先锋,某些人能深入敌人内部近千里。要某些人押送个辎重,某些人能脱离战线跑到别人的战场上凑热闹。这一次某些人还指不定能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呢!”

    “你别某些人,某些人的,你就直说是我不就得了!虽然我没有按照军令来办事,可是我那次错了?不深入敌后我能给大伙带来数以万计的牛羊为军需吗?你们能吃的一个个肚子挺着吗?我不偏离战线的话,弹汗山上的大鱼早就已经溜之大吉了,如果是那样的话让朝廷知晓后,还指不定怎么收拾你们呢!这倒好,你们不感激我,反而一个个都数落我!”公孙瓒撇了撇嘴,十分委屈的道。

    “你呀!有本事,就是不听话,所以是不会讨人喜欢。如果不是现在是用人之际,不杀了你的头也把你监禁了起来,你还想独自引军!”

    “得得得!我的大监军,你就别数落我了,咱以后都听你的还不成?可别我费心把苦的把仗打了,最后再来个斩首示众,那我不是要冤枉死?”

    “你只要按照任务来做,就算失败了也没你什么事。可是如果你不按照任务来,就算你能立功,也不见得能有功劳!”臧洪当即冲公孙瓒解释道,别看臧洪跟公孙瓒年龄相当,但是对于官场上的规矩却是了如指掌,不亏是家世渊博啊!

    “如果按照你说的,处处惟命是从,我公孙瓒岂不成了傀儡娃娃?”公孙瓒在心中不屑一顾的冷道,想着他冲臧洪道:“那监军大人,你说我们要走哪里呢?”

    “看来在军帐中你都没有好好的听主帅制定的路线,是吗?”臧洪当即像抓住公孙瓒的小辫子一样追问道。

    “谁说我没有好好听啊?只是我忘记了,你也知道我是一介武夫,对于这文绉绉的东西都记不清楚的!”公孙瓒当即面不红气不喘的狡辩道。他真的搞不懂那些所谓的主帅是不是都是傻子啊?队伍既然要脱离大军,难道还要按照他们制定的路线走吗?万一路上有什么突发事件怎么办?就算没有突发事件,他也不会按照他们说的路走,所以公孙瓒压根都没有听。

    “我再跟你说一遍,你可要记住,我们先回柳县,然后走雁门郡、太原郡……走天山山脉,秘密进入鲜卑领土。记住了没有?”臧洪当即不厌其烦的又原原本本的跟公孙瓒说了一遍。

    “嗯!”公孙瓒十分不耐烦的应了一声,然后一挥大枪道:“先锋营兵士随某兵发阴山!”说着催动白芒马疾驰而去。

    “这混蛋,他压根都没听我说什么!”臧洪一听气急败坏的指着公孙瓒的骂道。

    “听了!没记!”韩当在他的身边幽幽的说了一句,然后便纵马跟在公孙瓒的背后而去。

    而又补充成为一千人先锋营兵士也都跟在公孙瓒的身后冲了出去,虽然说臧洪是司马兼监军,但是名义上他还是公孙瓒的属下,所以兵士们还是要听公孙瓒的。

    “我这个监军难做啊!”看着身边已经空无一人,臧洪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也跟在先锋营的背后而去,他总不能一个人走主帅制定的路线吧!

    原来在得到了先锋营兵士的通知后,臧旻大是惶恐,他深知围困弹汗山的重要性,在弹汗山附近围点打援,大军就算败了也可以回转汉边,边境有城池为依托,自然不会陷入全军覆没的地步。可是一旦深入草原,那可就是胡人的天下,如果深入草原,一个不小心汉军便覆灭在即。所以臧旻顾不得让大军休息,便领着大军前来弹汗山救援。

    可是等臧旻带着大军火速赶到弹汗山的时候,才发现弹汗山的危机已经让公孙瓒给解除了。松了一口气的臧旻当即又将公孙瓒好一番数落,还假假的表演了一出‘辕门斩将’的戏,当然在一众将官的求情下,臧旻才以戴罪立功的理由饶恕了公孙瓒。

    之后众人商讨战事,都觉得一直在弹汗山呆着也不是长久之计,鲜卑的人马远远的超过他们,便是那慕容鲜卑和阙居鲜卑一起攻过来的话,他们便难以应付,更别说如果还有别的鲜卑部族来援。最后大伙觉得公孙瓒的釜底抽薪之计是可行的。

    以流寇战术对付鲜卑人,按照公孙瓒的原话叫:“以最小的成本,做最大的买卖!”他们这一次的任务就是带一直千人队深入鲜卑腹地,专门捡那些现在还留在草原深处,毫无招架之力的妇孺下手。扰乱鲜卑人的大后方,让他们在前线打仗也打不安生。这样做的目的及在于乱鲜卑人的军心,也为弹汗山下的汉军减轻压力,令鲜卑人不得不派大军前来追剿他们。

    釜底抽薪的目的在于一个‘拖’字上,这‘拖’字诀又表现在两方面。第一是将鲜卑的胡人从草原拖出来,汉军四路兵马合兵一处,便是再多胡人也难以奈何。把鲜卑大军拖出来还不算,汉军还要拖时间,只守不攻,对于弹汗山也是围而不打,不然以汉军现在的实力,攻下一个如同惊弓之鸟,头领没有任何魄力的弹汗山,那还不是不费吹灰之力?拖的目的是等着蚕食你檀石槐的力量,也是等着冬天的到来,冬天一来一场大雪冻不死你也饿死你,饿不死你的人,也要饿死你的牛羊,没有了牛羊看你鲜卑人怎么活!

    总体来说,就是不跟鲜卑人正面交锋,但是却要削弱鲜卑人的军力和民力,不仅要让他们今年无力南侵,数年之内也不能南侵。除非檀石槐能狠的下心舍弃弹汗山,舍弃弹汗山上的儿子和三千王庭近卫军。

    公孙瓒料定檀石槐是不会舍弃弹汗山的,当然不是檀石槐怜惜他的儿子。都说‘虎毒不食子’,但是作为一个君主,有时候可是比老虎还要毒上三分的,他不可能拿自己儿子的一条命来换取整个族群的兴衰。如果仅仅是儿子,檀石槐一定会舍弃。可是现在不止一个儿子,弹汗山上还有他本族三千儿郎,更重要的是还有王庭。

    王庭就相当于是鲜卑的国都,弹汗山就是鲜卑的象征。如果没了王庭,失了弹汗山,那么檀石槐将会在鲜卑大联盟中失去权威,进而无法在鲜卑立足,那么等待檀石槐的将会是强大族群的背叛,进而推翻他的统治,灭亡他的族群。使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鲜卑大联盟走向土崩瓦解,甚者个个族群之间展开混战。

    或许有人会问,那为什么檀石槐以前打的注意就是放弃弹汗山,进而引诱汉军深入草原呢?那他不是等于将王庭拱手相让吗?战略转移和被攻占不一样,战略转移檀石槐是有信心能击败汉军,进而继续统治弹汗山,只是用弹汗山为筹码重创汉军。如果是被攻占那就不一样了,那就等于檀石槐败了,纵横草原未尝败绩的檀石槐也会败,那么在鲜卑人的心目中,他们的王,他们的神,也将会走下神坛来。

    檀石槐是不能败的,草原上的种族和兽群是一样的,兽王在没有败之前,要什么有什么,什么好的待遇都是最优先,最优越的。可是一旦他失败了,那么他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被争夺者杀死,要么被赶出族群孤独终老。

    所以檀石槐不会放弃弹汗山,也不能放弃弹汗山。他现在能做的就是集中他手中现在还十分听话的族群,用他们能调动的所有兵力来强行夺回弹汗山。为了鲜卑的大业,牺牲是在所难免的,反正那些攻打弹汗山的人也不是他的族群。别的部族的人多死点,檀石槐反而会更高兴,因为他其实并不想要什么鲜卑大联盟,他想要的是鲜卑王朝,像汉人一样被一个人统治着所有的人王朝,而不是各自统领着各自的部族联盟。

    这也可能就是檀石槐的野心,或者说是希望吧!可是不论是野心或者是希望,檀石槐都没有实现,不论是以前或者现在,他的希望也只能是希望而已。如果是以前,数年之后他便会撒手人寰,他的希望没有时间来实现。而现在却有三个少年,带着一千人马进入了草原,他们要用他们的方法来阻止檀石槐实现他自己的野心。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希望或者说野心,每个人都会为了自己的希望而奋斗,可是冥冥之中因为这些希望反而会引起原本毫不相干的人之间产生无法磨合的矛盾。他们都没有错,他们都是为了各自的希望而努力,错的是在相同的时间,相同的空间他们碰撞到了一起。如果是别的时代他们或许都会成就自己的希望,可惜在同样的时代,他们中却只有一个可以成就自己的希望,那就是那个更狠、更强的人。站在最高点的人,永远是最有实力的人,不论阴谋或者阳谋,对于绝对实力的人来说,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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