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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贞观十九年元月二十六日戌时七刻,京兆府少尹杜全明接线报,侦知有江湖匪类正啸聚城外五里处的东碾坡,不顾天黑路险,亲率京兆府衙役、兵丁数百连夜出城奔袭,经激战,击溃敌百余人,当场格杀匪徒数名,生擒一人,并缴获金银珠宝一大箱,据被擒之匪徒供述:前番蕃各庄血案乃因在蕃各庄外现无主之财物,引各江湖匪类啸聚哄抢,引血拼,后因城中搜捕甚严,诸方盗匪不得不离城而走,正商议如何分配财物之际,被京兆府官兵当场撞破……netbsp;杜全明拿到盗匪之口供后,不敢有丝毫的怠慢,通宵反复审问,直抵天明,一大早便赶进皇宫,据实上奏,并呈上所缴获之财物,折合五千余贯,帝闻案破,甚喜之,龙颜大悦下,传诏:晋杜全明为京兆府尹,并犒赏有功之将士,勒令刑部通缉溃逃之匪类云云。至此,京兆喋血大案遂告一段落,京师百姓皆颂陛下洪福齐天,杜京兆断案如神,纷扰之民心初定矣。

    贞观十九年二月十一日,帝下诏亲征,十二日即祭拜天地,亲率主力从京师出,再次踏上了征伐高句丽的征途,临行前,将已被贬之萧瑀复爵为宋国公,再任中书令一职,与房玄龄、诸遂良并为三辅政大臣,协助太子李贞处理国政,另一宰相长孙无忌则伴驾出征,京兆之戎守依旧由右武卫大将军薛万彻负责。

    李世民这么一走,京师里就数李贞这个监国太子最大了,按常理来说,这可是个揽权的大好时机,至不济也能趁机排挤一下诸位兄弟的,可李贞倒好,不但不揽权,还可着劲地放权,所有奏本之批阅全都交给了以房玄龄为的三宰相,自己就只当一个橡皮图章,但凡三宰相报将上来的奏本李贞一概准了,即便是有些官员越过三宰相直接递到东宫来的折子,李贞也都打到三宰相那儿去先处理了再说,完全成了个甩手大掌柜,每日里除了对三宰相处理过的奏本签字审核之外,概不表个人意见,也甚少行出东宫一步,低调得令人诧异,这令一帮子各主部司政务的兄弟们莫名其妙之余,也都暗自松了口气大家伙此前暗底势力被灭,这会儿正担心着李贞玩阴的呢,可一见李贞没动静,大家伙自然也不想在这等时分里找不痛快,于是乎,一起子皇子们各忙各的,满京师里和气一团,政务顺畅无阻,整整一月未曾有丝毫涟漪泛起。

    揽权?没那个必要!对于李贞来说,此时手中握有的权柄已经足够保住自己的优势地位了,没必要做得太过,否则的话,老爷子那头一旦起了猜忌之心,那乐子可就大了去了要知道老爷子这一辈子可是在各种阴谋诡计里泡大的,此番人虽离京,可离京前若是没有相关安排,那才怪了,既然明知如此,还要去触动红线,不是找抽又是甚子?再说了,薛延陀大汗夷男如今已是处于弥留状态,随时都会丧命,西北乱局将起之际,李贞也不希望京师里出现太大的动荡,毫无疑问,保持现状便是最佳的选择,每日里批批折子,陪陪妻儿,这等小日子过将起来倒是满惬意的,这不,今日一大早起来,李贞便到了书房,例行公事来了,可才坐下来没多久,就见东宫主事宦官王秉和急步走了进来,高声禀报道:启禀太子殿下,大理寺卿孙大人在宫外求见。

    嗯?李贞从折子堆里抬起了头来,疑惑地看了眼王秉和,皱了下眉头道:宣罢。

    是。王秉和恭敬地应答了一声,疾步出了书房,自去请孙伏伽觐见不提。

    老臣见过太子殿下。孙伏伽紧跟在王秉和的后头走进了书房,入眼便见李贞正端坐在书桌后头,忙抢上前去,便要大礼参见。

    孙大人不必多礼,平身罢,尔欲见本宫可有要事么?李贞见孙伏伽面色黑沉,心里头登时便涌出股不祥的预感,可脸上却依旧是笑容满面地问了一句。

    殿下明鉴,微臣此来确有一要务。孙伏伽站直了身子,口中说有要事,却并不言明是何事,一双老眼倒是四下乱转了起来。

    呵,这个老孙头,玩啥子神秘么。李贞一看孙伏伽的神色,便知其意,笑了笑,对着王秉和一挥手道:尔等全都退下。李贞既下了令,王秉和等在书房里的宦官们自是不敢怠慢,各自应答了一声,全都退出了书房。

    孙大人,有话就请直说罢,本宫听着呢。待得众人退下之后,李贞笑着提点了一声。

    殿下,老臣接到状纸,有人告房玄龄欲谋反,老臣不敢擅自做主,特来请殿下拿个主意。孙伏伽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份卷起来的文档,语气平缓地回道。

    尽管李贞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可乍一听居然是这么个案子,登时便霍然而立,脱口叫道:什么?这不可能!孙伏伽对于李贞的惊讶没有一丝的反应,不动声色地躬着身子,只是将手中的那份状子举得略高了些。

    李贞一闪身,人已从书桌后闪了出来,手一抄,便已将孙伏伽举着的那份状子接到了手中,只一看,眉头便紧锁了起来状子是房家的一名远亲所上,检举房家欲行谋逆篡位之事,上列证据三条:其一,贞观十九年二月二十三日,李世民刚离京师,房家从工部私调铁匠十数名入府;其二,右武卫大将军薛万彻时常入房家,与房玄龄屡有密议,其形状甚是可疑;其三,其次子房遗爱常自夸房家功高盖世,非肯居人下者,其言反形毕露。

    荒谬绝伦!李贞看完了这份状子,心里头登时又好气又好笑天下人谁都会反,唯独房玄龄绝对不会反,这一条无论是根据李贞前世所知的史实,还是根据李贞今世之所见,都是确定无疑之事,这么份状子,毫无疑问就是捕风捉影之事罢了,压根儿不值得一提,只不过谋逆大罪非同小可,李贞尽管心里头不以为然,可也不会直接了当地表示出来,而是沉吟了一下,扫了眼垂站在面前的孙伏伽,淡然地问了一句:孙爱卿以为此事如何?

    孙伏伽一躬身子,面不改色地回道:老臣无异议,自当秉公审理便是,一切听凭殿下做主。

    呵呵,这老儿怎地也学会踢皮球了。李贞没想到素来以敢言著称的孙伏伽也耍起了手腕,一时间还真不知说些啥才好,这便皱了皱眉头道:此事本宫已知晓了,先将那出之人好生看管起来,明日会聚群臣再议罢。

    李贞既然说要再议,孙伏伽自也不会反对,躬身应答道:是,老臣遵命,殿下事忙,老臣告退。

    嗯,此事暂时保密,不得擅自外传,去罢。李贞挥了下手,让孙伏伽自去安排相关事宜,自己却在书房里来回踱了几步,略一沉思之后,提高了下声调道:来人,请莫、纳二位先生即刻到书房议事。

    莫、纳二人如今都是东宫之属官,本就在东宫里办差,来得自是很快,待得看完了那份状子之后,二人全都默默地沉思了起来,一时间满书房里静悄悄地再无一丝声响。

    此事断无可能,房公绝非反骨之辈!一阵沉默之后,莫离率先抬起了头来,语气坚决地说了一句。

    不错,房公一生唯谨慎,岂是反复小儿辈,此事必定是假。莫离话音刚落,纳隆立马出言附和了一句。

    李贞点了点头道:这个自然,本宫尚未糊涂,而今所虑者乃是此案背后可有其他蹊跷?

    莫离摇了摇羽毛扇,面色凝重地说道:唔,此状子上所列尽是捕风捉影之事,虚言耳,非有大智者所应为,依某看来,此乃偶事件,非是有人指使,不过,事情既出,却难善了了。

    纳隆的脸色同样凝重得很,拈了拈胸前的长须道:值此陛下远征之际,殿下要的是稳,前方无论胜败,只要京师平定,于殿下来说便是大功一件,诸王前番刚受重挫,此时本无挑事之心,然则此状子一出,诸王必当有所借用,殿下不可不防啊。

    李贞此番当甩手掌柜,固然是不想因揽权而犯了老爷子的忌讳,也不凡有着不与诸王生直接冲突的考虑在有房玄龄这么个理政高手在,诸般朝务出岔子的可能性极低,再者,有房玄龄在中间隔着,李贞也无须与主理各部的诸王直接生冲突,然则此案一旦开审,那可就不是三、五天便能结得了案的诸王巴不得京师出乱子,不上下其手才是怪事了,如此一来,案子一拖延下去,政务耽搁还是小事,万一引起动荡,那乐子可就大了,这后果李贞可是不愿面对的,只不过该如何处置这件棘手的案子,却令李贞颇费思量了的。

    李贞皱着眉头想了好一阵子,兀自拿不定主意,不得不出言问道:事涉谋逆,按朝廷体制得三司会审,不审怕是不行,二位先生对此可有何良策?

    李贞这么一说,两大谋士对视了一眼,从各自的眼中都看到了丝忧虑,一时间都没敢轻易开口,书房里再次静了下来,可就在此时,王秉和再次从书房外疾步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禀报道:启禀殿下,高阳公主在宫外求见。

    嗯?这丫头来得倒是很快么,嘿,看样子消息一准已经走漏了!李贞自是清楚高阳公主是为了求情而来的,可也不好不见,这便沉吟了一下道:宣她到后堂稍候,本宫稍后便去。

    是,老奴遵命。王秉和虽不清楚生了何事,可一见书房里的气氛不对,忙不迭地应了一声,紧赶着便退出了书房,自去安排高阳公主进东宫后堂不提。

    高阳公主既到,此事必已传遍京师了,压是压不住了,而今之计唯有快刀斩乱麻了。待得王秉和退出之后,纳隆神情一肃,语气坚决地说道。

    嗯?李贞愣了愣,轻哼了一声,满脸子疑惑地看着纳隆,而纳隆并没有再开口,而是比划了个手势。

    嘶饶是李贞胆子壮,可一见纳隆那手势,登时便倒吸了口凉气,半晌说不出话来,眼光游离地望向了莫离,眼神里满是探询的疑惑,而莫离同样没开口,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个李贞虽见两大谋士意见一致,可心里头依旧还是有些个憷,没敢就此答应下来,沉吟了一下道:罢了,待本宫先去见见高阳那丫头,回头再议好了。话音一落,脚步匆匆地便出了书房,沿着宫中的回廊便向后堂赶了去,大老远就听后堂里高阳公主与裴嫣正说笑着呢,虽说高阳的笑语依旧,可李贞却从中听出了不安的意味,心中不由地暗自感叹了一下,却也没就此停步,大步便迈进了后堂之中。

    殿下来了。裴嫣一手抱着李敢,另一手牵着李纯,正陪着高阳公主闲话,一见李贞行将进来,忙起了身,轻唤了声。

    爹爹。已两岁多的小李纯如今已走得极稳了,一见到李贞进来,立马挣脱了裴嫣的手,小跑着便扑到李贞怀里,撒娇地叫了一声,可眼光却瞄向了李贞的脖子,那意思就是该骑马了。

    晕,这臭小子,找打!李贞哪会不知道小李纯小嘴叫得如此之甜,压根儿就没存啥好心思儿,先不说这会儿事忙,哪有空跟他瞎闹,再说了,李纯已是两岁多了,李贞可不想溺宠坏了他,自是装成不知其意,只是揉了揉李纯的头,笑着对裴嫣道:嫣儿,尔带他们去后园里玩罢,本宫有要事要与高阳妹子谈,去罢。

    小李纯见撒了娇都没马骑,自是不干了,仰起头,满脸子委屈地看着李贞,嘴一撇,便要哭将起来,却不曾想裴嫣只是轻咳了一声,小李纯立马就泄了气,老老实实地低下了头,乖乖地走回到裴嫣身边,任由裴嫣牵着便出了后堂。

    呵呵,还真是一物降一物,这臭小子也就嫣儿能制得住!李贞心里头虽有事,可一见到李纯被裴嫣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样子,自也忍不住莞尔地笑了起来。

    太子哥哥真是好福气,妻贤子孝,小妹可是羡慕极了。高阳公主见李贞笑了,紧赶着便奉承了一句。

    李贞与高阳自幼关系便不错,说话也随便得很,这便笑骂了一句道:呵呵,死丫头,别说这些没甚营养的废话了,说罢,如此急的找本宫,可是为了房相那桩案子?

    听李贞这么一说,高阳的眼圈立马就红了,两行清泪滚滚而出,咽泣着道:太子哥哥,您是知道的,我家翁是个小心之人,素来谨慎,怎可能行谋逆之举,此乃房铭万那下作小人诬蔑所致,概因此人屡次向我家翁借钱,却从不归还,是小妹看不惯,赶了他出府,这才生出了这么个事端,太子哥哥,您可要为小妹主持公道啊,小妹如今就只能靠哥哥了。

    死丫头,哥哥啥时说不为你做主了,都两孩子的妈了,还哭?李贞笑着拍了拍高阳公主的头,安慰了一句。

    真的,哥哥可不兴拿假话哄小妹。高阳公主一听李贞答应了自己的请求,立马抬起了头来,瞪着泪眼,看着李贞。

    擦擦罢。李贞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张干净的白绢子,递给了高阳公主,看着其胡乱地抹着脸,一时觉得好笑,不由地便放声大笑了起来。

    好啊,太子哥哥取笑人。李贞这么一笑,高阳公主可就不干了,跳着脚,拿着双小粉拳狠命地捶了李贞几下,然则,就高阳那点儿劲,简直跟给李贞搔痒差不多,闹得李贞反倒笑得更欢了些。

    好了,好了,哥哥不笑总可以了罢。李贞大笑了一阵,见高阳公主咬牙切齿地气了,这便收了声,拱手陪了罪之后,面色突地一肃,紧盯着高阳公主的眼,一字一顿地道:尔此来是自己来的,还是奉了尔家翁之命来的?

    太子哥哥,小妹是一听到消息便赶来的,尚未见到家翁的面。高阳公主见李贞面色严肃,自是不敢怠慢,紧赶着便答道。

    听到消息?嘿,风声果然传开了!李贞心头猛地一沉,可脸上却平静依旧,点了点头道:那就好,尔放心,此事本宫自会用心的,唔,这么说罢,在本宫看来,天下人都可能反,唯有房公不会反,便是父皇那头也是这般看法,尔且回去,就将本宫此番话直接说与尔之家翁听罢,让房相放宽心,不必理会小人之瞎议。

    高阳公主细细地看了看李贞,见李贞神色不像有假,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又牵挂着家里之事,自也不想再多逗留,恭敬地福了福道:小妹多谢太子哥哥了,一切请太子哥哥主持公道,拜托了!小妹告辞。话音一落,婷婷袅袅地便退了出去,紧赶着回府报平安不提。

    主持公道?娘的,这个公道怕是不那么好主持罢!送走了高阳公主,李贞心里头依旧是一团的乱麻,脚步沉重地向着书房走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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