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宜中差点晕了过去。从陆秀夫那儿得到消息后,正在上朝的陈宜中急急忙忙乘船赶来,生怕出了纰漏,结果刚踏进琉球贡使的船舱,只见一伙人打得天翻地覆,舱中的茶壶、椅子、笔墨纸砚各式用具,七零八落的到处乱扔,还有两个嚣张的家伙,把一个身穿队官号褂的人,打得满地乱滚,满地血迹、一片狼藉。

    可千万别伤到那伙琉球人!大宋的左丞相兼枢密使,觉得自己的脑袋突然变得又大又重。

    陈宜中究竟不同凡人,心思极其敏捷,定下心来一晃眼,就看出这群琉球人没伤到半根汗毛,至于被打的那位,不知是哪位将军的手下,哪怕被活活打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琉球客人没事,那就万事大吉!

    “咳咳,”陈宜中干咳两声,侯家兄弟才注意到这位身穿大红朝服、头戴进贤冠、腰系羊脂玉带、佩金鱼袋的大人物。饶是兄弟俩机灵百变,这会儿也忙了手脚,呆了一刹那,才扑倒在地:“草民叩见大人!”

    “呵呵,两位义士免礼,免礼!”陈宜中直接无视刁老鼠,任由他在地上呻吟,却堆出满脸笑容,双手扶起侯家兄弟,“哎呀呀,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把琉球国贡使锁起来了?快打开!”

    跟在他身后的陆秀夫大急,跨前一步拱手为礼:“陈丞相,下官查得明白,这些人……”

    “啊呀,这都是误会,误会!本相一时疏忽,让各位贡使受委屈了!抱歉、抱歉。”陈宜中抢着将事件定性为误会,把“冒贡”两个字生生的堵回陆秀夫的肚子里。

    陆秀夫大奇,刚才他把刁老鼠签字画押的出书、假冒琉球王阿泰按了手印的供状,都交给陈丞相看了的呀,怎么突然闹这么一出?莫非丞相大人害了失心疯?

    尽管陆秀夫在几个月前和陈宜中为政事抵牾,被左丞相指使台谏官参奏而逐出朝廷,最后蒙张世杰说项转圜,丞相才回心转意又把他召回朝中,但他绝不会因私废公,一如既往的履行自己的职责,并尊重陈宜中的决定。他知道,如今的朝廷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只有这位长袖善舞纵横捭阖的丞相大人,才能把军政文武朝内朝外统合起来,使大宋行朝不至于分崩离析。

    陆秀夫仔细观察,陈宜中的眼神清澈明亮,没有一点疯癫的迹象,举手投足也很正常,只得压下心头的疑问,退到旁边站着。

    楚风等人莫名其妙,不知道对方唱的哪出戏,陈宜中喝令兵丁替他们打开铁锁,还生怕他们被锁久了血气困顿,指挥着兵丁帮忙拍打揉搓、舒活筋骨。

    陈宜中看看一头雾水地“琉球王”阿泰。微笑道:“这位便是琉球王殿下吧?王爷心怀朝廷恩德。不辞劳苦前来朝贡。我大宋天子必定颁诏册封。将来王爷世镇琉球。千秋万世为我大宋守牧一方。教化夷人、皇威远播。好生叫人钦敬!”

    “想必这位就是楚义士了。”陈宜中从阿泰地供状中。知道了楚风是主使者。“各位扬帆异域。仍不忘天朝地深恩厚泽。说动琉球王不远千里前来朝贡。大宋赤子地拳拳报国之心。天地可表、日月可昭!本相一定启奏圣上。对各位下旨旌表!”

    各种各样动听地话儿。自陈宜中口里喷涌而出。楚风晕晕乎乎地。摸摸自己地钱包。还在腰里硬硬地鼓着。没办法。实在太让人误会了。这位丞相大人地态度。比招商办主任见外宾。还要柔一分、乐两分、谄媚三分!

    刁老鼠悠悠醒转。第一眼就看见楚风等人去了镣铐。再看看自己身边站着个大官。他昏头昏脑地也没搞清楚情况。一把抓住陈宜中地朝服下摆。“大人这些冒贡地骗子。把小地打坏了。求大人替小地做主……”

    就怕说破“冒贡”两个字。好不容易才把陆秀夫堵回去。却从这人口中吐出来。陈宜中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又见此人沾满血污地手爪子。抓在自己簇新地朝服上。丞相大人只觉得一阵恶心。

    陈宜中眉头微皱:“这厮是哪营地队官?怎么会在贡使舱中?”

    负责看守的左军都统陈宝,本来正在自己座船上听戏吃花酒,突然得到陈宜中亲临的消息,赶紧摇着船,连滚带爬的过来了。他为人机诈,看出了点苗头,连忙禀报:“他是末将麾下第十五队队官刁德宜,刚刚在福州投的军,新进之人不知进退,请大人处置。”

    陈宜中怕细问起来揭破“贡使”的老底,连连挥手道:“区区一个不入流的队官,也敢冒犯贡使,真真好大的狗胆。来人呐,与我拖出去,重打八十军棍!”

    陆秀夫却看不过眼了,在他心目中,楚风等人是冒贡的骗子,刁老鼠才是忠于王事投军的义民、揭破骗子老底的耿直军官,自然不愿意他被打,开口劝道:“启禀丞相,这刁某人奉差看守,大人也说了刚才不过是个误会,何必与他计较?礼不下庶人,刁某人一介武夫,不知礼不为罪嘛。”

    陈宜中正色说:“陆大人此言差矣。《中庸》云,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其一则曰:柔远人也。我大宋怀柔远客,四夷自然感恩怀德,谓我圣天子在位;我大宋欺凌朝贡使者,四夷心怀怨愤,必谓我天子失德。且王者不治夷狄,来者不拒、去者不追,夷人千里来朝,而我拳脚殴辱,是我失信于夷狄。夫信义者,立朝之本也,使我朝廷失信,无异于动摇国本,岂可不罪之以示惩戒,以取信天下?”

    陆秀夫苦笑,这位出身太学生的陈丞相舌辩无双,号称“叩齿作猿鹤,摇唇动山河”,自己怎么辩得过他?只得眼看着一群如狼似虎的丞相亲兵冲进舱中,把那位“忠直的军官”拖出去,一顿狠打。

    刁老鼠今天真正倒了血霉,先是被王大海一拳擂到胸口,又被侯家兄弟一顿暴打,最后是丞相府亲兵掌刑,一记又一记的军棍落下,打得他哭爹叫娘。

    陈宝见自己得力手下挨打,本想劝亲兵们下手轻点,无奈这些亲兵眼里只有陈丞相,哪管你什么狗屁不蛋的左军都统?不劝还好,劝了打得更凶。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冒贡,为什么丞相偏袒他们?陈宜中,你个奸臣,奸臣呐!刁老鼠呼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前后几次打的伤势加在一块,嘴角污血直流。

    可怜他全身的伤势,好比油炸了的松鼠桂鱼,纵一道横一道的。打过之后还得一瘸一拐的进舱跪下,按照军中制度回话:“谢丞相打,小的知罪了。”

    嘶~见了刁老鼠的惨样儿,楚风倒抽一口凉气,奇形怪状的,完全不**形了嘛,估计弄回去连他老妈都认不得了。嗯,这家伙太讨厌了,最好想办法宰掉,留在世上真是个祸害,老子在琉球事情多得很,可没时间陪一个小泼皮斗心眼。

    嗯,听说蒲寿庚降元,嘿嘿,老鼠老鼠你就死吧!楚风恭恭敬敬的对陈宜中说:“丞相大人,这位刁队官以前在泉州蒲老爷手下,和我们琉球多有龌龊,这冤家宜解不宜结……”

    什么?蒲寿庚的手下?陈宜中顿时起了警觉。

    福州陷落,行朝准备以泉州为临时国都,蒲寿庚那厮竟敢闭门不纳,随后竟勾结州司马田真子,将泉州献与元鞑子。

    他的手下,投到大宋行朝中,还能有什么好事?

    陈宜中淡淡的问了陈宝一句:“这个刁某人是何时投入军中的?”

    “回丞相,是两、两个月前。”

    这句话直接宣判了刁老鼠的死刑。嘿嘿,两个月,陈宜中冷笑一声,从嘴皮里轻轻吐出两个字:“斩了!”

    丞相大人杀伐果决非同常人,当年诛杀殿前禁军总领都是举重若轻,哪儿在乎一个小小队官?

    得了丞相钧旨,亲兵们像拖死狗似的把刁老鼠拖了出去,泼皮这下什么都不在乎了,大声骂道:“陈宜中,你个奸臣,你个秦桧,呜呜呜……”嘴被堵住了不出声音,然后是让人牙酸的一声刀砍入肉的响声。

    “陈宝用人不明,着降三级听用,二十军棍以儆将来!”转眼间,陈宝也变做了一条松鼠桂鱼。

    陈宜中处置了内奸,对楚风等人温言说道:“本相公务繁忙,这就失陪了。晚间在座船上略备薄酒,还有占城贡使作陪,替诸位压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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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日的两章提前在半夜传了,有事要出去,猫跳绝对言而有信,呵呵,另外召唤票票、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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