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懿本能的觉得,今天的事情有点不对头。

    四弟陈勇留守潮州,自己悄悄带着义、昱两位弟弟,领着三千兵马、战船十条往琉球报复,昨晚驻兵澎湖补充休息,今晨出杀奔琉球。

    从五弟逃回来的两名随从口中,陈懿知道琉球兵不满千,唯有船快,不过船上也没装床弩、灰瓶、拍杆、冲角这些海战利器,一旦接舷,自己的船队是必胜无疑。

    看,次三弓弩上好了弦,船两侧的拍杆挂上了铁锤,船的冲角张牙舞爪,人人刀枪雪亮,皆是经年累月海上厮杀的好汉,杀气腾腾的直扑琉球。

    这样的阵容,南洋海上除了张世杰的朝廷大军,除了泉州蒲寿庚的船队,还有谁是抗手?

    喽罗们丝毫不担心即将到来的战斗,在他们看来,去琉球小村抢一把,和到自家后院里捉只鸡杀了吃肉没什么区别。

    陈家兄弟暂时还惹不起陈宜中陈相爷,攻打海外藩国报仇,无异于直接和朝廷作对,他们都改扮了装束。这只军队从上到下三千余人,早脱下了朝廷军兵的号衣,换上了五花八门的衣服,有丝绸的、有呢绒的、有棉布的,甚至还有秀才、进士穿的直裰、圆领,不用说,都是从被他们投进大海的枉死鬼身上扒下的。

    有赌钱的、有睁着色眼说些下流玩笑的,众人谈笑间都是到琉球后,如何抢钱抢女人的话题。尽管两名五爷的随从说敌人装备精良,但在他们心目中,兵不满千的琉球如何能抵挡三千大军?一年前还是些穷工匠、泥腿子的家伙,怎么可能与积年的海贼在大洋上争锋?

    但陈家五虎的头一只老虎,陈懿却总觉得心里面堵得慌。本来他志得意满,满心觉得这次必定旗开得胜,不过自打看见那条怪模怪样的琉球船,他的心里就在打鼓:那艘船。实在是开得太快了!

    自己地战船立四桅,左右各八橹,士兵摇橹加上船帆吃风,一个时辰走得三十六里,且船身势大力沉,远则箭射。近则冲角撞击、拍杆拍打,居高临下无有不胜。

    早晨刚出澎湖不久,就遇到了琉球船:船身狭长、风帆巨大而洁白,与中土、西洋各国船只迥异。

    自己下令战船从一字横队变换为雁翎阵排开。两翼包抄。还没等这些战船排好阵型。敌船就掉头远去。下令全前进追赶。两舷地橹手摇得汗流浃背。也追不上敌船。短短小半个时辰。就跑得没影儿了。

    见敌船逃走。喽罗们还欢呼得胜。陈懿地脸就一下子黑了。

    怪。实在怪了!陈懿纵横南洋数十年。从来没见过这般模样、开得这样快地船。琉球人除了船快。还有没有其他地长处?

    自己地实力。陈懿一清二楚。敌人地情况。却是全然不知——作为老海寇。他竟然连敌船是个什么船型都搞不明白。怎么不叫人心惊?

    陈昱在旁边问道:“大哥。还在想刚才那船?我刚才看了。大白鲨没说错。琉球船上床弩、拍杆、冲角什么都没有。就开得快。他能咬我?一旦开战。咱们是必胜!”

    “唔。三弟地话也有理。不过琉球人船上不设武备。是何用意?”陈懿还皱着眉头思索。

    陈昱不屑一顾的说:“能有什么用意?泥腿子不会造战船呗。待会儿小弟上招福号,做先锋为大哥打头阵!”

    二弟陈义也气昂昂的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也领船打个前锋,与三弟为犄角之势。”

    “好!”陈懿把两位弟弟的手握在一起:“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两个兄弟分别乘上小艇,登上左右翼的战船,海盗舰队又前进了十余里,望楼上的喽罗叫起来:“前边现敌船。三条!”

    海天相接处。三个白点若隐若显,陈懿站上前楼。亲自擂响了战鼓。

    “兄弟们加把劲儿,到琉球抢银子抢女人呐!”小头目用金钱和女人激励着橹手,催他们加快度。

    琉球的富庶,早就由五爷手下逃回来的两个随从传遍了潮州海盗,人人心中如同烧着个炭炉,一门心思要抢上一把银钱,当然,能抢个娇滴滴地大姑娘就更美啦!

    橹手们拼命摇橹,战船度比平时足足快了三分,甲板上人人刀出鞘、箭弦,等着即将到来的激战。

    三艘船,琉球就这点家底?陈懿开始觉得自己刚才有点杞人忧天了。他好整以暇的观察着琉球人地船舶:船身狭长、船帆又大又多,两侧没有桨和橹,而且中间那艘比俩边的稍微高一些,粗胖一些……从外表看,没有任何武装。

    这、这是怎么了?陈懿莫名其妙的看着前方,琉球人打头的那艘船横过来,用侧舷对着自己。

    这个时代,为了挥冲角的威力,水师交战,向来是船头对着船头冲击,其次才是舷侧拍杆拍击、弓弩劲射,最后接舷肉搏。

    开始就把船侧对着我们,是什么意思?陈懿迟疑间,对方船转向,与雁翎阵左边的翅膀平行,航线也由相向对进,改作与陈家船队航向成九十度角。

    琉球打头的那船,侧舷打开了一扇又一扇窗户,两百丈的距离,海盗们清晰的看见。从窗户中伸出了一个个圆柱,中间有着黑洞洞地口。

    在它言之前,没人知道那是什么玩意;但在它响起之后,一切都完了。

    海盗们先看见那些黑洞洞的东西,按船到船尾的顺讯,轮流喷出火焰和一阵灰色的烟雾,然后海面上响起了“咚、咚、咚……”,一连串的巨响如闷雷滚过天际,雁翎阵翅膀尖儿上的那艘船,前后左右的海面上冒出一根根粗大的水柱,突然船身一震,仿佛整个世界的时间停止流动了。

    半晌,从船中部传来哭爹叫娘地喊声:“妈呀,菩萨保佑啊,咱们的船被雷打穿了!”

    陈昱就在这艘船上,为了充当先锋,船位比较靠前,自然也就遭受了轮打击。他下到二层甲板,惊讶的现,船舷侧板被打了坛子大的一个洞,船舱中一片狼藉,有个小喽靠在木柱上,上半身软软的耷拉着,显然骨骼内脏都被打得粉碎。

    这是什么武器,竟有如此威势?难道,琉球人会召唤天雷?陈昱惊骇的看着远方的敌船,再没有战前踌躇满志的骄态。

    这不是天雷,这是三斤炮的威力。

    就像骑兵绝不是给配了战马地步兵,同样,战舰也绝不等于木船加炮。战舰,它至少需要舰船、火炮和水兵三个要素地结合。

    剪式船,并不适合做炮舰。这种船型是世界上最快的风帆船,在十九世纪被美国人用于跨越太平洋地走私活动,最高时过20海里。

    试想一下,一艘木船以过三十六公里的时在海面上飞驰,是什么感觉?稍微遇到点情况,船长就要守到甲板上,防止吓疯了的船员砍断帆索,另外也为了在真正需要时亲手砍断帆索。

    剧烈的颠簸、不安全因素太多,楚风的剪式船没学老美这么搞,加强了结构、增加了重量,降低了度最高只有14节,但它横向强度不够,难以承受侧舷十多门大炮的后座力,估计这些炮一次齐射,船身就会散架。

    在设计战舰时,楚风参考后世流行的武器平台三要素:机动力、火力、防御力。火力是前装滑膛炮,自然采用舷侧开炮窗,从船头到船尾一溜排上十几门最好;机动力以剪式船最好,英国的女王船也将就;防御力,就三斤炮八百米的射程而论,如果能始终和敌船保持距离,这时候的什么拍杆、冲角、床子弩全没效果,就算拿纸糊一个船敌人也拿你没法,只要别让敌人靠帮打接舷战——防御力大部分归结到了机动力。

    于是设计思路以机动力第一、火力第二、防御力最后考虑。

    最终出台的船型,简单的看,是女王船的船身收窄、变矮,加上剪式船帆系的四不像船舶。本来以五百吨的级别,可以采用两层炮甲板,但楚风认为加强机动力和适航行,特别是远航持续力比火力更重要,所以只用了一层直通式炮甲板,经加固处理,能够承受大批火炮射击的后座力——即使这样,也不能所有炮同时开火,需要按顺序依次射击。

    两侧各开有十五个炮窗,装同样数目的三斤炮,全船装炮三十门,在船上操炮不需要推着跑,炮组减少到4人,加上三十名水手,全船乘员150人。

    另外的两艘船是配合行动的老式剪式船,它们只在船安了一门三斤炮。

    第一轮齐射就吓破了敌胆,貌似应该高兴才对,但有人不这么想。

    新造的钓鱼岛号战舰上,侯德禄黑着脸骂炮手长麻老五:“十五炮命中一炮,你这炮手长怎么当的?你是打船还是朝海里打鱼?”说罢顺手一鞭子抽到他大腿上,疼得他一跳。

    麻老五气鼓鼓的冲下炮甲板,一边把鞭子舞得呼呼响,一边大声喝道:“十五炮命中一炮,你们这些炮手怎么搞的?你们是打船还是朝海里打鱼?八贯铜钱一月的饭,不想吃了么?”

    炮手们惶恐,手上动作立刻快了几分,很快,第二轮齐射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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