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莺不明白,为什么小姐回府之后,时不时的看看楚公子,然后就是一阵笑?楚公子脸上长了花?

    俏丫环被郡主姐姐搞得莫名其妙,忍不住睁大了弯弯的眼睛,仔细看看楚公子,嗯,一个鼻子两只眼,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嘛。小姐笑的什么呢?

    瞧着红莺莫名其妙的样子,赵筠和楚风对视之下,同时微笑起来。刚才在茶楼,听了那段《张枢密海上点兵,楚总督泉州破城》,赵筠就总忍不住朝楚风脸上瞅,瞅一次,笑一回,无他,“丹凤眼、卧蚕眉,须赛钢针”与楚风本人相差太大,太有喜剧效果了。

    正说笑间,冯奶公惊惊慌慌的走到二门下,朝上报道:“娘娘不好了,陆大人带人围了王府。”

    红莺撅着嘴,一跺脚:“哼,王爷走了,这阿猫阿狗的都欺负到咱们秀王府头上了!”

    “开中门,摆驾银安殿。”赵筠冷着脸吩咐一声,冯奶公出去招呼家奴们,开了王府中门,又去银安殿上侍候。

    赵筠不去迎接,只在银安殿上相候,被家仆迎进王府的陆秀夫,憋了一肚子火却作不得。玉清郡主在居丧期间,又是孤女,就算让他吃个闭门羹,按礼制也无话可说。

    银安殿金碧辉煌,面阔7间,汉白玉前墀环以石栏,台基高七尺二寸,歇山顶、绿琉璃瓦一派贵气,屏风上团团描金五爪云龙,显示着王府的威严。

    陆秀夫冷笑一声,他知道郡主在银安殿上相见的意思:要以王府之尊压我么?你违法在先,我有国法在手,今日偏要做个强项令!

    就在陆秀夫走进秀王府大门的时候,楚风也在劝赵筠:“陆大人好歹是一府之主,筠妹妹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什么一府之主,不过是个幸进的小人!”赵筠颇不以为然,两年前陆秀夫还在李庭芝幕中做幕宾。身上没有一官半职,两年升到直学士院、知泉州府,不是幸进是什么?再者,父王之死,朝中衮衮诸公,一个都脱不了干系!

    楚风只好闭上嘴不说话了。自己总不能把历史上陆秀夫会在崖山海战失利后。抱着小皇帝跳海地事情说出来吧?只怕不被治个大不敬地罪名。也要当成失心疯灌上一嘴粪尿。

    陆秀夫进殿。行礼坐下。却见玉清郡主端坐在大典正中高台王座下面。居高临下地俯视自己。方才行礼。她大剌剌地坐着。连个福也不曾道。真是藐视本官到了极点!待要开口说正事。就见琉球楚风坐在对面。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对着抱拳施礼哩。

    陆秀夫还礼。心中就打了个突:这楚某结交皇族。意欲何为?

    玉阶上。赵筠轻启朱唇:“陆大人来见本郡主。有何指教?”

    陆秀夫正言厉色地说:“孙孝祖大逆不道。当夷三族。家奴充军、婢女为官妓。故而下官令人去孙家提了花名册。其后点名。却少了一大半。敢问孙孝祖地家奴。可是郡主藏在王府?”

    “不错。人是本郡主带走地。此刻便在王府中充执事。”

    “贼奴充军,乃是国家法度,虽然江山残破,法度不可废也。便以郡主之尊,岂能干涉下官判案?下官斗胆,请郡主行个方便。放出这些家奴,按律惩治。”

    赵筠一下子火了,她从前就敢换了男装在外面走动,在女子中,本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前些天被蒲寿庚降元,没奈何受了半年的委屈,这会子大宋光复泉州,还有人来找麻烦。岂不是两边受气?当真大宋朝的亲王郡主不值钱了么?于是冷冷地说:“几个家奴。又不是谋逆正犯,本郡主就是向朝廷要人。料想也不会不给的。陆大人为此小事大动干戈,是欺负我父王不在了么?”

    陆秀夫一时语塞,当日国舅杨亮节和秀王赵与言语争执,激王爷出镇处州,张世杰又不愿兵马相助,害秀王殉国归天,这件事说来行朝中人人有愧,自己当然也不能敷衍塞责。略想了想,又道:“王爷殉国,下官好生钦佩,常以王爷的忠义自勉,设若有山穷水尽的一天,下官定学王爷的作为,绝不苟且偷生。只今日事关国家法度,不可以情废法,故请郡主三思。”

    “哼哼,谁是留梦炎,谁是李庭芝,到了生死关头才能分明。”赵筠语带讥诮,平日慷慨激昂,临难苟且偷生的鼠辈实在太多,这会儿说什么都是一张嘴,当不得真。

    陆秀夫苦笑:“若是本朝中兴,下官自然寿终正寝;万一神州陆沉,下官一死而已。”顿了顿,又道:“今日这几个家奴,下官是定要带走的,还望郡主娘娘不要轻慢国家法度。”

    赵筠怒道:“本郡主就是贼囚的窝主,要抓,你把我抓了去治罪!”

    陆秀夫站起来行个礼,面上如罩寒霜:“郡主无罪,我只抓逆党家奴。”

    眼看两人越说越僵,楚风赶紧打圆场:“陆大人,这些孙府下人,孙孝祖谋逆,难道还会和丫环奴才商量不成?不过是攀扯牵连,何必穷究不舍?再者,论罪是充军奴、充官妓,到郡主府上效力,一样是为奴为婢嘛。”

    陆秀夫冷冷的看看楚风,“楚先生琉球藩国,难怪不知我大宋法度。”说罢就吩咐从人到外边叫亲兵入府抓人。

    一边是人情,一边是法度,一边是美女小郡主,一边是宋亡大忠臣,当此节,楚风左右为难。

    赵筠气得小脸煞白,身子瑟瑟抖。

    “圣旨到,玉清郡主赵筠接旨”门外一叠声地喊,陆秀夫一惊,止住从人。

    府中排下香案,一个面皮焦黄的老太监上殿宣旨:秀王以身殉国,垂拱千秋,单谥一个“忠”字;玉清郡主赵筠,节孝两全,堪为皇族表率,晋位为福国大长公主。

    打走传旨的老太监,赵筠揉揉眼睛,几乎有点不敢相信手上地诏书,然而圣旨上玉玺印文鲜红,自然不是假的。

    除了皇帝本人,单谥为谥法中最美,终宋一朝,就王安石王荆公单谥为“文”,皇族亲王单谥一个“忠”字,已是最高等级的美谥。自己身为皇姑,只要晋封公主就铁定是“大长公主”。理宗朝只有个汉国公主,英年早逝,度宗朝也只有个晋国公主,年方五岁,正在行朝中,赵筠这一晋封,就成了皇族中最尊贵的大长公主了。

    大宋祖制,郡主、郡王犯法,一郡守臣可以管辖,只处置本人须经宗正司;若是公主、亲王犯法,则地方官只能报宗正司处置。陆秀夫只得拱拱手告辞,黑着脸走了出去。

    赵筠也不送他,自顾着拿着圣旨琢磨,差不多猜到怎么回事了。

    行朝号令军民,靠的不是武力、金钱,而是大宋朝三百余年深恩厚泽,靠的民心所向,于“正朔”这两个字,就看得份外的重。

    临安全太后、恭皇帝降元,元朝布诏书:江南既平,宋宜曰亡宋,行在宜曰杭州。如此一来,行朝岂不成了海上流寇?要定下大宋正朔的名分,除了番邦朝觐,赵氏皇室宗族的拥戴,也是非常重要地。

    若是泉州还有三千宗室,也轮不到赵筠来出风头。但他们被杀了个一干二净,赵筠身为皇姑,又是殉国秀王的亲女,地位就一下子变得重要起来,正逢她上了贺表,这半年她不知道行朝中事,表文上说的是“杨太后”,这一下子不得了,杨太妃因为没有正式册封,儿子称了皇帝,自己还是个不伦不类的“太妃”,正觉得名不正言不顺呢,偏偏表文就来了。

    陈宜中颇会察言观色,就势说克复泉州为中兴之始,太后须名正言顺,方能定明正朔。杨太后高兴之下,假意推脱了几番,就让人准备皇太后的金册玉宝了。吃水不忘挖井人,全福建够份量的近枝宗室就剩下玉清君主一个人,花花轿子人人抬,便捉着儿子的小手,下了册封福国大长公主的圣旨。

    行朝仓促之间,还来不及办册封典礼,公主的金册玉宝也没做好,就这么一份圣旨,赵筠自己倒没什么欢喜地,只为父王得了美谥,还是十分欣慰。

    待传旨太监走后,楚风假模假样的躬躬身子:“微臣祝大长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赵筠拿装圣旨的轴子在他头上一拍:“呔,大胆小贼,敢对本郡主、哦不、本宫无礼,来人呐,拖出去砍了这颗刺猬头!”

    红莺在旁边,双手抱拳装作殿前武士,粗声粗气的喊道:“遵殿下钧旨!”

    楚风摸摸自己短,呃成刺猬头了!不过这泉州、台湾都是湿热气候,要留宋人的长,实在不习惯呐!

    赵筠和红莺两姐妹,看着楚公子的郁闷样儿,又一次忍不住捧着肚子笑开了。

    一时间,银安殿上十二分的旖旎,看着花枝乱颤的两女,楚风也来了兴致,学着那日在望海楼听的小曲唱道:“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鸳帐,怎舍得叫你叠被铺床。”

    两女脸上绯红,红莺捂着脸跑入了后堂;“哼”,赵筠横了他一眼,也追着进去了。

    楚风嘿嘿一笑,只觉得军旅间歇,没事调戏调戏公主,这日子也算过得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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