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惶如丧家之犬、急急似漏网之鱼。忽必烈率北元文武官员和漠北黄金家族诸王部民,男女老幼二十余万越杭爱山隘口,沿着哈喇和林至察合台汗国的驿道西逃,饶是各部本系游牧部族,善于逐水草而迁徙,一路上也是艰难困苦到了极点。

    连年征战,乞颜、弘吉剌、主儿乞、几个核心部族的男丁折损大半,这二十余万军民中老弱妇孺占了大多数,为数不多的成年壮丁又要组织成军防备汉军追袭,那么谁来赶勒勒车,谁来放马牧羊,谁来撑架蒙古包?只有靠不到车轮高的儿童、白苍苍的老人和粗手大脚的草原女子。

    时值秋季,本应收集牧草和干牛粪以备越冬之用,西蒙古称海宣慰司以及阳翟王辖区的白灾,并不比哈喇和林来得温柔,迁徙中是没有办法做这些事情的。

    脸上皱纹犹如刀砍斧削的老牧人,忧愁的看着西进的队伍,不知道称海宣慰司和阳翟王是否能提供一半的过冬草料和干牛粪,又不知这只队伍中的多少牛羊、多少人口,会在白灾中冻成冰块。

    想当年,诸部的那颜武士占了蒙古大军的半数以上。兀鲁斯分配制度下得到了大部分的战利品,从而进一步刺激这些部族将控弦之士送往大汗军中,把部族的命运捆绑蒙古帝国的战车上。

    肆意杀戮的快意,放手大抢的丰收,对塔塔尔、乃蛮、月息等蒙古帝国内部被征服部族的颐指气使,让核心部族越骄横不可一世,放弃了大部分的畜牧生产,从压榨和劫掠中获取财富。

    四川的蜀锦、江南的丝绸、江西的瓷器、福建的茶叶、湖广的稻米,以及数不清的金银珠宝,这些侵略者从汉地百姓手中夺走,带着鲜血和冤魂的赃物,通过兀鲁斯制度源源不断的流入核心部族,给他们带来了虚浮的繁荣。

    那时候,在核心部族那颜贵族的心目中,大蒙古帝国的苏录定战旗将会永远战无不胜,成吉思汗的丰功伟绩将永不磨灭。

    但现在,他们尝到了苦果,成吉思汗的苏录定战旗黯然谢幕,楚风的金底苍龙旗飘扬在草原上空,建立在杀戮、掠夺和毁灭基础上的兀鲁斯制度轰然倒塌,核心诸部这才现,兀鲁斯制度下的辉煌犹如潮水般退却,到头来沙滩上只有自己在裸奔。

    真可谓成也兀鲁斯,败也兀鲁斯。

    前途未卜的漠北诸部,随着忽必烈懊丧的抵达了西蒙古称海宣慰司,正当他们准备停下来休息,就又接到了忽必烈的命令:继续向西北方向进。不得擅自停留,违者依大扎撒令处斩。

    原来,称海宣慰司所在的混嘛出海(今蒙古国哈喇乌斯湖),与哈喇和林通向察合台汗国以及哈密力地区的驿道距离太近,忽必烈担心被汉军的火枪骑兵追袭,所以下令前往西北方更为严寒,也更加靠近阳翟王封地的兀鲁塔山南麓。

    命令一经颁布,顿时诸部哀鸿遍野,到更为偏远的西北方越冬确实给汉军追袭增加了难度,因为汉军骑兵使用的阿拉伯马产自中东沙漠,耐寒能力远不如忍耐力极强的蒙古马,草原的冬季对汉军骑兵而言是无法跨越的障碍,但另外一方面,本来就缺乏草料和干牛粪的北廷诸部,拿什么来度白灾呢?

    有老人无语问苍天:“长生天呵,慈悲吧,给咱们主儿乞氏一条活路……”

    也有母亲抱着孩子低声啜泣,可怕的白灾就在眼前,不知道这孩子有没有福分见到明年开春的温暖阳光?

    上天是公平的,这些部族的战士在苏录定战旗下肆意屠杀汉地百姓,惨无人道的制造成都惨案、常州三屠、兴化大屠杀、瑞安大屠杀、黄州大屠杀的时候。他们留在草原上的部族成员正兴高采烈的享用着武士们从汉地劫掠而归的血腥战利品,那么当北元覆灭,正义的清算以不可抗拒的伟力降临之时,也必然付出相应的代价。

    出来混,终究要还的。

    哭声中,代表蒙古大汗御驾的金帐,似乎比以前黯淡无光了许多,金帐侍驾的赵复,心头竟有了一丝莫名的快意,他很奇怪,为什么自己十年前会把北元当作天下正朔?现在看来,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屁股决定脑袋,身份的改变带来了立场的变化,仅仅两年前,赵复心头还将自己的同族称为南蛮子,蔑称楚风为楚贼,可当大汉帝国以毋庸置疑的力量击败北元,并取得全面优势之后,墙头草的本性就让赵复再一次选择了背叛,现在,他就算说梦话,也会感激涕零的称楚风为“我大汉皇帝”、“圣明天子”、“英明神武之一代雄主”。

    是的,感激涕零,那位常年行走在黑暗之中,被称为大汉皇帝光明之下的阴影,比天竺眼睛王蛇还可怕的人,赵复已通过某些隐秘的渠道和他取得联系,得到了他的某些保证,所以现在的赵复。已经百分之百的把灵魂出卖给了那个魔鬼。

    这一次,赵复再不可能背叛了,因为他认为或许能瞒过忽必烈的眼睛,从大汗烈焰般的怒火中逃出生天,但自己决不可能从魔鬼手中挣脱,而那个黑暗阴影略微展现的手段,就已比阴曹地府十八层地狱还要瘆人得多……

    听着各部族妇孺的哭嚎远远传来,忽必烈的脸色阴晴不定,没有人知道这位大汗在想些什么,唯一能够肯定的是,蒙古帝国把杀戮和仇恨洒遍了四千五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现在它则面临着复仇之火的炙烤,而当其冲的蒙古大汗,已经有半个身子堕入了阿鼻地狱。

    各部族的哭嚎之声越来越大,丢掉了肥美的草场,失去了兀鲁斯的分赃,一路西行经历的艰难困苦,还随时面临被汉军衔尾追杀的恐惧,种种因素让这些早已习惯了兀鲁斯制度下安稳富足生活的部民,心头涌上了前半苦万般愁,继续向西北进的命令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们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赵复注意到,忽必烈的鼻子微微抽搐了两下。一只手开始轻轻揉搓那条受过伤的瘸腿——这意味着什么,赵复非常清楚,他非常乐意看到一场“别开生面”的演出。

    背叛者的心态就是如此,叛徒对待自己的同伴往往比敌人更加凶狠,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掩盖他的无耻。

    当年赵复降元,他恨不得北元顷刻间灭掉大汉,而当他再一次选择背叛之后,又恨不得北元越惨越好。

    玉昔帖木儿一阵风似的冲进了金帐,这位受到忽必烈称赞的月儿鲁那颜,能干的那颜贵族,也变得一筹莫展了。抹着额头滚滚而下的汗珠,他有些惶急的道:“大汗,各部的老幼都走不动了,他们、他们不执行您的命令。”

    如果是中原百姓,或者党项、契丹人,甚至是蒙古帝国头等公民里的外围部族,玉昔帖木儿都会毫不犹豫的用弯刀和皮鞭让他们学会什么叫做服从,但现在,这些核心部族的部民,乃是蒙古帝国支柱,能征惯战的武士是他们的兄弟,漠北诸王和文武大臣是他们的表亲,还能狠下心肠么?

    忽必烈的眼角抽搐了几下,这个恶魔内心残存的最后一丁点儿人性,渐渐压制住了嗜血的冲动,他的鼻子不再抽搐,手也没有再揉搓膝盖,深吸一口气,脸色开始转为平和。

    就在忽必烈作出决定前一刻,赵复控背躬身恭恭敬敬的道:“大汗,当年蒙古诸部一盘散沙,塔塔尔、弘吉剌、乞颜部、札达阑互相攻杀征战不休,乃是我大元太祖皇帝成吉思汗,用血和火将散沙锻炼成了镔铁,才有了蒙古帝国世界征服者的辉煌。”

    玉昔帖木儿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赵复,这个摆设一般的左丞相,自从到了哈喇和林之后就好像忽然开了窍,不管是劝忽必烈离开哈喇和林,还是选择西去察合台汗国的驿道逃走,都好像有先见之明,现在又以成吉思汗的故事解劝大汗,分明有了几分耶律楚才的影子。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莫非这个汉人便是第二个耶律楚才,第二个刘秉中?

    玉昔帖木儿皱起了眉头。

    忽必烈的鼻子猛的一抽,紧皱的眉头一下子展品,几乎不做任何考虑就下达了命令:“朕的月儿鲁那颜。现在你明白应该怎么做了?”

    玉昔帖木儿转身出帐,很快,外面的哭声就变成了惨叫,忽必烈的亲卫们狠狠教训着迁延不动的人,用弯刀和皮鞭给他们狠狠来了一顿。

    满脸皱纹的老妇人,在纷飞的皮鞭下凄惨的号哭:“长生天呵,我的儿子随大军南征,替大汗卖命,在那常州、襄樊杀了无数南蛮子,死在了淮扬战场,如今你们居然打起了草原英雄的母亲,成吉思汗的大扎撒令,可有这条吗?”

    年老的牧人护着孙子孙女,捂着手臂上被弯刀割伤的血口子,愤怒的吼着:“老子当年也是入川灭宋屠成都的英雄,如今老了才回部族,你们这些小牛犊子,没本事杀南蛮子,倒有脸来伤我!”

    打吧,砍吧,赵复默默的念叨着,你们这群豺狼也有今日!当年屠杀我汉地百姓何等猖狂,不料今日却落得同族相残的下场,真叫人称心快意,要是把自己今天的挑拨告诉那位黑暗中的魔鬼,想必又能得到一番嘉奖,从而更早的赎清罪孽,早日从他那可怕的黑名单上划掉自己的名字。

    忽必烈脸色很有些怔忡,他似乎是在给自己寻找理由,喃喃的念叨着:“成吉思汗的辉煌,重新将散沙熔铸成钢……血和火的手段,世界征服者的辉煌……”

    赵复哑然失笑,如今大汉帝国蒸蒸日上,蒙元江河日下,忽必烈想恢复成吉思汗的辉煌,只怕等到黄河变清、泰山崩塌、长江倒流,也只能是痴心妄想!

    皮鞭抽打、弯刀挥舞,老弱妇孺在死亡的威胁下蹒跚前行,漠北诸王也无力阻止忽必烈的暴行,何况他们也知道,只有越往北才会越安全。

    于是,从称海宣慰司通向兀鲁塔山的道路上,每隔几里就能看到因为劳累、饥寒和疾病倒毙的牧人尸体,在离道路稍远一点儿的地方,更时不时有背心插着雕翎狼牙箭,或者脖子上带着可怕血口的死尸——这是试图逃走的人,他们被忽必烈的亲卫毫不留情的斩杀。

    狼群就是这样,平日里嗜血屠杀、疯狂劫掠,如果没有了劫掠和屠杀的对象,他们就自相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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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喇和林通往察合台汗国驿道与扎不罕河交汇处(今乌里雅苏台西南),大汉帝国的雄师劲旅尾追忽必烈来到了这里。

    战士们卸下马鞍,牵着马儿于扎不罕河中饮水,河水已变得冰凉彻骨,饮水之后喂点儿干黄豆,再放马啃吃牧草,牧草的茎叶已变得枯黄。

    天气渐渐凉了,文天祥紧了紧身上的皮裘,老朋友陈宜中则故意把前襟敞开,炫耀自己义女雪瑶亲手给缝的那件羽绒背心。

    文天祥不由笑道:“宜中应该在胸口大书‘大汉皇后御赐马甲’八个字,好教天下人知道你老兄圣眷优隆、简在帝心,乃是当今一等一的从龙之士。”

    “怎么着,不服气?”陈宜中揶揄道:“谁叫你女儿没嫁给楚风?啧啧,柳娘从小我就给相过面,有四五分母仪天下的贵气,听说似乎当年也曾有那么点传言,却没能嫁入天家,便宜了侯德富那小子。”

    文天祥无语,平素他对侯德富这乘龙快婿是很满意的,不过和雪瑶嫁给楚风相比,这就没法比了,郁闷了一小会儿,文天祥找到了反击的理由:“我的是亲女,你的是义女,所以当今圣上只算得你半个女婿;再者,我那女婿只得柳娘一个,你那女婿却有五位皇后,你这半个老丈人又要再乘上个五分之一。如此算来,宜中只能算大汉皇帝十分之一个老丈人,嘿嘿……”

    现在轮到陈宜中无语了,心道这文天祥不再端着儒门大宗师的架子,随便开起玩笑来,口舌倒也颇为犀利,倒是个劲敌。

    谈笑间,两位慢慢走到了战士们饮马的河边,只见一位圆脸的小战士躺在地上,不知道是饮马还是别的什么工作累到了,随意四仰八叉的伸展开身体,变得有些高原红的脸蛋上挂着晶莹的汗珠。

    文天祥便在旁边放慢了脚步,不过仍然被小战士现了,他立刻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起来,不好意思的敬礼道:“文部长好、陈总督好!”

    陈宜中笑着点点头示意无妨,文天祥则和颜悦色的问他:“追袭忽必烈的战斗苦不苦,累不累,想不想家乡的亲人呐?”

    小战士身子站得笔挺,回答文天祥的问题几乎是扯着喉咙喊的:“报告文部长,替大汉帝国开疆拓土,让华夏之光普照北廷,一点儿也不苦一点儿也不累,俺胸膛里好像有使不出的劲儿!”

    “哦,你这小战士也知道开疆拓土、文明之光照漠北?”文天祥笑笑,觉得更实际一点儿的答案应该是追击忽必烈,擒杀元凶罪魁替被屠杀军民百姓报仇,大部分报纸上的舆论不就是朝着个方向引导的吗?

    所以他朝陈宜中笑了笑,“看来,这个部队的思想动员工作做的很到位嘛。”

    文天祥略带怀疑的口气让小战士的脸胀得通红,他有点儿委屈的分辨:“并不是什么思想动员,是连长讲话的时候,俺自己想的咧。”

    文天祥来了兴趣,他饶有兴致的问道:“那么,你说说看,什么叫做开疆拓土、华夏普照,这样做,给咱们大汉又能带来什么好处?”

    乍见陈宜中、文天祥两大名臣,小战士有点儿激动,声音快得像新近装备部队的连珠枪:“开疆拓土,就是在草原上设置官衙,实行汉法,让这儿的老百姓和咱们一样过日子呗;

    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别的俺也不知道,就知道咱家里俩姐姐在开封新办的纺织厂做工,前些日在包克图的时候接了她们寄来的信,说皇上收了蒙古,往这边过来的布匹销量大增,她们加班加点也干不完,一个月拿了过去两个月的工钱,还有俺们村里好几个过去没被工厂选中的姐妹,现在也进了厂子做工,按月领钱。”

    文天祥的眼睛睁大了,就是陈宜中也若有所思。

    小战士挺了挺胸膛,有些自豪的说:“所以,俺只想能再多打下几个地方,让俺们村里的姐妹都能进厂做活计。”

    说着说着,他的头又低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俺们村在黄河边上,沙子地,种啥收成都不好,只有进厂做工能过得好点……”

    陈宜中拍了拍小战士的肩膀:“穷,不怕,只要肯卖力,总能找到养家糊口的工作,至于工厂的生意嘛,我可以告诉你,大汉皇帝将会把比漠北草原更广阔的地区、更多十倍的人口纳入治下,开封纺织厂的生意将会蒸蒸日上,你们村的姐妹,全都有机会进厂做工!”

    “真的吗?那太好了!”小战士高兴得蹦了起来,毕竟年纪小啊,落地之后,他又才想到两位妇孺皆知的名臣就在身前呢,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皮。

    告别了战士,文天祥一直若有所思,过去,儒家以守成、安民为上,凡是开疆拓土的君王,无论秦始皇还是汉武帝都因为国内百姓困苦,而被加上了穷兵黩武的贬低,可现在,一个小战士不是因为仇恨才参加部队,他作战的动力居然是为了家乡的姐妹们能够多点儿工资、多点儿进厂做工的机会!

    这完全颠覆了文天祥过去的思想,他开始觉得,大汉帝国的扩张似乎和追袭忽必烈之间并不需要完全划上等号。

    陈宜中的反应,要好一点儿,因为和理想主义的文天祥截然相反,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者,当大汉皇帝决心扩大华夏的版图时,不管是为了华夏疆域,还是为了自己能留名青史,他都无条件的赞成这个计划。

    只不过,经济领域他也没有想到如此之深,是的,陈宜中现了前往哈喇和林的郑子、徽州祝家、闽广陈家以及亚伯拉罕和依波达们,赚得个盆满钵满,蒙古诸部也因为贸易,得到了过去高价也难以获得的布匹、呢绒和铁器,使得楚风赢得了诸部的心。

    但再往深处,陈宜中可没有想到,开封乡下偏远地区的村子,居然会因为楚风北征草原,而给他们带来饱暖和富足!给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在贫瘠土地上耕耘的人们,一个崭新的机会,一个截然不同的人生!

    大汉皇帝的决定,影响竟然如此深远,这是何等伟大,何等光辉!而自己生逢其时,将来必将伴随着楚风的名字留名青史,这又何等幸运,何等幸福!

    “追,咱们一定要追下去!”陈宜中看着从这里向西北方,称海宣慰司驻地延伸的马蹄印子、勒勒车轮印子,自言自语的说着。

    文天祥也点点头:“是的,要追下去,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追下去。”

    说这句话的时候,文天祥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强调一定要做住忽必烈,还是在希望能够追到更远的地方,将天涯海角之内的土地和民族,都统统纳入金底苍龙旗覆盖之下。

    楚风此时,正依红偎翠,于两位夫人之间研究信鸽带来的消息。

    正如他所料,汉蒙贸易的大规模展开,给国内的工商业资本带来了新的机遇,特别是刚刚从战乱中恢复两年的开封、北平等北方地区,随着战后重建的逐步完成,战后重建对经济的拉动作用正在消失,而汉蒙贸易给这些地区带来了新的增长点。

    是的,自从隋朝唐朝以来,水土流失和小麦种植带来的盐碱化,关中土地的肥力正在慢慢流失,中原河洛地区的粮食产量也在下降,中国的粮食主产区开始向江南湖广转移。

    事实上隋炀帝开凿京杭大运河,就有南粮北运的考虑。

    所以大汉帝国必须给开封平原、渭水流域等传统粮食产区找到新的出路,特别是北方多年战乱,水利设施年久失修,大片土地因为抛荒而肥力进一步下降的局面。

    继南方转移劳动力、降低地租之后,工业再一次站到了经济改革的前台,这一次,楚风将会用贸易手段促进北方地区的经济恢复。

    出塞漠北的战争,从一开始就和卫青、霍去病封狼居胥,李靖徐世绩出击突厥的模式完全不同,军事手段的比重下降、经济手段的比重上升。

    汉蒙贸易,不仅仅是结好蒙古诸部,让草原和汉地紧密相联,同时还有着振兴北方经济的重任,故而在战争的一开始,楚风就召集国内的汉商巨室,议定了汉蒙贸易的细节,时间甚至还在汉军动员之前。

    现在,这种手段收到了丰厚的回报,国内经济,特别是通过秦直道连接包克图的长安、洛阳、开封地区,以及通过辽西走廊连接辽东乃颜部和东蒙古月息部的北平地区,经济出现了一个小高氵朝,工厂大量开工,招收了大批工人,加班加点都干不完。

    战火中一度经济萧条的北平,又恢复了往日的盛况,或者可以说盛况还过他叫做大都的时候,南来北往的商人往来如织,宽达十丈的街道上摩肩接踵。

    赵孟頫的报告中,还提到房地产开的效果,那些跟着北元跑的色目商人现在可是叫苦连天,因为他们的房子被大汉没收,被迫购买高价房子,而官府又用征集的钱财修建便宜房子卖给老百姓……

    新的军事会议召开了。

    汉军前出的探马回来报告,忽必烈抵达称海宣慰司之后,冒着白灾中损失更多人马的危险,向远离驿道、靠近阳翟王封地的兀鲁塔山前进,而那些地区的气温比这里更低,再往后几日,北方的寒风南下,汉军装备的阿拉伯马就有些吃力了。

    文天祥、陈宜中两位,似乎早有约定,同时要求汉军继续追击,不捉到忽必烈决不收兵入关,凡是阻碍这一目标的都要消灭干净,大汉绝不能容忍仇敌逍遥法外。

    陈宜中一向唯大汉皇帝马是瞻,且不说了,文天祥可是没这么穷兵黩武,好战成性啊?一时间众人纷纷侧目,很有些莫名惊诧。

    但楚风的决定更是石破天惊:“我们何必冒着北风严寒去追忽必烈?南方那些温暖的地区不是更适合大军越冬吗?”

    这是大汉皇帝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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