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血渍的孙老道,瞥了一眼周围,欲出攻击登时憋住了,仔细观望了许久后,面上表情显得越发惊骇可怖,失声道:

    “难道……竟然真是这里!竟然就在外域!”

    “?”

    凌夜摸不着头脑,悄然倒退着,没想去打扰这老家伙发疯。

    “……机缘际遇果真是难以预料,可笑那边还要打生打死呢!”

    却很快唏嘘完毕,孙姓老道视线再次转,重新凝向正往楼梯下挪步的臭小鬼。

    不动声色地止步,在那股噬人气势的锁定下,凌夜即刻否决了自己往楼下滚去的方案,见着孙老道似乎仍存在交流的可能性,因此,眼见狭路相逢凌夜也不忙逃了,而对于之前对方所言,他听不大明白,反倒更好奇另外事情,便问:

    “你破掉般若大日阵了?那又是怎么来这的?”

    “有何难?一个濒临报废的阵法,靠着它的残留的些许余威,你还想困我多久不成?哼,你所谓的破镜重圆之法,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即便把镜子修补得再如何精致,终究不复完好状态了,多敲打几次足矣。”

    至于如何来此……未曾平缓的心境慢慢被杀意所覆盖,孙藐故作轻松地说道,“倒是此间的种种光景,像极了传说中那个佛门圣地……不过也不要紧,杀了你,我也算为道宗尽心了。”

    凌夜不语,告别式地招手。

    “这有进无出的绝地,你又能逃你又暗算我?不!!”

    话至半途,孙藐也是想起了什么,独眼瞪圆,怒吼道,挥手便是竭尽全力的一击。

    如何逃?乾坤珠。

    银光乍亮,却是迟钝了片刻,凌夜下意识后仰稍许,而那道手臂长,几近透明的淡青色风刃没多费什么时间,眼看着已经贴面,脸颊甚至一条血线生出的时候,他整个人便兀然消失了。

    楼梯间,风刃继续飚射,仿佛无坚不摧一般,却每遇到障碍物都被崩弹而起,且毫无例外,在彻底气急败坏的阵阵狂骂声中,便逐渐被金玉材质的层层楼道遮掩住了。

    ……

    琉璃宝塔底层,正门微微开了条细缝的,似乎有风沙吹进,颗颗砾粒染黄了门后的琉璃转。

    凌夜环视两圈周围,发现除了金玉楼梯的方向是朝上的,这房间与顶层其实没什么分别。

    而他自己脸颊上已是皮肉绽开,连颧骨都被伤到了,但无大碍,怎么想也都是划算的。

    确定没人追上来,凌夜才为自己脸上撒了把药粉,再大致包扎了

    一下,他便想要先走出这诡异的地方。

    一脚踏出,两脚……无数步后,他却丝毫没缩近过与那仿佛触手可及大门的距离。

    凌夜一边揪着自己鼻子,一边往其他左右后上几个方向都试了试,倒是可以远离,他甚至又摸到了房里的楼梯扶手,然而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没敢站上玉阶,他只是双手狠抓着自己凌乱的头发,蹲在地上,哀嚎不已。

    半晌后,才刚刚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凌夜却感知到了一样熟悉事物的临近,他半张着嘴,抬头朝那处望去。

    于是,他便见到了楼梯转角,那道风刃臂长风刃正好飞出,且正磕磕绊绊地朝他这边射来!

    “哈?”

    稍微估测了一下,发现自己并不在这风刃的前行路线上,凌夜便蹲着没动,约两秒后,他眼睁睁地见着那莫名其妙出现的家伙什,竟又莫名其妙地击打在了宝塔正门上。

    “嘭!”

    风刃消散。

    缓缓起身,凌夜再走过去,发现依然靠近不了,接着,凌夜一手甩出了把略显凝实的白色小剑。

    “啪!”

    分明对准的是塔门,凌夜却连扔都没扔出去,脱手后,小剑直直掉在了琉璃砖上,发出脆响。

    “这又是什么原因?我记得自己是扔出去了才对?”

    凌夜自言自语道,但有了那风刃的成功例子在前,他也不再感到气馁,而是弯腰捡起了脚边小剑。

    第二次试验,凌夜闭上了眼,以四瞳的灵视来引导方向,“啪”的一声,依然未果。

    第三次,他索性封闭了自己的五感六识,一把把降低灵力水准的暗锏刃胡乱脱手。

    而等他灵力耗尽,封禁自然解除,凌夜第一时间感知到的却是膝盖上的痛感传来。

    冷汗滴下之际,挣开眼睛的凌夜,先是忍痛朝前方看去,一把剑都没有,接着瘸拐地原地转了圈,其他方向倒是零散跌落着近十把的小剑,最后才低头,便见到除了脚边一摞之外,一把小剑正好插在了他膝盖窝上。

    凌夜检查了下,伤势倒没多严重,骨头都没断,很快包扎就完毕,只是他再抬头时,已不由得抗拒起了自己动手实践的想法。

    “老师?”

    轻唤了几声,意料之内的没有搭理他,凌夜便继续讲道,“即便是考验,你总要将题目透露出来啊?就一句神神叨叨的话,老师你应该是晓得我没多少书生气,更不擅长打哑谜的!”

    简直是意外惊喜,灵老竟然真的

    出声讲解了,而且是显身在他身前,用一种通俗易懂,简明扼要的方式细细道来:

    “奈何,取何苦之意,何苦来哉,又终将归去。像人之一生,不过瞬载,譬如朝露,且坚行、勿悔,须放下、珍惜,这是说,要洞悉我执,去伪存真,坚以我心,践以真实,方得自在。而浮屠,说起来就更简单些,可唤作宝塔,是我佛,亦是众生之相。”

    言愈轻缓,然语意深重。

    “众生何苦?”

    凌夜连着念叨三五遍后,便已了然老师的费心规劝,于是只能坚声婉拒,“那子弟嚼咽自己的苦果,也是甘愿无悔的。”

    “……再说得浅薄些,这里原本就是罗汉寺里苦僧涅和渡厄的地方。想出去,要么无心无念,直如死物一般空寂,便能得见摆在眼前的真相,不过这么个彻底的死物,连‘出去’这个念头大约也是不会生出的。要么,就懂得舍弃,当你卸下了加诸于己身己心的多余重担,恢复率性及真实,想出去时便自然出得去。”

    灵老听得直摇头,沉默了半晌,才继续道,“否则,你每多一丝念头,这佛塔便会高半尺,长一寸。”

    “一寸?”

    凌夜眼睛随之瞧着门口,估测了下,倒真只有不到十步远。

    “一寸,即天堑,咫尺,亦天涯。”

    灵老负手飘于静室内,点头。

    “我不懂,老师你别怪我,正好那家伙也被困住了,我就借乾坤等等!”再次果断施展某样手段后,却徒有银光闪烁,无果,凌夜便开始慌了,“为什么出不去?”

    “这不是空间的变化,我说过了,出路就在那。”

    灵老微笑,贴心指着大门,同时有一句话没诉诸于口。

    我要自己出得去,还用得着这么麻烦嘛……凌夜有种自头颅里掏出乾坤珠摔一摔的**,气得大喊:“破珠子!”

    灵老摇头,连连敲打着眼前这笨徒弟的脑门,说了出来:

    “况且,你对乾坤珠了解多少?连谈掌控都谈不上,就敢倚此作底牌?”

    “您这是**裸的要坑弟子!对了,那孙老道也是您传送来的吧?”

    这时倒是机敏起来的凌夜轻易领悟了老师话语内的意思,顿时好一阵气急。

    灵老笑而只言一语半:“若能出去,以后你便是我正式承认的乖徒儿,若不能,此生便在此终老吧,免得……”

    蓝袍一拂,身影随即淡去,空留着抱腿坐在玉砖上的某人,面色正阴晴不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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