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樊大战进行得如火如荼的同时,贾老贼在临安城中也在承受着巨大的舆论压力,原因很简单,忽必烈举国南侵的消息是无论如何无法封锁住的,在这样背景面前,临安民间和朝廷要求贾老贼率军出征的呼声也达到了。几乎每一个临安军民都认为贾老贼应该再次率领大宋主力增援襄樊,在襄樊再一次取得鄂州大捷那样的完胜,保护南宋疆土的安宁。

    人言滔滔,群口沸扬,压力无比巨大的贾老贼也很清楚如果他现在举国增援襄樊,那么凭借着综合战斗力已经大大加强的大宋军队和秘密研制的各种新式武器,击退忽必烈的举国之兵胜算至少在五五之数——可这么一来,贾老贼前些年苦心布置的变法准备也将付诸东流。一边是朝廷形式不容轻动,一边是襄樊压力危若累卵,左右为难的贾老贼三天两天晚上不能合一下眼睛也属平常了。顺便说一句,如果说临安有那一个人不希望贾老贼亲自率领大宋主力赶赴襄阳应援——那这个人就是宋度宗赵!道理也很简单,要是贾老贼率军离开临安,也就没了人大包大揽为他署理军政民政,他也别想放放心心的在后宫玩女人了。

    这样的两难处境,如果换了意志薄弱一点的人,也许就扛不住压力放弃自己的战略了,可贾老贼是谁?这不,贾老贼的走狗秘书廖莹中又抬着一摞奏章进来,进门就愁眉苦脸的说道:“太师,又是大臣们要求你出征的奏章,有的是第三次给你上同样地表章了。”贾老贼头也不抬的说道:“按老规矩——叫亲兵搬到柴房去。给咱们家厨子生火点柴用,别浪费了。”

    “大人,生火点柴那用得了这么多纸?家里的柴房已经堆满一半了,再堆就堆不下了。”亲兵队长郭靖哀嚎起来。贾老贼哼哼道:“笨蛋。一定要专门点火吗?直接当柴烧,煮一锅东坡肉,今天晚上本官用来下酒。/\”郭靖答应,小声嘀咕着“铁公鸡、蚊子肚里找油、鹭鸶腿上刮肉”之类的话。抬着奏章出去了。

    “太师,再这么不理不睬下去也不是办法。”廖莹中小心翼翼地向贾老贼劝谏道:“现在不光是朝廷和民间,以往坚决站在太师一边的太学生们也有怨言了,根据咱们派到太学生中卧底引领言论风向那些人报告,绝大部分太学生们正在准备全院师生向皇上联名上表,奏请你即刻率军增援襄樊。击退鞑子保家卫国。要是太学里真生这样的事,咱们的处境就更艰难了。”

    贾老贼低头不语,半晌才幽幽地说道:“青年人忧国忧民,其志可嘉。但目光短浅,缺乏大局观,还需要历练——还是本官的门生李庭芝和文天祥目光放得长远,能够理解本官难处,没站出来捣乱。”贾老贼话音未落,红梅阁书房的门就被亲兵副队长龚丹敲响。龚丹在门外恭恭敬敬的说道:“太师。李庭芝大人和文天祥大人有信,信使说是两位大人请求代替你领军增援襄樊。让小人一定要亲手把信交到你的手中。”

    “两个笨蛋!”贾老贼尴尬无比的哼哼起来,又没好气地吩咐道:“把信拿进来。出去告诉信使,就说本官已经看到信了。会考虑李庭芝和文天祥的要求,让他们老实给本官在两淮呆着,等到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想跑也跑不掉。”龚丹也领命而去。

    “太师,得想个办法平息一下这样的呼声了。”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刘秉恕忽然开口说道:“李大人和文大人都是你的门生,他们尚且如此,其他官员对待这件事的态度可想而知。如果你再不拿出些动作,怕是民怨沸腾,对你推行的官绅四成交粮纳税新法也会有恶劣影响,起到反作用。\更危险的是,鞑子如果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散布种种谣言,对你地威望可会造成沉重打击。”

    “秉恕先生言之有理,也提醒了下官。”廖莹中想起来了什么,赶紧对贾老贼说道:“太师,据我们派去监视赵氏皇族地人报告,被你板倒的前任浙西安抚使赵与告,两天前与其他赵氏皇族在一艘花船听曲时,曾经说过这么一段话——说是他听到一个不确定地消息,太师你打算用襄樊二城向鞑子交换你的儿子,所以你才迟迟没有兵救援襄樊。”

    “赵与告?赵家大汉奸赵孟地短命老爸?”贾老贼楞了一下,又漫不经心的冷笑道:“随他说去,清者自清,他地浙西安抚使被本官抢给了6秀夫,他有点怨言怪话也是应该的。”

    贾老贼对这件事懒得放在心上,狗头军师刘秉恕却霍的一下站起来,追文道:“莹中先生,这段话真是赵与告说的?”廖莹中点点头,刘秉恕立即脸上变色,怒喝道:“赵与告!该杀!此人不是已经被鞑子收买,就是和鞑子暗中有了勾结!”

    “秉恕先生,此话怎讲?”贾老贼惊讶问道。刘秉恕沉声答道:“太师,你仔细想一想,你坚持不出兵救援襄阳,是为了用襄樊拖跨鞑子并争取时间备战,等待将忽必烈一战而破的机会。但你这个战略目的又不能公开宣扬,外人无从揣测,赵与告散播的谣言就有了可乘之机,再加上你的独生子目前确实是在忽必烈手中,就更增加了这条谣言的真实性。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成了真理,倘若任其展传播下去,要不了多久,你准备用襄樊二城交换儿子的谣言就会变成路人皆知,到那时候,对你的清誉和威望损害将是无法估量,甚至有可能逼着你为了不背上卖国骂名而出兵襄樊,去与以逸待劳的鞑子决战。”

    贾老贼仔细一想,很快也是现这条谣言的恶毒性,自己坚持不出兵救援襄樊却又不能公开战略目的——而且就算公开宣布了这件事。自己牺牲襄樊军民地生命换取时间,到了朝廷上只怕会招来更多的非议和反对;在这样背景面前,赵与告散播的这条谣言也就成了自己坚持不出兵的唯一合理解释,对自己威望地打击之巨大可想而知。想到这里。贾老贼站起来喝道:“廖莹中,马上派人去严密监视赵与告,一定要拿到他和鞑子勾结的证据,只有这样才能洗清本官的嫌疑。”

    “遵命。”廖莹中答应一声正要下去布置人手。刘秉恕却叫住了他。又向贾老贼拱手道:“太师,没用了,赵与告不是笨蛋,他散播了这条谣言之后必然防到你住他的马脚,绝对不会再和鞑子联系给你机会。而且赵与告是皇室帝胄,身份与众不同。一个搞不好弄巧成拙,反而会让这条谣言越传越广,给你自己增加更多地压力。”

    “那怎么办?那天晚上和赵与告在一起喝酒的可有七八个皇亲国戚,这些赵氏皇族对太师不许宗室干政的举措向来不满,对太师声名不利的谣言,他们肯定非常乐意传播。”廖莹中紧张问道。刘秉恕沉声答道:“唯今之计,只有以谣制谣——我们抢先广为散播一条与之相反的谣言,造成先入为主的局面,最大限度减少赵与告散播地谣言带来的影响。”

    “那抢先散播什么样的谣言对我们最有利呢?”贾老贼沉吟着问道。刘秉恕拱手道:“太师。恕学生直言。鞑子既然利用你落入敌手的儿子散播谣言——那我们也只能从这里下手。学生建议太师可以散播你的公子已经被忽必烈杀害的谣言,你为了给儿子报仇。已经在襄樊布置了一个巨大的陷阱等着忽必烈,你迟迟不肯亲自出征。就是为了迷惑忽必烈使之掉以轻心,然后你再秘密赶赴襄樊。将忽必烈一战而擒,千刀万剐为你的公子报仇。”

    “这个……太不吉利了吧?”廖莹中观察着贾老贼的脸色,小心说道:“据我们收到地情报,太师地公子不仅活得好好的,还被忽必烈带到了襄樊前线,看模样是准备作为筹码随时用来与太师谈判之用,要太师自己说自己地公子已经……太不吉利了。”

    “没事,本官可不迷信。”贾老贼一拍桌子,拍板道:“就这么办,本官再加上一条,可以造谣说本官利用忽必烈后方兵力空虚的机会,正在布置动用水军从海路北上偷袭大都,抓到忽必烈地妻儿老小凌迟处死,给本官那个独生子报仇!两条不同版本的谣言同时传播,鞑子勾结赵与告散播那条谣言就更没有生存余地了!”

    随着贾老贼地一声令下,廖莹中负责那些专门用来制造抗蒙宣传话题的渠道立即全部动起来,在临安的大街小巷酒楼茶肆之中散播贾老贼儿子已经被害的消息,说得有鼻子有眼睛,仿佛他们亲眼看到了忽必烈亲手砍死贾老贼的儿子一般,还有就是吹嘘贾老贼已经在襄樊布置了巨大陷阱等忽必烈来跳,或者吹嘘贾老贼将亲自率领水军从海路北上,偷袭大都屠城为儿子报仇。临安军民百姓则正在为贾老贼迟迟不肯出兵襄樊而议论纷纷,对这样的谣言自然是非常乐意相信,也愿意帮助贾老贼的宣传渠道散播这两个谣言。

    靠着这帮专门靠吹牛侃大山为生的吹鼓手帮忙,一时间,临安城中谣言四起,全是关于贾老贼儿子已经遇害和贾老贼正在等着忽必烈跳陷阱的话题,差不多宣传得临安童叟皆知,在如此强大的宣传面前,不仅赵与告散播的谣言没有了生存的土壤,就连民间和朝廷要求贾老贼立即出兵的呼声也小了许多,意外给贾老贼减少了不少压力。不过这一切并不能令贾老贼完全满意,为了达到更大的宣传目的,贾老贼甚至还苦心布置了一出苦肉计……

    咸淳元年的八月初一,临安的天空下着蒙蒙细雨,许久没有公开露面的贾老贼忽然领着一帮走狗出现在了临安城的运河码头,顶着湿衣细雨在码头上等候,引得万人围观,无不好奇贾老贼忽然现身的目的。大约小半个时辰后。一艘小巧但颇为精致地轻舟停靠到了码头上,一名身材异常火暴的红衣少女跳下轻舟,向贾老贼招手大叫道:“贾伯父,你儿子的妈。我把她从扬州接来了!”

    “孟丽君,原来是那个女状元孟丽君来了,她是贾太师独生子的亲娘,难怪贾太师要亲自到这里来接她。”围观地临安百姓恍然大悟——孟丽君又是女扮男装考状元又是给贾老贼生私生子。名声早就轰传临安,临安百姓不知道她的人还真不多。众目睽睽之下,却见小船之中又有一名清秀动人又容貌憔悴的少妇被搀下了码头,贾老贼忙迎上去,拉着她的手柔声道:“丽君,你受苦了。”

    “啪!”贾老贼地温柔换来的是孟丽君一记无比响亮的耳光。消瘦了许多的孟丽君红着眼睛向贾老贼哭喊问道:“淫贼!不许碰我!我的儿子呢?我的儿子是不是被蒙古大汗杀了?你为什么不去救他?”

    贾老贼当众挨了耳光也不敢作。只能揉着已经一个五指印地脸颊,低声下气的安慰道:“丽君,你别乱听那些谣言,我们的儿子好着呢,我一定会想办法尽快救他回来!”

    “你别想骗我!”孟丽君象疯了一样掐住贾老贼的脖子,摇晃着贾老贼的脑袋哭喊道:“娇娘妹妹已经写信告诉我了,你不肯向蒙古大汗让步换回我们的儿子,蒙古大汗已经亲手掐死了我的儿子!你故意瞒着这消息不公开,就是怕天下人看清楚你薄情冷血的真面目!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哭喊间。孟丽君的手越掐越重,直掐得贾老贼翻起了白眼。险些当场断气。后面贾老贼地一帮走狗见势不妙,赶紧一轰而上去阻止孟丽君。七嘴八舌地大声劝道:“夫人,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太伤心了。”“夫人,太师痛失独子,他也非常伤心难过,经常晚上一个人流泪到天亮。”“孟姑娘,太师不向鞑子低头换回儿子,也是为了我们大宋江山,我们大宋百姓,你要理解太师的难处。”“孟姑娘,你快放开贾太师啊,他心里比你更难过,就不要再逼他了。”

    “他心里难过?他会吗?”孟丽君虽被拉开,却仍然大哭着不断乱踢贾老贼,哭喊着要求贾老贼还她地儿子,贾老贼的一帮走狗则拼命护驾,大声劝说人死不能复生需要节哀地话。见此情景,围观的百姓又有谁还能不相信贾老贼地儿子已经遇害?再加上孟丽君那哭得死去活来的惨象实在感人,不少心软的百姓竟然也跟着流下眼泪,交口称赞贾老贼的精忠报国,大公无私,贾老贼准备用襄樊交换儿子的谣言也不攻自破,烟消云散。

    事情到了这步,本来贾老贼只要领着哭得天昏地暗的孟丽君回到半闲堂,就可以在这场与蒙古细作和皇室败类的宣传战中取得完胜。可就在这时候,一件节外生枝的事情生了,人群中,一名青袍长衫的中年人拉着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挤了出来,想要走进贾老贼身旁。贾老贼的亲兵们赶紧上去拦截,喝道:“站住,你是什么人?”

    “在下赵与告,大宋开国皇帝太祖第十孙,曾任浙西安抚一职,有事面见大宋贾太师。”那中年人彬彬有礼的抛出一个金漆招牌,吓得贾老贼的亲兵们手足无措,不敢拦也不敢放——开玩笑,赵匡胤的嫡传子孙!而且论辈分,赵与告还比当今皇帝赵高上一辈!而贾老贼回头看见是自己昔日亲手板倒的政敌,心中立知不妙,忙大声说道:“原来是赵大人,下官正有事在身,如果赵大人有什么公务指教,请到葛岭陋宅面叙。”“妈的!你的房子还叫陋宅,那天下也就皇宫勉强不算陋宅了!”被贾老贼害得丢官罢职的赵与告心中暗骂,他拉着那个容貌清秀的小男孩则向贾老贼行了一个晚辈礼,万分礼貌的向贾老贼行礼说道:“舅父,小侄赵孟,太祖第十一世孙,论辈分算是太师的堂外甥。小侄与家父求见舅父,并非为了公务,而是为了家事。”(注1)

    “赵孟?未来的大汉奸?”贾老贼还是第一次和赵孟见面,虽说赵孟长得颇为俊秀,贾老贼却很有一种想把他打个半死的冲动。赵孟见贾老贼表情不善也不害怕,继续大声说道:“舅父,小侄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你那位公子已被鞑子残害的消息,其实只是谣传。小侄有一世叔刚从北方游历归来,曾经在蒙古大军之中见到令公子,令公子仍然在世,舅父大可不必为之伤心。”

    “你说什么?我儿子还活着?”被贾老贼故意瞒在鼓里的孟丽君停止哭喊,惊喜万分的向赵孟问道。这回换赵与告说话了,赵与告微笑着向孟丽君拱手道:“孟夫人放心,下官那位北方的文坛好友亲眼所见,你与太师的爱子不仅还活着,而且还过得很好。听说鞑子大汗把你们的儿子当成亲子一般对待,吃穿住行都与鞑子的太子平级。如果不出意外,你与令公子肯定还有见面的机会。”

    注1:赵孟,生于1254年,宋太祖赵匡胤第十一世孙,是赵氏皇族中唯一在元朝朝廷为官的孝子贤孙,极得忽必烈、元成宗和元仁宗信任,并且是蒙古朝廷中唯一的汉人三朝老臣,官至从一品,号称元朝书画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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