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重?”

    九王垂头,握着对方胳膊的手慢慢下移,竟是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柔荑。

    小小软软的带着薄汗,他笑而曰道:“琼儿,你在紧张?”

    温温润润的语调,带着柔情藏着情感,虽是轻浮的举止,还偏偏说的这样自然。

    陆思琼何时受过此种对待,又想明了之前马车意外队伍行阻的事,愤怒交加的横向对方,冷嘲道:“想不到堂堂九王,大夏的贤亲王,竟然做出这等行径!”

    “琼儿这是在怪我?”

    说者俊眉微挑,眉宇间都是随性无畏的神情,整个人弥漫着一种令人猜不透看不明的陌生气息。

    这与陆思琼记忆中的人完全不同,他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掌心的温度在彼此间无声传递,随着对方轻轻的用力,陆思琼回神继续挣扎,“你松开!”语气坚定。

    “我若是不呢?”

    他的答话总是在意料之外,令人无奈之余又倍觉心累。

    陆思琼已抬高了手腕,此刻横在两人视线之中,颇有种对峙的紧张气氛。

    她微微着力,侧过胳膊,那人便跟着倾近。

    终于,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若妥协般卸了全身力气,嗓音冷淡:“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的想法,上次在荣国公府就与你说过了。”

    九王含笑,见对方总摆着脸,亦好脾气的不曾动怒,只是脉脉深情的凝视眼前少女。

    半晌,他再次开口:“琼儿,你明明心里有我。你我既彼此有意,若再错过,岂不可惜?”

    陆思琼嗤笑出声,“王爷何以见得,我会接受一个丧妻的男人?”

    她这句话,说得格外大声。

    语中不屑。也甚为明了。

    九王眸中哀伤一闪而过,然后满目惊诧。

    陆思琼却似不觉,亦不见任何同情,好笑道:“你虽说贵为亲王。但我陆思琼为何要去做人续弦,以至将来百年之后,还对旁人行妾室之礼?

    王爷您近来所作所为,是轻看了我,还是太过看得起自个儿了?”

    话说得忒的难听!

    九王似被打击到了。掌下一松,便还了对方自由。

    陆思琼另只手轻轻抚上,被抓得太紧,有些疼。

    羽睫扇落,挡住了眸角的不忍。

    如若可以,她亦不愿走到这一步。

    但现在自己周身接踵而来的麻烦事已让她喘不过气来,实在没精力去应付这些不该有的儿女情长。

    何况,许多时候她虽犹豫别扭,然并不代表就没有主见,同眼前人的事不容拖沓。必须直言以绝念想。

    她早就从童年时的错误情感中走了出来,九王便更不该再沉陷过去。

    “你还是在怨我?怪我当年成亲,娶了她?”九王低低的言道,垂着脑袋并未直视眼前人,似悔似恨。

    “王爷娶谁是您自己的事,我只希望您以后莫要再来找我。该说的我早就说过,有些事注定了不可能,我未来的丈夫会是龚家二爷。”

    这是陆思琼第一次说出要嫁给龚景凡的话。

    也是到此刻,方明白原来她早已接受认可了这门亲事。

    刚刚在路上还为难着要怎么在蕙宁公主面前说这话,没想到面对九王。倒是自然而然就说了出来。

    “景凡?”

    九王低喃,“你俩又无感情,何必要委屈自己?”他伸出手,再想触及。见对方下意识的往外侧闪躲,又讪讪的收了回去。

    “这几年我不在京城,但无论走到那里,脑中都映着你的影子。

    迟迟没有回京,不是说沉浸在悲痛之中,而是心中矛盾。待明白了对你的心意之后,还如何如常回来面对?

    琼儿,我已知返,你怎的就如此狠心,在我亲手推开你之后,再不肯给我弥补的机会?”

    “我不需要弥补。”

    陆思琼说得平静,“你我只要活在各自的世界里,彼此互不干扰,这便足够。

    再者,王爷也莫要觉得对我的想法了如指掌,或许您觉得我同二爷无甚交流、关系寡淡,然这并不就定是真的。”

    “是,我不了解。”

    九王没有否认,还顺着对方之意说了下去,“我不清楚你和景凡之间的感情,也不明白你是否是因为旁人的意见而应下这门亲事,更不明白你怎么就与突厥的使臣有了关联,也想不通外界为什么都传着德安侯府二姑娘要和亲远嫁的流言。

    我对你不够了解,不是我不想,而是你不肯给我了解的机会。”

    “没必要。”

    陆思琼觉得没什么话好说,伸手掀开帘子,视线望向道边,只觉得四下静谧,入目皆是陌生。

    “停车”的话压了回去,她转身质问身后人:“这不是去蕙宁公主的路,你要带我去哪?”

    他居然如此大胆,要知道自己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他带走的!

    竟如此卑鄙!

    “别紧张,你是知道的,我不会伤害你。”闻者一笑。

    陆思琼怒愤攻心,回身望着元姜道:“停车。”声音不响,却透着几分冷肃。

    她嫌少这样待人。

    元姜置若未闻,毫无反应。

    陆思琼将帘子打得更高,因本就小巧,侧身出去。

    九王见状,心下又慌又惊,赶忙伸手。然平时那抹瞧着纤弱的身姿,速度竟是不慢,连片衣角都没拉住。

    “吁”的一声,骏马骤停。

    素是不苟言笑的元姜脸上都露出慌乱,瞧着车边靠道半伏在地的少女,两眼睁得大大,他自然明白眼前人在他主子心中的分量。

    持着马绳的手尚未松开,人还没做出下一步动作,只见后背似被什么拂过,意识过来则是九王紧着跳了下去。

    他身姿矫健,落地平稳,几步过去就欲搀扶。

    陆思琼却已站了起来,她是斜前方跳的,落地时因熟知体位穴点。选择避重就轻,其实并没伤着。

    这亦庆幸于马车有意缓慢前行着。

    然“跳车”的动作,到底吓到了旁人。

    “你竟然这样做,你不要命了?”

    九王的声音有些急促。透着颤抖与气愤,虽是质问,可指责心疼的意味更多。

    如此危险的动作!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就为了不与自己共乘一车?

    逃离他吗?

    见对方避过触碰,九王心中更是失落。然此时此景,关键的是她有没有受伤、又伤到了哪里,是以他没有多言,只是等对方自己站起。

    而当发现她裙裾袖角都有磨破时,眸光更是一紧,已不顾其他的再次去拉她胳膊,可刚碰到,只听“嘶”的一声,对方眉头皱紧。

    九王又连忙收手。

    陆思琼其实也不明白,两人为何会到这种地步。甚至连与他单独一起都成了排斥。

    刚刚的举止实带了几分冲动,可却不后悔。

    比她认命般继续坐在车里,任人安排要好得多。

    她单手拖住自己的右腕,往旁边挪了一步,“我没事。”

    闻者此刻,竟再说不出话来。

    陆思琼抬脚,其实脚踝刺痛,但后背挺得直直。

    她慢慢前进着。

    元姜早在刚刚亦跟着跳下了车,就站在九王身后,见状不由轻道:“王爷?”

    难道就不阻止?

    九王眸光深邃。未语,视线就这样随着少女远去。

    许久,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前方拐弯处,他方喃喃出语:“她还是在怪我。”

    陆思琼只等走过那条长巷。方松了口气。

    她就靠在巷边的白墙上,拿帕子擦了擦额上的密汗,说不疼是假的。将右边袖子轻撩上去一点,便看到了细细的红丝,擦伤不少。

    那样与地面接触,在所难免。

    倒也不是说特别深。都是破皮,只是伤面太大,一眼过去有些触目。

    她到底是娇养在深闺的姑娘,何时遭过这种罪?

    可刚刚要是真听话随他走了,以后怕是万口莫辩,旁人会拿什么眼光看她?

    九王,是存了心要坏自己名誉吗?

    现在,她抬眸望了眼四周,幽巷深深,错综复杂,是她完全不认识的地方。

    竟不似往日常走动的那些官道胡同,他原本是打算将她带到这里?

    按理说,马车行的不快,不会离得太远。

    陆思琼有些茫然了,她先用帕子裹住手臂,再将袖子放下。

    天气太热,实则很闷。

    现在又身处这等环境,情况着实糟糕,不过好在,那人没有追来。

    正想再提足,却又听到个熟悉的声音响在身后:“陆姑娘。”

    她浑身绷紧,还是来了。

    料错了吗?

    陆思琼没有转身,伴着车轮滚过的声音,是元姜不带情绪的嗓音:“王爷命属下送您去公主府。”

    顿了顿,又添道:“王爷已经先行离去了,姑娘放心。”

    “谢谢他的好意,不过不用麻烦了。”

    她也不知是在犟什么。

    “陆姑娘,这儿您不识得,让属下送您吧。”元姜再开口。

    陆思琼仍然不为所动,抬脚往前。

    元姜不得法,只得就这样慢慢的驱车跟上。

    不过每每遇分岔路口时,都会出声提示。

    这儿是新建的宅区,位置算不得偏远,但并无什么人居住,其中地势路道又复杂,没人带路根本绕不出去。

    陆思琼虽然没上车,却还是听了身后人的指向。

    走了许久,她的面色就有些泛白。

    不是伤的问题,是累的。

    她就没受过这种折腾,心中怨极了九王,却还得压抑着。

    再往前几步,眼见着就要走出长巷看见路口,耳旁则传来一阵“嘚嘚”的马蹄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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