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如何了?”

    陈雁声立在帐外没有进帐。抱着满盆血水的小亲兵掀帘而出的时候她问道。

    “柳大人还好只伤了条胳膊也不重。薛植浑身像浴血一样但也没什么致命伤;只是杨哲怕是救不起来了。还有方裕翰经先生缝合腹部后一直在着低烧。”

    那个小亲兵黯然的说。

    “嗯。”陈雁声没有说话微微点头。身为大夫她的医术秉承古今中外在当世实在算是屈一指但面对这样的战争带来的伤害其实不比一般军医高明多少。只能狼狈的逃出来让军医尽力治人。

    “姐姐”申虎从帐后走出来“你别难过”虽然陈雁声面上没有显出什么但是他还是知道她心中的自责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

    陈雁声自嘲一笑“对了”她想起来“那些匈奴人呢?”

    “在后面地牢里关着”申虎冷哼道“我刚从那边过来那个黑衣人死咬着牙说自己是大苑人不承认身份。”

    陈雁声冷笑“由的得他嘴硬你跟我来我亲自来审一审他。”

    陈雁声走下地牢时只觉得光线一点一点的消失明亮的火把让她有一种错觉仿佛不是白昼而是黑夜。绑在石壁上的黑衣人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眸光明亮随即低下头去。鬓散乱身上伤痕纵横交错显然已经受过不少刑囚。

    “少爷少爷。”活捉回来的还有几个黑衣人其中一个绑在他左后方不停的叫唤着黑衣人。“这位大人”他看见陈雁声进来“你放了我们少爷吧要多少钱我们老爷都是付的起的。”

    “优格不要向汉人求饶。”黑衣人厉声喝道一阵气血翻涌反而惹痛了伤口。

    “哎呀小兄弟。”陈雁声似看也没看到黑衣人径自走到那个叫优格的少年面前语笑盈盈“你伤的很重么”回头道“拿伤药和纱布来。”

    伤药和纱布很快送上少年望着陈雁声的神情很是戒慎然而陈雁声真的没动什么手脚只是将他的伤处包扎起来动作干净利落甚至没有让他觉得太疼痛。

    “这位大人”优格谨慎的望着他语气却有些软化“你也帮我家少爷包扎一下吧他挨了很重的打。”

    “唔不要动你的脉象有些奇怪。”陈雁声把住他的手脉状似不经意的问“你们是匈奴人么?”

    “不要乱说话。”前面的黑衣人大声喊道“老子是大苑人你们信也罢不信也罢。”

    “大苑人呀也好。”陈雁声笑笑道“我们皇帝决定进攻匈奴车骑将军不日将率大军攻打匈奴右贤王。”

    优美的红唇冷冷吐出这个此时还属汉军机密的巨大消息陈雁声把眼看向黑衣人余光却紧密注视优格果见优格啊了一声神情略略有异手下脉细一促。

    “而副将李大人将率军攻打左贤王。”

    手下脉息狂跳陈雁声放手离开讶道“你们居然是左贤王的人。”

    “你……”黑衣人一阵惊讶过了一瞬才明白过来讽刺笑道“看来汉人里真的有不少聪明人啊。”

    “而你却不太聪明”陈雁声理所当然的接受对方的赞美无视对方铁青的脸色续道“听闻左贤王一个受宠的大苑妃子为他生下一个幼子叫做鄂罗多想必就是阁下。你是左贤王之子到五原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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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雁声走出地牢的时候阳光尚在让她觉得恍如隔世。柳裔站在地牢入口处望过来。

    他们沿着军营一路缓缓走去。

    “你的伤怎么样?”

    “没有大干系。”柳裔的脚步未停“雁儿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哦……?”陈雁声并没有答话她知道昨日一线天必有什么触动了这位师兄而她需要做的只是倾听。

    “我们太自负以为前知三百后知五千年万事逃不出我们的算计。我以为在一线天有所布置一切逃不出我所算可是还是有人为我死去。上天在我起事前用身边人的鲜血告诉我其实我们也是平凡人没有什么可夸耀的。”

    “师兄你这样想”陈雁声缓缓的低下头去“可就有些对不起为你受伤的同伴了。”她幽幽道:“我虽然不在现场但也听说了方裕翰是为你挡刀受伤的他希望你能带好他的兄弟走出一片天地。你这样想不是对不住他么?”

    “而且就算没有我们这场战争也不会避免。乱世之中谁会丧命谁会生存其实谁都无法确定那么又有什么好争执的呢?”

    “如果你真觉得对不住他们那么就请更珍惜他们用这种心情对待今后的每一场战役吧。”

    这个世界啊复杂的人可以复杂到你无法逆料单纯的人却也可以单纯到你无法置信。

    为了一个信仰他们可以前仆后继的死去脸上挂着没有消逝的笑容。

    如果你对的起自己的良心那么也就够了。

    “你怎么打算处置左贤王王子鄂罗多?”

    柳裔一扬眉“我不需要那么繁复的计量只要做最正常的反应就可以了。也许”他的眼中显出阴郁握拳道“他是我掌握军权最好的敲门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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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抓到了匈奴左贤王幼子?”

    卫青扬眉当他率领三万汉军进入朔方郡听到朔方太守的报告稀奇的重复道。

    “是的”朔方太守弯腰回道“鄂罗多率部在五原境内袭击五原校尉柳裔反被柳裔捉住审问出来他的身份柳裔不敢擅专就押解他到将军帐前听候落。”

    “又是这个柳裔啊。”卫青暗道扬声唤道“宣柳裔进来。”

    柳裔随后进帐拜道“末将柳裔参见长平候车骑将军”

    “柳校尉免礼”卫青忙下来亲自扶起他“数年前御苑一见柳校尉还是如从前一样英勇。”

    “将军缪赞”柳裔拱手为礼“裔何曾比的上将军。”

    “青听闻柳校尉以区区七人之力抵住匈奴百多人袭击近一个时辰这般行为还称不上勇武二字?”卫青微微含笑道“何况柳校尉所献之马鞍在汉匈作战中帮了不少忙此柳校尉之大功也。”

    柳裔神情越谦卑“末将不敢。”他话锋一转“前些日子末将在五原境内擒住一名匈奴人据称是匈奴左贤王幼子押解带来如何处置还请将军主持。”

    卫青一笑沉面道“将人带上来。”

    鄂罗多被五花大绑的带进帐来神情憔悴却昂然不跪不掩锋芒看见站在卫青背后的柳裔不由得怒瞪过去。

    “算了”卫青摇手道“鄂罗多你为什么袭击柳校尉?”

    鄂罗多傲然答道“我听有人说他厉害就想过来试试看而已。”不待卫青说话又道“我虽然败了但匈奴人敬重英雄他也算条好汉。你们要杀要剐单凭吩咐我鄂罗多皱一皱眉头就不算好汉。”

    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柳裔在心中忖道。

    “你不说我也知道。”卫青在帐内走了几步“定是你们左贤王部落几个王子不合你为了继承人的位置来趟这趟浑水。”他也不看鄂罗多惊愕的眼神掀开帐子吩咐道“派人将他押解到右北平李息将军帐下。”

    “是。”几个亲兵答道拖走了鄂罗多。

    柳裔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这个年轻的将军果然不愧是汉武名将卫青猜的正在点子上。他与陈雁声在边关经营多年自然知道左贤王幼子鄂罗多虽然受宠却因为母亲身份在部族威望并不够这次潜进汉境多半是为了想立些功劳堵住部落人的嘴。

    “柳校尉”卫青微笑回头想着临行前皇上吩咐他的话。

    未央宫内刘彻把玩着五原郡贡上来的陌刀抚摸过泛着雪光的刀刃赞道“这个柳裔倒又送来一样好东西可惜如果不是迟了些在漠南之战开始前打造完毕这一仗定更有把握。”

    “仲卿你到了朔方再观察观察他”刘彻思索了一刹那吩咐道“如果他是个人物不妨带他的军队在战场上历练一番朕也好调他回京。”

    “你的伤好了么?”

    “多谢将军关怀末将并无大碍。”柳裔躬身答道。

    “那么这次漠南之战你带着你的丘泽骑跟我一起参战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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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裕翰死了。”

    “噢。”柳裔神情一涩慢慢的恢复常态。

    陈雁声心中也不好过“这么说你马上要出朔方上战场喽。”她斟了一杯新烫的烈酒拨弄着沙盘上的标志问道。

    “是啊”柳裔淡淡道“这鄂罗多总算也是功成身退。卫青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深思道。

    “那是自然。”陈雁声破颜一笑“你当这个汉武朝抗匈名将是个摆设啊。”她忽然想起以前在某个网站上看到的中国古代名将点评卫青大概排在十多位的样子在霍去病之后后面附注了一句:古罗马帝国的宿世冤大头。

    “其实。”柳裔灌下一壶酒道“把我们手上所有的东西都贡上去这场旷日持久的汉匈战争多半会提前结束我们也会减少很多伤亡。我们会不会太自私?”

    “是啊”陈雁声冷笑“然后我们就会被斩杀头消失在这个世界里。——总不能为了这些把自己赔进去吧。”

    “师兄”陈雁声低下头看着自己因习武而有些磨损的指尖不复当初的细腻莹润“你把申虎带去吧让他历练历练。”

    “啊”柳裔有些讶异“那你呢?”

    “我?”陈雁声苍凉一笑举起酒杯遥向长安方向一敬念道“西北望长安可怜几重山?”

    也许该回去看娘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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