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寂。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夜晚对于她来说,突然变得有些陌生。

    唔,更准确的说,是现在的夜晚对于她来说,看起来好假。

    那漆黑的夜幕就好似一张盖在天空上的黑布,那无尽的繁星就好像窥伺者一眨不眨的眼睛,月光总是隐隐,好像在躲避着什么,四周总是寂静,不见丝毫嘈杂。

    就好像那些游荡的小动物们,徘徊的小妖怪们,觅食的深夜猎人们全都被驱逐……不对,应该说全部都消失了才对。

    世界之大,好似只剩下了她们这一亩三分地还在继续运转,时间,仿佛成了她们一行人的专属,只有当她们到达某个地方时,那个地方的时间才会恢复流转,剧情,正式展开。

    所以,她们才仿佛成了麻烦的制造机,所到之处,无不伴随着各种各样离奇古怪的事件。

    将童男童女送给河神祈福的镇子,杀掉国王,自己统治王国的狮子,信仰三清祖师,却极端迫害和尚的妖怪国师,只有女儿的国家,妖娆的蜘蛛女妖,清丽的月上玉兔,妩媚的九尾白狐……

    纷乱的画面从脑海中闪过,又瞬间隐去。

    睁眼,鲜血染红了世界。

    深雪有些恍惚的看着四周,世界仿佛被一道线给划成了两半。

    散乱而又平和的队伍,过着稀松却又温馨的日常……复杂而又简单的战场,鲜血与尸体侵染成乌黑的大地……

    深雪突然感觉手有些沉重,仿佛已经挥舞了千万次后,疲惫的犹如万金重锤,额角的鲜血顺着眼皮淌下,那刺眼的红色正是它的杰作。

    身体发冷,残破的裙甲裸到大腿根,被生冷的风呼呼吹着,冻得人仿佛血都冰了。

    头,好痛!

    眼睛再眨,残破的世界如风般消失,只剩下,队友们担忧的目光。

    “小……小夜……”深雪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手紧紧地抓着头,仿佛追寻着救赎一般向着前方走去。

    队友们担忧的目光犹如剥开硬壳的鸡蛋,终于露出其中的真实。

    空,虚无,无机质……

    停滞的时间终于也侵蚀到了她们的世界,温馨的队伍,瞬间化作灰白的静止画。

    但深雪就仿佛没有发现一般,灰白的时间也没有沾染到她的身上。

    她依然走到了那个往日熟识的人面前,紧紧抱住,将头,深深埋入那个人的怀里。

    深雪紧紧地抱着她,宛如抱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小夜…小夜…小夜……”

    她的手指拂过女孩儿的长发,落到那条依然鲜红的发带之上。

    停顿,良久。

    突然,温热的红光填满了整个世界!

    耳边,低沉,嘶哑,嘲讽的话语与笑声越来越响。

    似乎,正在讲一个故事。

    “从前,海边有块顽石,受天地孕化,诞出生灵。”

    “她无父无母,又秉性低劣。”

    “她在世间四处闯荡,她闹龙宫,改生死,大闹天宫,上犯威严神权!”

    “然,天恩浩荡,仍赐予织女官职,希望她能收心养性,但其不识时务,滋扰蟠桃盛宴,欺君犯上,离经叛道,罪孽深重。”

    “天威震怒下,炼其于八卦神炉,后,佛祖以无边之神通,将其拘于五行山下,将其降服。”

    “我佛恩慈无边,不计前嫌,五百年后放其自由,授之紧箍,令其戴罪之身守护唐玄奘西行求取真经,普度世人。”

    “她,将心中冥顽的自己当作仇敌,乱刀斩成飞灰,只求修得脱胎换骨。”

    “她洗尽一身戾气,放下屠刀,回头是岸,皈依大道。”

    “听话的,像一只……狗一样”

    “……实在是太完美了,这故事这样写来……行吗?孙小雪,哈哈哈哈哈哈哈……”

    烦躁,燥热!

    纷乱的画面于脑海中倏然定型,清晰。

    深雪猛地睁开双眼,翻飞的炉焰,火热的高温扑面而来。

    我,又做梦了……

    赤红的锁链紧紧锁着手腕,让她动弹不得,四周不断升温的炉温,翻飞的烈焰,已经是家常便饭。

    四十七天,深雪仍然记得她已经在这破炉子里待了多长时间。

    一颗火球飞来,深雪只是淡淡地瞥过一眼,便不再在意,像这样的场景,她这些天已经经历了不知多少次,反正也躲不了,干什么还要白费力气,让人看笑话么?

    然而,这一次火球砸来,从身体上划过,深雪的双眸却猛地注视向了那片微红的痕迹。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虽然依然感觉很烫,但是,那种焦灼已经完全是她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了。

    话说回来,这两条拷着她的锁链,看起来也红的有些不正常呢?

    双眼缓缓睁大。

    意识到这一点,深雪已经僵硬许久的脑袋顿时开始逐渐活泛起来。

    “哼哼,哈哈哈哈哈……笑话!嘿,这种骗小孩儿的故事,我也会讲,不如,让本小姐给你讲下去?”

    深雪大声笑着,嚣张而不可一世,丝毫不掩饰此时那骨子里散发出的愉悦!

    透过烧的通红的炼丹炉,深雪仿佛直接看到了那个站在炉前,手持一幅绘满的画卷,正目光贪婪而嘲讽的看着她。

    深雪嘴角微微勾起,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你说天宫乃是极乐之地,但千万别告诉他们,不放弃灵魂的人,去不了!”

    天规天条,弃情绝爱,灭绝人性。

    “你们说,只要意志坚定就能取到真经,但千万别告诉他们,西行只是一场被严密监控的闹剧!”

    须弥幻境画卷,所有苦楚磨难,全凭一杆画笔绘出。

    “你们说,我这个石女推倒了珍稀的人参果树,但千万别告诉他们,人参果树下面到底藏着什么!”

    人参果树本不可存活,无法适应现今的天地法则,水土灵气,你们却强行用婴儿的新鲜血肉,先天灵蕴来供给喂养!

    “你们说,这世上有很多妖怪肆虐,但千万别告诉他们,这些妖怪都是你们的可爱宠物!”

    你们水池的金鱼,你们收服的坐骑,你们喂养的宠物……

    “你们说,天恩浩荡,心诚就能感动上苍,但千万别告诉他们,你们怎么惩罚那些忘记上贡的信徒!”

    三年不下雨,干旱遍布,王国民不聊生,只因贡者不小心将贡品撒落在地,惊涛骇浪,船队尸骨无存,只因一时兴起,随意发泄。

    “你们说,是上天把他们抚养长大,但千万别告诉他们,是谁杀害了他们的亲生父母!”

    不仅杀害他们的父母,还要从精神上彻底的奴役他们。

    神?哈哈!

    “你们独占了美丽的天宫,却把世人遗弃在大地上!”

    “摆布苍生的命运,让人间充满苦难!”

    “那些美丽的,定要让他变得丑陋!”

    “那些强大的,便要让他沦为玩偶!”

    “那些真心相爱的,让他们相互憎恨!”

    “那些亲如手足的,让他们永世结仇!”

    “还有那些对你们不敬的,你们不仅毫无慈悲,还要把他们灭族绝种,不留一个活口!”

    我可怜的花果山所有生灵,全被屠戮一空!

    神?哼!

    然而,深雪口中的愤恨和揭露不仅毫无效果,反而引发了神新一轮的大笑之声。

    “哈哈哈,孙小雪,你知道真相又能如何?再过几个时辰,你就会被炼成我的丹药,而且我会告诉所有人,你皈依了天庭,成了佛,做了一条著名的……狗!”

    刺耳的笑声中带着无尽的嘲讽和得意。

    “嘿!”深雪也笑,大笑!

    她手臂用力,抻的锁链哗啦作响,咔嚓,清晰的断裂声入耳,她笑的愈发畅快了。

    “哈哈哈哈……蠢货!那你信不信再等一会儿,这个丹炉就会扣在你的头上!”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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