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港以北的一条河流边上,在大片人工平整过的场地上,中华军一个团的士兵正在操练。

    尹峰在河滩沙地上用树枝在划着一些线条,他身边围满了一群年轻的尉官:这是军官学校最新的一批学员刚刚下到部队实习。现在,经过十年的摸索,尹峰总算已经把中华军新式军事教育体系建立起来了。这种体系有着他穿越前时代的影子。

    “……大家看见了,哨队行军纵队是四列纵队,在进入战斗时要转化为三排战斗阵列,而这时可能已经处在交战状态,所以这种队列转换必须加强训练,一定要让士兵们不需要思考听到命令,就能转换队形。”

    尹峰站起身,站到河岸边一处高地上,指着正在列队行进的中华军新兵营说道:“弟兄们,不要小看了队形转换问题;由战时三排作战队列转化为行军纵队,这就相对容易了,但是由行军纵队转换为作战队列,有可能敌人就已经冲上来了;要面对敌人的刀枪排列好队列,这就要求士兵们和你们,我的军官们必须非常镇定和熟练……”

    这一批年轻的军官很多是马尼拉逃亡者的子弟,也有一些是尹峰收养的所谓“船主孤儿”。和以往不同的是:有一些闽浙商人家庭来的子弟也加入了军校。

    中华公司以武力护商业的模式,现在已经为很多人接受,因此,接受新事物最快的福建沿海商人最先想到把自己家子弟送入中华军。一般来当兵的是各家的养子或庶出的子弟,但毕竟是家族一份子。

    林跃快步走来,远远地向尹峰做了个手势。

    “弟兄们,再观摩一会,等一下将把诸位分配到各自的部队,记住,脚踏实地、一切都得靠你们自己努力了!”尹峰训完话,来到林跃身边问:“怎么回事?”

    “安全部的人查清了那几个人的身份,确实是对岸过来的大官,朝廷的福建海道副使。”

    尹峰呵呵一笑:“这些朝廷的官僚,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操练场上,一个团的集体队形操练已告尾声,全体战士正同时立正,脚步声震动着大地。他转头看着操场,忽然呵呵一笑,想到了一个主意。

    尹峰拍拍手把那群年轻的见习军官叫了过来:“……弟兄们,立刻进行实弹射击训练。林跃,立刻通知炮兵团李魁奇,派出轰天炮哨队来这里进行实弹演习!然后,把那两位朝廷大官请来。”

    一个时辰后,一辆西式马车把海道副使张凤来和兴泉道兵备罗威平拉到了中华军新开辟的操练场。

    操练场上顿时枪炮声震天,硝烟浓密的使人呼吸困难。

    坐在临时检阅台上的海道副使张凤来和兴泉道兵备罗威平如座针毡,浑身别扭的很。而场地上的景象完全出乎他们的想象,反而使他们失去了兴趣。张凤来一直在心中咒骂尹峰和他的军队:目无法纪、不成体统。而罗威平满心悔恨之意,埋怨自己真不该一时好奇逞能来台湾冒险。

    尹峰略略有点失望,自己军队显示的时代战术和武器并未吸引这两位官员。

    演习临结束时,两门轰天炮对河中一艘大船进行实弹炮击。

    “轰!轰!”口径粗得可以塞进一个大胖子的轰天炮准确命中河中船只,巨大的爆炸中,大木船完全化为乌有。

    随着巨大的爆炸声,罗威平身子一歪,滑到在检阅台的地板上;张凤来铁青着脸,站起身张大嘴,半天没出什么声音。这种可以飞出去爆炸的武器终于把他这个迂腐书生也镇住了。

    不过,他随后就反应过来了,转向尹峰冷冷地说:“尹千户编练军队,可有朝廷批文?”

    尹峰无所谓地笑笑:“在下这是组建看家护院的家丁,不需要朝廷批准吧?”

    张凤来见尹峰当面耍无赖,冷冷地说:“当今之世,正人心,拨乱世为正道,你等追逐未业,穷兵黩武,无视朝廷法纪,我必定要禀告圣上,正本清源,消除你这……”

    坐在地上的罗威平见张凤来书生牛脾气上头,竟然在对方军队操场上公然挑衅,真的是吓了一跳,赶紧站起身一把拉住张凤来道:“张兄、尹大人守卫海疆,驱逐倭寇,也是有功与朝廷的。”

    张凤来挣脱他的手,走到尹峰面前说道:“尹千户,你煞费苦心搞这么一支军队,到底意欲何为?”

    尹峰站起身,丝毫没有面对上官应有的谦恭之情,淡淡地一笑,反问道:“我的儿郎们如何操练,大人已经看见了,您意下如何?”

    “用兵之道,太上汤武之仁义,其次桓文之节制,下此非所论矣,火器无益于成败之数,未伤人先伤己。”张凤来振振有词地说。

    尹峰一听,立刻完全失去了和张大人继续讨论的兴趣;张凤来这种迂腐空疏的言论,完全是几千年儒家文化积淀和文明所造就的文化自负心理的自然表现。尹峰现在终于明白什么是“选择性失明”了,抱着很深成见观察新事物的人,完全可以对新事物视而不见,是根本不可能现什么新知识的。

    尹峰冷冷一笑:“张大人,我中华公司如今是在替朝廷保护海外商民,朝廷做不到的事我们在做,没有向朝廷讨要一文钱。我希望你们也不要来向我们讨要什么。”

    ……

    张、罗二人当天就被送上了一艘水军战船,被送回了泉州港。尹峰本来存心想他们示威一番,结果却是鸡同鸭讲,根本无法沟通。尹峰对中华公司的现状并不满意,他梦想中通过海外贸易改变中国传统的路,似乎看不到头。即使是中华公司内部,他也不得不与传统现实妥协,满足大家的官本位追求,开始在工匠、职员中分级别,分别给各级职员工匠封个官衔。

    在打败西班牙人远征军之后,无论公司内部还是中华军内部,都出现了懈怠现象。一些人失去了长远的奋斗目标,一些人满足于自己获得的土地,还有人开始贪污、开始怠工。

    尹峰自己也感觉似乎失去了目标感,对西班牙人的复仇已经告一段落,荷兰人和其他西方列强暂时已经不能成为中华公司的威胁了。那么,下一步该怎么走?走向何处?

    兵器研究部最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明出现,完全热衷研究科技和搞技术工作的人,还是太少。虽然招收了不少的读书人士子,但是这些士人即使不是满腔政治ji情,至少也是带有传统造就的强烈的现实政治与道德关怀,所谓东林的经世思想完全是政治功用导向的。

    而当时西方多数学者并不关心国家政治,在英国内战和革命时期,科学研究甚至是逃避现实灾难的“避风港”,西方学者孜孜以求地致力于建立与完善关于宇宙万物秩序的知识体系。而中国士人的注意力则几乎全部集中于政治与道德之上,其目标是所谓的“世道人心”,实际上,这些文人眼高手低,一旦涉及现实问题,根本拿不出什么好办法。

    他满脑门子官司,沉默地回到家中,连自己最宠爱的女儿都没搭理,走向自己书房。他刚进门,却见自己的身边的重要将领和幕僚:赵铁、麦德、麦大海、曾棋、曾山、林跃都在家里等他,还有董事会的韩家父子、鲁石头、安和平、李铁匠等人,年轻一辈的陈衷纪、李魁奇等人也在,当然,少不了安全部总管林晓。

    “出了什么事?”尹峰见自己的主要部下几乎都来了,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大家一起想曾棋看去。

    尹峰也向自己的岳父大人看去,却见他踌躇了一番,从怀中掏出一卷纸:“峰儿,这是最近的朝廷邸报,辅叶向高致仕了,本次海禁已经名存实亡。”

    尹峰看了一眼邸报的主要文章,笑了笑道:“如今朝廷诸公都在关心福王之国的大事,哪有空管我们。只是苦了河南的百姓了……哦,岳父大人,大家齐聚在此,到底所为何事?”

    大家伙还是一齐看着曾棋,尹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索性也看着曾棋。

    曾棋无奈地说:“峰儿,最近,你应该也现了,公司上上下下好像已经没有几年前那种劲头了,内地公司分馆,有三两个掌柜、经手人携款潜逃,公司内部贪污事件也多了起来,而且,……”他向赵铁看去,示意军方的人士也出来说几句。

    赵铁没办法,向前一步,大声道:“我赵家一门全靠船主搭救才有今天。我是军人,没什么弯弯绕的话可说,直说了吧:如今军中的士兵违反纪律情况大量增加,出现了逃兵,还有多名老兵要求退伍还家,或者要去自己的份地耕地。他们都认为,没有仗可打了。……我,我,那个纪仔,你来说吧!”赵铁一把把躲在后面的陈衷纪拉了出来。

    陈衷纪是尹峰最器重的年轻一辈,虽然不像颜思齐那样是一员战将,但是在军务后勤、外交、行政事务方面是一位综合性人才。他期期艾艾地站了出来,象尹峰拱手道:“船主,我们大家在这里聚齐,实际上是想,想请你称王。”

    尹峰张大了嘴,一下子哑口无言。他现在明白了,大伙儿为什么会聚集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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