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拧子早早便知道张苑来豹房等候面圣,但他不加理会,在朱厚照醒来后非但不去传报,还故意让太监延误出去告知皇帝醒来的消息,以至于张苑得到报时,朱厚照已经去见丽妃了。

    就在小拧子洋洋得意时,一名太监匆忙进来,把张苑的话原封不动告知。

    小拧子心里来气,暗忖:“这个张苑实在太过无耻,觉得自己是司礼监掌印就这么飞扬跋扈,可他连随时面圣的资格都没有,凭何让我什么事都听他的?”

    那太监道:“拧公公,您还是出去看看吧,张公公已经强闯一次,若事情闹大的话,怕是陛下会知晓。”

    这些太监都不想惹事,尽量劝小拧子屈从,最好是两边和和气气,对他们来说也就皆大欢喜。

    小拧子黑着脸道:“知道了,咱家之后便出去见他。”

    在把太监打发离开后,小拧子思虑再三,最后决定先把张苑到来的消息先告知朱厚照,“陛下玩性大的时候,谁跟他说事都是自找麻烦,这次我就趁着陛下无心旁骛时禀报,陛下恐怕会直接拒见张苑!”

    想到这里,小拧子越发得意,他觉得自己对朱厚照的了解无人能及,可以以此来左右朝事。

    但当他见到朱厚照后,才发现事情没想象的那么简单,朱厚照这会儿兴致不高,就算丽妃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找到让朱厚照沉迷其中的玩意,小拧子值得硬着头皮过去禀报:“陛下,张公公在外求见。”

    “哦?”

    朱厚照一听瞪起眼来,道,“爱妃,看来张公公有要紧事要找朕,涉及朝政,朕不能在这里多陪你,朕先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事,如果很着急的话,可能朕今夜就不过来了。”

    丽妃虽然知道朱厚照是在找借口,但她就算再得宠,也没有得到朝廷正式承认,无名无分,根本没资格反对什么,还要表现出自己宽宏大度的一面,当即站起身来,恭敬地道:“恭送陛下。”

    朱厚照笑着把丽妃揽过,轻薄一番,这才心满意足地带着小拧子出来,等出了院子后,朱厚照四处看了看,问道:“张苑人呢?”

    小拧子道:“还在外面等候,却不知是为何事而来。”

    朱厚照兴奋地搓着手:“当然是为朝鲜进献的美女的事情,你自小生活在宫里,不知其中妙处,朕早就想见识一下朝鲜的美女跟大明有何不同。”

    说完,朱厚照一马当先,快步如飞而去,小拧子一路小跑跟在后面,心里暗自恼恨,嘴上嘟哝:“早知道拖着不报,如此一来岂非变相帮了张苑那厮的忙?”

    一起到了豹房花厅,朱厚照一摆手:“你在这儿杵着作何?去传张公公进来,如果他带了美女,先帮朕安顿好,过一会儿朕就会前去相见。”

    “是。”

    小拧子心有不甘,但还是遵命从房出来。

    朱厚照所在的花厅,介于内外院之间。

    豹房几次进行扩建后,如今内外院的界限已经很模糊,不过能通行到豹房中心地带的路很少,这花厅便在必经之路上。

    小拧子带着两名太监前往候客的地方,脸上满是不悦。

    张苑正在客厅门前来踱步,看到匆匆而来的小拧子,怒火中烧,握着拳头冲了过去。

    “张公公,您莫要动怒啊!”钱宁在后面挑唆。

    小拧子抬头看了张苑一眼,牙关紧咬,目光中带着一抹凶戾之色,反倒把张苑给震住了,情不自禁停下脚步,但他不甘示弱,嘶吼着道:“小拧子,你这是何意?咱家到这里多久了?你居然不让咱家进去面圣?!”

    小拧子道:“这是陛下亲口吩咐,如果你想知道为何,只管去问陛下!你以为咱家没给你传报吗?陛下一直坚持先去见过丽妃,把后宫安置妥当才有时间见你。”

    “你!”

    张苑本想继续向小拧子发难,但听说朱厚照要见自己,而小拧子又表现得很委屈,一副受气包的模样,便以为自己怪错人了。

    钱宁笑道:“在下不是说过了么,陛下日理万机,肯定是没空,只要陛下有了闲暇,自然会见张公公谁叫张公公乃是朝廷栋梁之臣呢?”

    这种马屁话,已不能让张苑有任何情绪波动,他气呼呼地道:“陛下现在是要赐见咱家,是吗?”

    “走吧!”

    小拧子让开一条路,显得很傲慢,他态度越不善,张苑心里越来气,毕竟张苑一心想模仿的对象是刘瑾,想当初刘瑾对他和小拧子是什么态度,他就想对眼前这些人持什么态度,而且他希望旁人见到他都好像以前见到刘瑾那般战战兢兢。

    可惜他毕竟不是刘瑾,小拧子如今已经是司礼监随堂太监,在朱厚照跟前的地位与他不相上下,甚至小拧子有随时面圣的机会,而他没有,这就是最大的不同。

    在内院走的时候,张苑便在想这件事,“谢迁以为我能随时见到陛下,才会对我毕恭毕敬,如果让他知道我现在在皇上跟前的地位甚至不如小拧子,或许以后就不会配合我做事,我一定要防备着点。”

    进到花厅,没等小拧子上前复命,张苑已三两步冲上前,跪下磕头,近乎是哭诉道:“陛下,您可要为老奴做主啊。”

    朱厚照本满心希望能见到朝鲜进献的美女,听到张苑这番求助的话,不由问道:“张公公,你这是什么意思?起来把话说清楚。”

    张苑道:“陛下不给老奴做主,老奴便在这里长跪不起!”

    “啪”

    朱厚照一把将面前桌子上的砚台抓起来,直接砸到了张苑的脑门儿上,张苑感到一阵钻心的痛,才意识到自己犯混了朱厚照这里从来不吃威胁这一套,撒泼耍赖纯属自寻烦恼,当下顾不上之前所说的话,直接从地上爬起来。

    “说!”

    朱厚照怒道。

    张苑捂着额头,战战兢兢道:“都是沈之厚,他违背陛下的旨意,愣是跟朝鲜使节交恶,甚至连朝鲜进贡的美人也被他退了去!”

    满心期待的美人,居然就这么泡汤,朱厚照自然不甘心,他瞪着眼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沈尚的字号也是你随便叫的?”

    显然朱厚照不满意张苑的态度张苑把他心头的怒火,一股脑儿地发泄出来,甚至在朱厚照面前他以沈溪的字号相称,让朱厚照非常惊讶。

    朕都不能直呼沈先生的字号,你个太监就这般堂而皇之出口,你是否觉得比朕更有架子?

    张苑哭诉起来,“陛下,都怪沈尚,他把朝鲜使节骂了,还把对方进献的美人给退了去,他分明是要跟陛下您作对老奴跟他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小拧子在旁直皱眉头,心想:“张公公什么时候去见过朝鲜使节?我怎么不知情?”

    朱厚照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答,站起身来,在桌子前来踱步,半晌后他用相对冷静的口吻道:“小拧子,你去把沈尚请来,朕有事问他。”

    张苑当然不能让朱厚照见沈溪,毕竟他的话多有不实,首先朱厚照让他跟沈溪去见朝鲜使节,他顾着面子不想当副使没去,再者他只知道沈溪没把十名朝鲜美女讨要来,至于剩下的事情全都是他臆测所得,至于他劝说沈溪那更是瞎编乱造。

    张苑急忙道:“陛下,难道您不相信老奴吗?他分明是没把陛下您放在眼里陛下还见他作何,直接拿下治罪便可。”

    朱厚照皱眉道:“你说沈尚把十名美女给退了去,这话朕相信,或许是朕本就不该让沈尚去办这件事,他作为文臣表率怎么可能容许朕沉迷酒色?还是朕糊涂了,应该让你去把十名美女直接领来便是。”

    张苑一愣,没想到朱厚照居然主动为沈溪开脱,他还指望朱厚照能像对他的态度一样,直接惩罚沈溪。

    但他忽略一件事,那就是朱厚照开春后御驾亲征出塞作战还要依靠沈溪,怎么可能在这件事上翻脸?

    而且朱厚照在沈溪面前一直保持学生的姿态,现在他做错事被先生发现,还没恬不知耻到去惩罚先生的地步,因为朱厚照知道那些文官难缠,因为这件事得罪沈溪的话,对他的名声没有好处,还不如忍气吞声当然这一切是建立在张苑所言属实的基础上。

    朱厚照道:“张苑,你今晚去一趟会同馆,把朝鲜进献的美女给朕接来,这件事不必跟沈尚打招呼。”

    张苑急忙道:“陛下,沈尚之前拒绝朝鲜国主册封,对方怎会还把美女进贡?关于册封之事”

    朱厚照显得很不耐烦:“一个小国国主,朕册封一下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去跟他们说,先把美女送来,如果朕高兴了,就会对他们进行册封,这件事就这么了结。关于沈尚的事情,你不必多言,就当没这事吧!”

    张苑虽然没有达到惩罚沈溪的目的,但现在朱厚照给了他特权,让他去会同馆要人,等于说给了他权限,在藩属国使节面前耀武扬威,甚至还能名正言顺收受贿赂,总算让张苑心理平衡了些,匆忙领了皇命离开。

    张苑走后,朱厚照显得很恼火,好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被家长发现。

    朱厚照看着旁边似有所思的小拧子,问道:“小拧子,你觉得这件事是否有问题?”

    小拧子道:“奴婢对于军国大事不是很明白”

    朱厚照眯着眼道:“你小子,分明是有话想说刚才朕就发现你想说什么,现在张公公走了,你可以说出来,就算话不中听,朕也不会惩罚你。”

    小拧子这才鼓起勇气道:“陛下,以奴婢所见,沈尚定不会为了进献美女之事跟朝鲜使节为难以奴婢听闻,那些朝鲜使节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之前他们就曾给刘公公送过厚礼,希望刘公公能通融,帮他们完成册封,不想却被刘公公驱逐出京。”

    “你怎么不早点儿说?”

    朱厚照皱眉道,“居然给刘瑾送厚礼?那意思就是说,他们迫切想得到册封,但刘瑾却拒绝了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吗?”

    小拧子道:“奴婢了解的不多,好像当初刘公公是说朝鲜出现谋逆的事情,册封国主名不正言不顺。另外,以奴婢所知,张公公白天根本就没去过会同馆,他说的事情很可能是很多事情奴婢尚未调查清楚,便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罪该该死。”

    朱厚照皱了皱眉头,道:“这张苑,到底搞什么鬼?不过既然托付他重任,只要能把朝鲜进献的美人带来,怎么行了不就是个朝鲜国主吗?管他是怎么当上国主的,朕给他册封一下,本就是天朝上国君王应该做的事情这件事你不必再提了。”

    虽然朱厚照心中有所怀疑,但他对待朝事素来懈怠,可不会详细去思考背后藏着的事情。

    另一边,张苑兴冲冲带着人去会同馆,结果他人没进会同馆,就被奉调前来看守朝鲜使节团的五城兵马司官兵给拦下。

    “大胆,你们知道咱家是谁吗?咱家乃司礼监掌印,奉皇命前来办差,谁阻拦的话一律问斩!”

    张苑难得有耀武扬威的机会,正想好好刷一把威望。

    本来张苑以为,只要自己亮出名号,那些官兵立马就会退下,甚至跪下来向他磕头请罪,结果对方听到张苑的话,更加来劲,直接刀兵相向。

    其中一名兵头说道:“张公公见谅,沈大人之前吩咐,任何人都不得进会同馆内见朝鲜使节,尤其是张公公您,如果放您进去,我们就要自刎当场我们可是给沈大人立过军令状的。”

    张苑在沈溪和朱厚照那里受到欺辱,已经满肚子怒火,现在被这些小兵欺负,彻底抓狂了,怒吼着一挥手:“看来你们的脑袋不想要了来人啊,把他们给绑了!”

    张苑忽略了自己随从不多的现实,等他下令后,五城兵马司的人已经把张苑和他的随从给围了起来,其中一杆长枪抵到了张苑面前,他神色苍白,紧张地喝问:“你们你们要造反?”

    恰在此时,一个让张苑又爱又恨的声音传来:“什么人让张公公如此动怒?”

    张苑侧过头看去,但见几人举着火把走了过来,当前一位不是旁人,正是沈溪。

    张苑指着沈溪道:“沈之厚,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溪道:“该是本官问你是什么意思才对本官本已准备去面圣,把朝鲜使节隐瞒大明,在大明境内作奸犯科之事详细告知陛下,结果你却蹿到这里来耍威风,难道你跟朝鲜使节有什么勾连不成?”

    张苑气得一张脸涨得通红,声嘶力竭地道:“是陛下让咱家来的,你们敢阻拦的话,通通问斩。”

    五城兵马司的校尉请示:“沈大人,请您示下,该如何是好?”

    沈溪道:“劳烦张公公跟本官一起去面圣,陛下到底要如何做,到时候自然会明了”然后转头对五城兵马司将士道,“你们的任务就是看守好会同馆,今日不管什么人,都不得踏入会同馆一步!”

    沈溪下了死命令,张苑虽然在那儿呜哇乱叫,却毫无用处,根本就没人听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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