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吃了父亲最为宠爱的龙鱼之后,王顺感觉自己的内心,慢慢的发生了变化。

    他当然不是惧怕父亲的责骂,他亦不是遗憾因此而被逐出家门,他的变化,是因为内心对这个世界,竟有一种无法融入其中的感觉。

    这种感觉相当的微妙,就好像是……好像是凌驾于众生之上,再也不愿与他们平等对话了。这倒也并不是因为目空一切、看不起其他人,而是忽然间、莫名其妙的,心里面就没有了与人交流的兴致——因为,自己似乎不用交流,就已知道了别人心中的想法,知道别人的下一句话将是什么,别人的下一个动作,又会如何。

    难道自己吃了那条百年不死的龙鱼,便就得道成仙了?这,也似乎太过匪夷所思了吧?

    虽然说起来,这条龙鱼也确实来历不凡,乃是父亲在四十岁大寿时,由当世佛宗最富盛名的慧衍大师所赠,据说可以映射家族兴衰、官运通阻,在京城,愿意出资数千万乃至上亿巨额购买的富贾名流,不知凡几,慧衍大师却始终不为所动,而最终选择分文不取的送给了父亲。

    这样的一条龙鱼,整个家族,自然视之如珍如宝,然而,自己却……把它给吃了!

    亦难怪家族的那些大佬,会动雷霆之怒,把自己给逐出家门。

    呵!遮天蔽日的家族又如何?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上流社会又如何?父亲啊,你们以为我会依赖,我会伤心吗?你们以为我会眷恋,我会难受吗?

    殊不知我王顺,早巴不得离开这个沉闷乏味、勾心斗角的冰冷家族呢!

    我与你们,本无瓜葛,一刀两断,又有何难!

    如今甚好,省得我像以前那样,每次外出游玩,还得经过你们这群大佬爷们的批准。

    孑然一身,自在逍遥,倒是免去了诸多顾虑。

    离开京城,王顺的目的地,是永方市。

    永方市位于江南省东部,是双龙市辖下的一个县级市,这里是王顺母亲的故乡,也是王顺土生土长的家园。

    从出生开始,到初中毕业,王顺都一直生活在这里。

    在永方十五年的岁月里,他自然认识了很多人,但说到交情,算得上称兄道弟的,却只有一个。

    这个人叫赵齐,与王顺同龄,今年都是二十三岁,两人从小学到大学,就一直是同班同学。他们一起逃课、一起吃霸王餐、一起献血、一起追女生、一起研究发财大计等等等等……如此交情,早已胜过了同胞兄弟。如果说这世界上,有一件事是王顺最不希望发生的,那就是将来有一天,赵齐出卖了他。

    今天,王顺乘坐火车回永方,也仅通知了赵齐一人。

    王顺从火车站出来的时候,已将近夜晚十二点。此时的火车站,虽没有了白日的喧嚣,但也灯火通明。当乘客人群从出口处出来的那一瞬间,附近的出租车司机就立马吆喝起来,声音此起彼落,呼喊不断。在他们眼里,火车到站的时刻,就像是好戏开锣,再昏昏欲睡的人,也能马上精神起来。

    火车站不远处的四周,都是辉煌耸立的酒店、宾馆,栉比鳞次、繁花如锦,看得出来,这几年永方的势头,发展得相当不错。

    王顺欣慰的点点头,有的哥上来打岔,他也不厌其烦的微笑回绝。

    他在出口处站了大约十分钟,这才想起来摸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电话嘟嘟嘟的响了好几下,对方没有接通,直接挂断。然后就有一个青年,从不远处的皮卡车里窜了出来,挥舞着双手,边跑边喊,道:“天哥,天哥……”

    此时与王顺一起下车的其他乘客,早已离散得七七八八,王顺一眼就看见跑过来的是一道高高瘦瘦的身影,再加上那么熟悉的称呼,来人不是赵齐,还会是谁?

    赵齐兴高采烈的跑到王顺身边,他好想来个熊抱,但见王顺似乎并没有什么拥抱的意向,一脸淡然的样子,却是立马蔫了下来,道:“天哥,人家好说歹说,也在这儿等了你两个小时了,你不用这么不给面子、这么冷落我吧。”

    赵齐脸容方正,本来挺帅气的一个小伙子,但这话却是用造作、扭捏的语气说出,令人感觉十分别扭。附近的的哥,大概已经在开始猜测,这哥俩,会不会是好基友呢?

    王顺却是深知赵齐脾性——越是跟他扯蛋,他就越能扯蛋——也就没有正面回应他,只是略显疲态的摸了摸肚皮,道:“同学,我的晚饭呢?”

    “早都备好了,得知王大爷您衣锦还乡,您的衣食住行,我全都备得妥妥当当的啦。”

    赵齐这话,倒真不是随口瞎掰,当王顺走进市区中心的“江南第一烤鱼馆”时,他就能感受得到。

    烤鱼馆共有三层,宽敞明亮,它的这个第一,并非自封,而是饮食界公认的江南第一,鱼香四溢,在整个江南省都赫赫有名。平日里,这烤鱼馆食客如织、络绎不绝,但这时,整个餐馆却只有王顺、赵齐两个客人。

    这是因为晚上十点半,烤鱼馆就要打烊。能让一个本已打烊的大餐馆,另开方便之门,赵齐请这顿饭,自然花了不少心思。

    美食佳肴一一上桌,效率出奇的高。

    等看到一大锅烤鱼上来,王顺却是情不自禁的想起当日吃龙鱼的情形。

    说起来,王顺虽然对京城的家族没什么感情,但也不至于没事找事,特意吃掉龙鱼,来挑战整个家族的威严。他吃鱼的那阵子,实在不知道眼前烧熟的鱼,就是龙鱼。龙鱼是王顺一个异父异母的妹妹端给他吃的,那时候王顺还估摸着妹妹大献殷勤、必有所求。

    等到王顺吃完整条龙鱼之后,妹妹才狡黠的告知真相,说是因她贪玩,不小心把龙鱼给弄死了。她又觉得就这么丢了龙鱼很可惜,这才亲自下厨来孝敬哥哥的。

    王顺苦笑不已,他当然知道这不是妹妹的孝敬,而根本就是栽赃嫁祸。不过他也没想过要给自己辩护,对他而言,哀莫大于心死,吃条龙鱼、逐出家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后来家族追究起来,王顺也坦然承担后果。

    妹妹私下前来慰问的时候,王顺却是笑呵呵的说了句:“味道不是很好。”

    当然,要是和眼下的江南第一烤鱼比起来,那龙鱼的味道,就算说是不堪入嘴也不为过。但说到其奇异之处,龙鱼却是天下绝版,再也没有第二个人有资格吃到龙鱼,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经过几天的摸索,王顺将吃下龙鱼后得到的能力,命名为“龙鱼诀”。不过此时的龙鱼诀,还远不够火候,窥探他人内心的想法,也是时灵时不灵的,往后还需要好好的研究。

    赵齐见王顺吃了两口烤鱼,似有所思,忍不住问道:“怎么样,味道如何?”

    王顺微微一愣,忽然大笑道:“味道不是很好。”

    “哎,这得怪我,两个小时前我就订下这鱼了,估计烤太久了,有点走味。”赵齐给王顺斟了小杯啤酒,又自罚了两杯,然后才道:“对了天哥,你咋不坐飞机呢,可比火车舒坦多了,其实我也可以到双龙接你的嘛。”其时,永方市并没有机场,只有双龙市,才有每日四趟往返京城的航班。

    “我这一趟来,是散心的,又不赶时间,没这个必要。”王顺摆了摆手,道:“还有啊,你以后,也别再叫我天哥了,还是叫我阿顺吧。”

    赵齐就忿忿不平的拍了桌子,道:“怎么,这么容易就屈服了?大爷,这可不像你啊!”

    王顺哂然道:“也无所谓屈服不屈服的,只是既然身份证和户口本上的名字都已改了,那就顺便也改口吧。”

    赵齐正想说话,此时又上来几个好菜,两人就干了一杯,没有作声。

    等到服务生离开,王顺就指着大圆桌上的十几个菜肴,岔开话题道:“两个人吃这么多菜,是不是有点过了?”

    赵齐得瑟的笑笑,道:“谁让你是我的好基友呢。咱哥俩认识十五年了,今晚就上了十五个菜,不是正好应景嘛。”

    王顺亦不由感慨系之,道:“是啊,一转眼,十五年了啊。”王顺猛呷了一杯酒,快慰的神色中,却又隐藏有几分黯然神伤。

    赵齐心中咯噔一响,暗骂自己多嘴,王顺的母亲遇难,不也正好是十五年吗,唉……真是酒后失言,酒后失言啊。

    赵齐支吾了几下,欲言又止,他是真不知该如何安慰王顺才好。

    王顺看了看赵齐,却是哑然失笑道:“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了,你又何须介怀。”顿了顿,又道,“我明天去趟乡下,你帮我安排一下吧。”

    赵齐得意洋洋的道:“这个我也早准备好了。你明天坐我老爸的宝马去,我还有点事要办,就不陪你去了。不过我会让我爸的司机小何带你。”

    王顺点了点头,难怪今晚赵齐是开公司的皮卡车来的,多半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来,早一步拿其父的宝马x9,去清洗保养去了。

    但按说,两人交情虽铁,赵齐也没必要这般热情、乃至于殷勤吧?也正因为交情铁,赵齐根本就不用向自己献什么殷勤。

    今天赵齐这表现,多少有点“非奸即盗”的味道了。

    王顺就盯着赵齐看了几眼,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这个,呃,这个……”赵齐霎时局促起来,他这种表情,却不是因为阴谋告破的紧张、心虚,而更多的是因为不知该如何启齿,竟显得几分生疏。

    王顺不由好笑,道:“看来也不是什么急事,那等我从乡下回来再说,好吧。”

    “好,这可是你说的,可不能反悔。”赵齐又忽然笑了,好似阴谋得逞、奸诈无比,“我看好你哟。”

    当晚,两人就在附近的宾馆住了下来。大半夜的时候,赵齐却忽然提议出去洗澡、搓背、找小姐,王顺坐车累了一天,哪来这个心思,蒙头大睡,理也没理他。赵齐看来是忍了很久的寂寞,最后,竟然一个人跑去快活去了,直到天方亮,这才回到宾馆。

    第二日。晨风和煦,晴空如洗,一大早,赵齐老爸的宝马,就由司机小何开了过来。

    经过简单的介绍后,小何道:“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有阵雨甚至暴雨,乡下的路又比较难开,我们还是先买几把雨伞吧。”

    赵齐二话没说,给了小何一叠钞票,道:“一定要把我同学招呼周到了,知道吗?”

    小何自是一个劲的拍胸脯保证。

    王顺与赵齐,就此暂别。

    青头镇,青水村,是王顺母亲的娘家。王顺这次出发,就是到这里去看望外公外婆。

    从市区到青水村,不过三十几里路,小何却足足开了一个多小时,足见路况极差。但王顺却没有一点坐不住的感觉,一条条熟悉的道路、溪流,一阵阵令人怀念的乡土气息,让他思绪万千,仿佛又回到了童年。

    到了青水村,小何在一家乡间小店附近停好车,笑着脸道:“王哥,先买点礼物吧?”

    王顺摆了摆手,微微叹气道:“不用了。”

    青水村不大,只不过百来户人。这里房舍挨着房舍,从小店北望,王顺就能看到外婆的家门。他这次回来,并没有知会任何人,原本是想给外婆等人一个惊喜,但他下车后四处留意了下,发现家门竟然紧锁。在乡下,这种情况并不多见,很可能外公外婆已经出了远门,买礼物已暂无必要。

    小何却不知道这种情况,他的心中正腹诽不已:要不是齐哥郑重交待,我才懒得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呢。要说齐哥这同学,也太能摆谱了,在车上的时候,自己还很热情的跟他打招呼,他倒好,只是冷冷淡淡的没什么反应,眼睛看着窗外,一句话都不说,真是瞧不起人啊。而且他还是坐在后排左侧的位置,按照国人的坐车礼仪习惯,那可是只有老板才够资格坐的,这小子还当自己是领导了?

    再说刚才吧,自己好心提醒他买礼物,他呢?正眼不看自己,摆摆手算打发了?这算哪门子的鸟事?就是身价过亿的赵宁祥赵总,也不会这般狗眼看人低啊!

    当然,小何心中不快归不快,但齐哥交待的事情,总还要办。他跟在王顺身边走着,勉强维持着笑容。

    “咚咚咚……”

    王顺到了家门口,敲了会儿门,家里全然没有人应答。倒是外婆的邻居胡婆婆,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胡婆婆眼神不是很好,仔细打量了王顺半天,这才试探的道:“啊,小天,是你吗?是你回来了?”

    王顺点了点头,问了声好。

    胡婆婆就忽然乐了起来,她这个开心啊,就好像是自家的亲孙子回来一样。她硬拉着王顺到她家坐了一阵,好半天才说到王顺的外公外婆,说是不久前,被苏穆接到双龙市去了,大概要个把月才能回来。

    王顺恍然。外公外婆总共有一子两女,苏穆即是外公的长子,这几年,苏穆在王顺父亲的帮助下,官路亨通,已经是双龙市一员重量级常委。

    老人家向来絮叨,尤其是孤独的老人。

    胡婆婆话匣子打了开来,滔滔不绝,王顺一边微笑的听着,一边也打量着这个家。

    胡婆婆的家,总共有二层楼,一楼是并排挨着的一间厨房、两间卧房、以及一卫一厅,二楼则应该用来摆放木柴、稻米、风鼓、匾箩等等一些不太常用的农家什物。

    这里还是十几年前那种大庭院、泥土墙的格局,不过这几年显然翻新、修葺过,此外家里还有电冰箱、洗衣机甚至微波炉等家电用品,基本达到了现代民宅基础设施应具备的水准。

    看起来,胡婆婆的子女们还算孝敬。看起来,乡村百姓们的日子也算富足。只不过,这条通往市区的公路,是不是也该修一修了?

    “你这调皮孩子,小时候在婆婆身上撒了好几泡尿,还一个劲的拍手叫好呢。没想到,这一转眼都这么大了,要不是你敲外公家的门,我都认不出来喽……”胡婆婆说道了很久,忽然一拍脑袋,道,“对了,你们中饭可得留在这里吃,我的乖孙女昨天来看我,带来不少好吃的,反正也吃不完呢。”

    王顺客套了几句,见实在推脱不过,最后只好应了下来吃饭。他看了眼小何,知道小何未必愿意,正想叫小何先走,小何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小何到外面接了电话,回来的时候,略显尴尬的道:“王哥,老板急着用车,我看我们是不是……”

    言外之意,当然是早点回去,不能留在这里吃饭了。

    王顺微微皱眉,他在京城的大家族浸淫了几年,自有一套自己的观人之法,再加上吃了龙鱼之后的奇异效果,能够玄妙的触摸人心,小何的真实想法很难瞒得住他。

    “也好,那你就早点回去吧,迟些我自己回市区就行了。”王顺知道小何实在是呆得不耐烦了,这才编了个理由。但王顺又不便训斥小何,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退一步讲,小何毕竟一大早送了自己过来,以后可能还会有麻烦到他的地方,自己也确实应该照顾一下他的情绪。

    小何道:“这……把你一个人留着这里,不太好吧?眼瞅着就要下大雨了……”齐哥可是特别吩咐过的,对他的这个同学,必须得招呼周到。要是自己一个人回去,实在没法交待。

    王顺看了小何一眼,好笑道:“放心吧,赵齐那里,我会跟他说,不会让你为难。”

    就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眼光,小何见了却是心中一惊,这家伙,好似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小九九,这未免也太厉害了吧?

    又或者,这会不会是自己心虚的一种错觉呢?要知道这两年,自己跟在赵总身边,什么样的大人物都接触过,自己编瞎话的功夫,不说滴水不漏吧,也算得上炉火纯青了,等闲人又怎能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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