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迷惘

    在处理完三名受伤的骑士后,张锐心情沉痛,独自一人默默地走到一处僻静地方坐下。此时张锐的嘴唇已经被咬破,鲜血顺着嘴角一滴一滴地落在雪地上,内心如刀绞一般的疼痛已经让他感觉不到**上的疼痛。他从未有过这样的迷惘,他在想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真的有意义。

    自己无力救部下的性命,又亲手杀死了他们。自己屠杀过俘虏、屠杀过平民、擅自杀过违纪的部下,到了现在还亲手杀死了受伤的战友。难道自己真的已经变成一个嗜血的魔鬼了吗?难道自己已经将良知彻底的抛弃了吗?杀人也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内心的杀戮**和嗜血的本性吗?

    坚强!自己坚强的背后,又有谁看到自己内心的软弱呢?战争是残酷的,无论它被某些人粉饰得再美好、再动人,但它的本质,永远是灭绝人性的残酷杀戮。战争不仅对敌人是残酷的,对自己人同样也是残酷的。

    人一旦卷入了战争的漩涡中,就象上了发条的陀螺一样疯狂旋转一刻也停不下来。战争不以个人的意志而转移,谁也没有力量来改变这种现实。战争就是灭绝人性行为,抹杀良知的地方,就是让人显露出凶残兽性的地方。这里只有战友和敌人之分,没有平民与军队之分、没有男女之分、没有老少之分,两个极端对立的阵营,做着你死我活的斗争。张锐承认自己被战争改变,同时他也更加清醒地认识了战争的本质。

    和平美好的生活谁不向望?谁不渴望?如果自己只是想保持内心的善良本性,那只能选择退出战争,只能选择退役。只有这样才能彻底地离开战场,去过暂时平凡安宁的生活。自己甚至可以和王敬宝一起去做香料生意,数年之后,可以保证自己富甲一方。

    可是自己能这样做吗?如果大家都这样想、这样做的话,那汉民族离灭亡就不远了。现今的汉民族,能够在世界上处于崇高的地位,就是因为她的强大,她的威严,她的铁骑,让任何胆敢冒犯她的人和国家,都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如果汉民族不再保持这种姿态,历史又会走回原来的轨迹、历史上汉民族的悲剧又会重演。如果汉民族不强大,不扩张,不掠夺,就会有别的民族来取代她的地位,甚至会反过来奴役汉民族。前世数千年的汉民族历史上,她至少被外民族压迫、侵扰、攻伐、奴役了上千年,难道自己还愿意眼睁睁地看着她再一次被异民族屠杀、欺凌、侮辱,看着大汉重蹈覆辙吗?

    自己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名声,为了明哲保身,为了贪图个人的享乐,就不再去坚持自己的信念了吗?绝不可能!即使背负恶名,也随他去;即使被千百万人咒骂,也随他去;即使世人指责,也随他去。哪怕在历史上遗臭万年,也在所不惜。我!只要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足够了。“爷爷,您当年也是这样想的吗?”张锐望着苍天低声地问。

    在坚强和软弱的矛盾较量之后,张锐的坚强站了上风,他又恢复了平日的坚毅。他正想铺上皮毯子小睡一会儿时,就听见程节的大嗓门在叫他:“营长,属下回来了。”

    张锐站起身来,看见程节大汗淋漓地跑了过来。张锐拉住正要向他行礼的程节问道:“侦查得怎么样?”

    程节面带喜色道:“营长,属下办事您就放心吧。属下已经侦查清楚了,一路的条件都符合您的预想,您可以随时下令行动。”

    张锐一听也是喜出望外,连声称赞道:“喜子,好样的!”说罢打了他一拳,张锐的这一拳打得程节连连后退。程节苦着脸,揉着被张锐打疼的肩膀说:“营长,您的力气大,下手要轻点,属下可经不起您的拳头。万一哪天您一不小心打脱了属下的胳膊,谁来为您办事啊?”

    张锐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起来,接着吩咐程节去通知各连长过来开会商议下一步的行动。待五名连长到齐,张锐对他们说:“各位,咱们这两天给突忽人来个更狠的,让他们再次尝尝我们的厉害。”

    高朔兴奋地问道:“营长,您又有什么主意了?”

    高朔现在对张锐佩服得五体投地。昨夜的骚扰战,让突忽人吃尽了苦头,几乎一夜没能安睡。今早突忽人原以为他们不会再来骚扰,可是张锐却带着他们躲在一处山沟里。突忽人的游哨从他们的头顶经过,也没有发现他们。

    突忽人的游哨过去后,张锐带队突然袭击了突忽人的后队,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整整一营人,几乎被消灭了一半。如果不是担心突忽人的援军,再多半小时,突忽人的这支后队就会被游骑彻底消灭。

    张锐的指挥作战方式,不要说出乎突忽人的意料,就连营里的连长们也是大开眼界。原来还可以这样作战,敌人以为我们向东,我们就偏偏向西。敌人以为我们走了,我们就偏偏留下。敌人进攻我们,我们就撤退。敌人撤退,我们就骚扰。

    张锐天马行空、飘忽不定、出奇制胜的作战方式,给敌人造成了巨大的损失,而自己部队的伤亡基本忽略不计。机动、机动、再机动,是张锐一直挂在嘴边的话。从部队决定深入敌人境内,张锐就充分利用游骑的机动性,前一刻还在某处停留数日,下一刻就会日夜赶路进行到数百里外。

    突忽人摸不清汉军的具体目的,也不清楚具体方位。敌明我暗,让敌人跟着自己跑,决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决不与敌人硬碰硬做正面战斗,这就是张锐的战术思想。

    这样做的效果,大家都已经见识到。在敌人的境内,他们十数日来,如入无人之地,南走西奔行走了数千里路。现在居然来威胁敌人的老窝,这样大胆的举动,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

    张锐在出发之前曾经对各连长说过,真正适合骑兵作战的季节其实是冬季。这时湍急奔腾的河流已被冰封,泥泞的田地已被冻成铁石,饥饿如猛兽般吞噬闯入者的沼泽湿地,也暂时闭上了它们的嘴。这些往日对骑兵来说是禁地的地方,现在他们可以随意出入行走。冬季,地形对骑兵的限制降到了最低点,骑兵的机动性就可以充分、完全地发挥出来。

    张锐对他们说的话都一一得到了验证。游骑南下、西来,一路上渡过了无数条河流,也穿越过数处沼泽地带,他们可以尽情地在田野上纵马奔腾。而这些地方一到冰雪融化的季节,就会立刻成为骑兵们的巨大障碍。现在天寒地冻,这些平时众人眼中的障碍都已不是问题,天地在突然之间变得更加广阔起来,可以让骑兵们任意驰骋穿越。

    不听张锐建议的教训,也使各连长都认知到仁慈所带来的危害,也认知到张锐的远见。他们现在对张锐的命令,几乎不再反对。就是张锐下达了自己一时不能理解的命令,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去执行。此时他们对张锐彻底口服心服,而不仅仅是表面上的服从。

    张锐听了高朔的问话后,笑了笑反问他:“你说我们能不能消灭这股突忽骑兵?”

    高朔扰扰自己的大头,犹豫了一会儿道:“如果他们集中起来,我们是不容易吃掉他们的。他们毕竟还有三千多人,还有重骑兵。”

    张锐突然间想到了一个典故,于是问在坐的各位连长说:“一个人能吃完一头牛吗?”

    杜晗愣了愣,回答道:“一头牛有数百斤,一个人怎能吃得下呢?”

    张旭义也摇头说:“吃不下。”其余的连长也纷纷摇头,不解张锐问话的含义。

    程节在旁边低声的嘀嘀咕咕道:“食量再大的人,也吃不下一头牛啊!我的食量算是大的,一顿啃一只牛腿也不一定啃得完,哪儿还有人能吃完整条牛的?”

    他的话被高朔听见,心头闪过一个念头,笑着说:“俺吃得下!”

    杜晗用惊讶的目光看着高朔,问道:“老高,你没毛病吧?不然怎么清醒的时候,还说胡话呢?你能吃完一条整牛?操!你能吃完一只整羊,我都服你了。”

    高朔没有被杜晗的话语激怒,反而笑嘻嘻地说:“老杜,你小子这次可是栽在俺手里了,俺就吃得完。你从此乖乖的服我吧。”说完纵声大笑起来,样子甚是得意。

    杜晗不服,站起身来道:“行,你不要吹牛,我这就给你找头牛来让你吃,吃不完,我再跟你理论。”说罢就想离去。

    高朔跳起身来将他拉住,口里说道:“我说老杜,你怎么就不开窍啊。营长又没有说一顿就要吃完,俺一天吃点,别说一条牛,就是十条八条,俺也吃得下肚。”

    高朔的话语猛地将几名连长惊醒,所有人都反映过来张锐问话的意思。杜晗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行啊,看不出来啊,老高,你本事渐长啊!”

    高朔呵呵笑道:“那还不是跟着咱们营长学的吗?天天被营长熏着,怎么也能带点烟味啊。你说是不是,嗯?”

    他的话惹得大家大笑起来。张锐也开怀大笑,而且对高朔有了新的认识,这个外表看起来象个大老粗的家伙,心里什么都明白着呢。现在来看,自己的营里,最数他精,看来以后用他的时候,不能在将他定位在冲锋陷阵的角色,还要多多发掘,多多利用他的长处。

    想到这儿,大家也笑得差不多了,于是张锐接着刚才的话题说:“老高的话没有错,吃一头牛并不可怕,就看我们怎么去吃它。如果吃得好我们就能整条吃下,如果是硬着头皮死撑,只怕是胀破肚皮也吃不完。”

    连长们纷纷点头,这个道理大家都懂了。张锐是用牛来比喻现在的敌人,他们也都知道了。敌人看似强大,自己不能一次消灭,但是不厌其烦,通过无数次的打击,每次吃掉一部分,总有一天会全部消灭敌人的。

    张锐又接着说道:“这股突忽人有自己的优势,那就是他们人多势众,又有看似无敌的重骑兵。但是他们也有自己的弱点,那就是失去了机动性。没有机动性的骑兵,还叫骑兵吗?”

    张锐笑了笑:“我们就是要利用敌人的弱点,打击敌人。敌人想到的,我们就回避,敌人怕什么我们就要做什么。你们说这股敌人,最怕我们做什么?”

    张锐很喜欢对部下提问,这样做不仅可以加深他们的印象,也可以起到启发他们、开阔他们思路的作用。这比自己独自做好计划后,直接向他们下命令更有效果。张锐希望自己的部下都是有头脑的人,而不是只会执行任务的机器。

    这次罗济先开口说道:“以属下看,敌人最怕我们向柳城进发。他们出来的任务就是来剿灭我们,以求他们伪都的安全。现在我们突然向着柳城而去,他们会立刻慌了手脚。”

    “不错,不错!”张锐看着年轻的罗济,口里夸奖着:“你小子想得不错,有勇有谋,是块好材料。”

    罗济被张锐夸奖得不好意思,涨红了脸低下头,不过心里却是欢喜异常。张锐大不了他几岁,叫他“小子”,他非但没有认为张锐是在故意轻辱他或是看不起他,反而觉得张锐这样叫自己很亲切、很顺耳。张锐在高兴或者生气的时候,还能叫高朔、杜晗等人为“小子”,自己又怎么不能让他称为“小子”呢?而且张锐的性格就是如此直爽,称自己为“小子”也是一种表达亲切的意思,没把自己当外人。

    不过这也只限于张锐,如果换了别人这样称呼他,即使是自己的上司,他也会怒目以对。人有时就是这样奇怪,有的人能做的事情,换了另一人去做,就会产生截然不同的效果。人只要是对了路,做出来的事情、说出来的话,都会觉得是合理的、正常的。反之,则是挑衅、侮辱、会产生嫉恨和仇视。

    张锐不知道罗济心里冒出的这些古怪的念头,见他红着脸低着头不再言语,只是认为他面子薄,不好意思了。于是转开话题说:“罗济的想法和我不谋而合,我的意思,就是朝着柳城去。这股突忽骑兵不是行动慢吗?我们就快速行动,争取明日到达柳城城下。”

    “我们不攻城,只要在城下露一下脸就行了。我就不信,这股突忽骑兵不着急。他们一着急,就会丢下重骑兵辎重队等拖累,星夜赶去柳城。到时咱们会怎样呢?”张锐说到这里脸上又露出狡猾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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