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刚才真是失礼了,望殿下见谅,望各位长官见谅。”许旺向张锐等人请罪。

    “什么话?你我是兄弟,用不着说这些客套话。来,来,大家难得来许旺家做客,这一顿定要饮个痛快。”张锐显然不想多提刚才之事,举杯向众人敬酒。许旺也连忙端起酒杯向同桌的张通、范明、高朔、程节、百里杨、郝青等人敬酒。

    程节为了活跃气氛,笑道:“喝酒总要有个名目,咱们这第一杯是为什么而干的?”

    高朔先声夺人:“为了西征胜利干杯!”

    程节不赞同:“咱们前天在三耀家饮酒时就已经庆贺过西征胜利了,今日干杯得换个名目。”

    张通哈哈大笑,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为了咱们能死里逃生,干杯!”

    范明又摇头了:“六叔,这话不太妥当。咱们西征,一路是惊险了些,但还不至于用死里逃生来形容。”

    “不如为了回家干杯。”百里杨嫣然一笑,提出了新名目。

    “好,好!就为了回家干杯!”张锐首先表示赞同,大家也觉着这个名目好,终于统一了意见,举杯高呼:“为了回家!”然后纷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一晃数载,诸位大多是第次返家?高兴不高兴?”张锐放下空杯,大声问大家。

    众人大呼:“高兴。”满桌人,除了张锐、范明、许旺在白堡受伤后回家养过伤,其他的自从随部队去了西部战区,还从未回过家。此时每个人脸都洋溢着兴奋之色,恨不得一下子就飞回家里。

    这次能回家探亲,说起来还是托了鲜卑人的福。在七月底,张锐带领部队突破乌河防线返回汉军控制区后,汉军发现鲜卑人全线朝着普六城方向撤退。张锐见到汉军前线指挥官陆柯时。陆柯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鲜卑人在玩什么花样。

    不管鲜卑人玩什么鬼把戏,陆柯都目标明确,直指鲜卑人的乌河防线。陆柯遇见张锐,也来不及与张锐细说作战经过,就让张锐率部返回乌河城堡,自己则指挥着部队抢占鲜卑人的乌河防线。

    张锐率部渡过乌河后,命前师和游骑团将士留在乌河城堡待命。自己则与张通回到风铃城,向战区统帅部的将领们汇报本部人马前段时间的作战经过。

    当刘炯等人听说张锐这次西征两次攻克基普城,两次逼得鲜卑单于狼狈而逃。又惊又喜,拍案叫绝。他们现在才明白。鲜卑人为什么从四月份起就一直没有再派主力来乌河防线,整个后方被张锐搅得一团糟,哪还有多余的兵力支援乌河防线?

    取得如此显赫的战绩,自然不能不报朝廷。刘炯立即派人将张锐从基普城缴获地十几马车鲜卑人的档案资料、地图文献送去都。只是统帅部对于鲜卑人匆忙从乌河防线撤军的情况,心存疑虑。他们想不通,张锐所部虽然在后方给予了鲜卑人沉重的打击,但未影响到乌河防线的鲜卑守军。为什么鲜卑人会突然主动后撤呢?

    后来,刘武周考虑再三,对刘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听说右贤王一直崇拜穆莱.哈桑。他会不会在模仿穆莱.哈桑的作战方式,诱使我军深入呢?”

    罗马远征军的惨败刚过去没几年,刘炯可不想让自己的部队重蹈罗马远征军的覆辙,严令陆柯不得紧追退却地鲜卑军。而陆柯也有同样的顾虑,就只是先占领了乌河防线,而没有派兵追赶撤退地鲜卑军。

    没过几日,又传来鲜卑人从普六城撤退的消息。连城中的数十万平民也跟着右贤王的部队往伏尔河方向撤。于此同时马水方面的鲜卑人也在撤退,南下草岭与右贤王的主力会合,向着西方退却。

    鲜卑人异常的举动。更使得陆柯以及统帅部的将军们疑虑重重,下定决心在没有摸清鲜卑人的底细前不能急于向前。这一犹豫,就彻底失去了全歼右贤王所部地机会。他们都不知道,鲜卑军之所以撤退,是右贤王和独孤康城一早就商量好的。

    他们早就发出命令。让乌河防线的军队在发现汉军将要进攻时。就往普六城方向撤退。只是他们派出的几批传令兵,都被张锐部担任断后的张旭义营和秦营给拦截了。乌河防线鲜卑军主帅嵇凌和副帅勿忸定没有得到通知。

    也正是因此,副统帅勿忸定才带兵出来围剿张锐部,也正是因此,才诱发陆柯提前发动进攻。后来,鲜卑军主帅嵇凌终于接到普六城来的通知,但已经晚了,他接到通知的那天正是张锐在楼平与勿忸定决战之日。

    鲜卑军主帅嵇凌在接到通知时,就命令全军全线撤退,除了少数没有得到通知地部队外,7月24日那天,整个乌河防线的鲜卑军都在向后撤退。所以,那天张锐部才不损一兵一卒就占领了松山营垒。

    其实,鲜卑军从乌河防线向后撤得非常匆忙,而且赶陆柯提早发动进攻,右翼的部队非常混乱。如果陆柯趁机派骑兵追击地话,很可能使得鲜卑军遭受极大的损失。再如果陆柯命汉军全线追击,很有可能将右贤王的主力部队彻底陷于崩溃,最起码从马水方向撤来的数万鲜卑军就无法与右贤王主力会合,而被汉军全歼。

    只可惜,这些都是假设,陆柯出于谨慎,没有派兵追击,而汉军统帅部也下令他不许紧追。这样右贤王的部队才逃过了一场劫难,全军人马几乎没遭受什么损失就从普六城成功撤退了。

    刘武周原本像刘炯建议,派一支部队深入敌区,侦查鲜卑人地情况,然后再决定是否进兵。最适合这项地任务是飞骑军游骑,但飞骑军游骑团在这次西征中损伤大半,剩下的人也已是精疲力竭,再无可能执行这项任务。

    于是史万岁又建议,之前已经下令彪骑军游骑尽快赶来。不妨等他们来了再去执行这项任务。统帅刘炯同意了他地建议,这样汉军的攻势就暂停了下来。

    随后刘武周又奉刘炯之命去乌河城堡慰问西征归来的飞骑军前师和游骑团,他发现这两支部队基本已失去了继续作战的能力。回来后就向刘炯建议,将这两支部队撤回内地休整。刘炯很通情达理,稍作考虑后,就同意了。

    于是统帅部下令,飞骑军前师和游骑团被调往并州太原城附近休整。并再调彪骑军前师赶往西部战区,与之前就被调去地彪骑军游骑团一起接替这两支飞骑军部队参战。

    飞骑军前师和游骑团的将士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沸腾起来。也顾不得劳累,都来催促张锐赶紧路。张锐见将士们归心似箭。也没有再坚持留在战区,便带着这两支部队一路急行返回内地。

    到达太原城后。张锐就宣布全体将士放假半年。待过了年,再回来重组队伍。他们将武器装备移交给驻扎在这里的一支乙等骑军团,由他们代为保管,随后便各自返家。

    一些情深厚,回家路线又基本一致的将士们相邀一同走。张锐也邀集了一批人一同返乡,其中就有同居安江的张通、程节等人,也有顺路的高朔、范明、邓三耀、百里杨、郝青以及许旺等人。

    许旺虽然只是张锐护卫军中的一名亲兵,军衔只不过是骑士长,但他与张锐的关系却非同一般。只凭他自来西部战区后就一直跟着张锐出生入死。又跟着张锐从白堡的死人堆里爬出来,虽然只是个小兵,但张锐早已把他当成可以换命的兄弟看待。

    如果不是军中有明文规定,军官必须是军校毕业,张锐早就提拔许旺当了军官。不过虽然不能违令,但张锐还是任命许旺担任护卫军地搏击总教官,让他负责教授大家搏击技术。以至许旺在前师师部的地位也很特殊。即使身为张锐护卫长地郝青,也要听从许旺的训练安排。既然同行的都是兄弟关系,从家门口过总不能不进去坐坐。所以每送一个兄弟到家。这帮人都会进家去喝一顿酒再路。如果不是大家都急着返家,次送邓三耀到家时,早就被热情的邓三耀挽留下来,住七八天才让离开。

    今日到了许旺的家,张锐等人也自然跟着进了村。但在村口就遇见了许旺家老老少少一大家子人。本来张锐等要去见礼。但见许旺家人神色异常,家中两个长辈还带着伤。许旺的爷爷还不断在骂许旺的父亲。

    张锐等人之见有些为难,去许旺家,明显人家家里在闹矛盾,自己去了岂不是添乱?不去,又怕扫了许旺的面子。之前每家都去了,好嘛到这里不去,岂不是有看不起许旺之意?

    后来在许旺的一再邀请下,张锐等还是随许旺进了家门。刚进了家门,许旺就先向张锐等人告罪,说去后院看看父母就来陪他们饮酒。张锐等都说,只管去,我们在前厅等着就是。没料到,许旺这一去就是一个多小时。

    直到酒宴摆好后很久,许旺才来到前厅。大家见许旺满脸愁容,显然是为家中发生地事情,都不好过问人家的家事,只好转移话题活跃气氛。

    酒宴饮罢,天也快黑了。许旺本想邀请张锐等人在家中住一宿再启程,但大家都推辞。如果是平时家中无事也就算了,但现在他们怎能留下过夜。许旺也没有多挽留,只是坚持要送大家去边城县投宿。

    许旺带着大家来到边城县,找到一家较好的客栈,并出钱为大家订了房间。众人也不好拂了他的一片心,任由他付了钱。安顿下来后,张锐正打算单独出去转转。路过郝青的房间时,发现房门是开着的,于是好奇伸头去看,只见许旺也坐在里面,正唉声叹气呢。

    郝青发现张锐站在门口,连忙起身邀他进屋。张锐进屋,郝青悄声在张锐耳边说:“许旺家里出了事。他现在也不知该怎么办,正找我商量呢。”张锐知道,许旺和郝青的关系最好,两人几乎无话不谈。许旺有什么解决不了地事情,第一个就是找郝青商量。

    张锐虽然好奇,但许旺没有亲口对自己讲,也不好过问。只有对郝青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说,我就不打搅你们了。”说罢就要离去,许旺说:“如果殿下不觉麻烦,不妨也为属下拿个注意。”

    既然许旺开口。张锐当然愿意帮忙,于是叫郝青关了门。坐在许旺身边听他讲家中出的事情。原来许旺回家后去后院见父母,才知父亲和爷爷地关系已经到了水火不容地地步,今日居然还闹到公堂了。

    而这事,要说谁对,谁不对也很难讲。许旺的爷爷许庆从小不喜欢许旺的爹爹许贵,经常打许贵。但对其二叔却非常疼爱,从来不打骂,而且二叔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如果不是碍于祖制,许庆早就把家交于许旺的二叔继承了。即便后来许庆把家交给了许旺地爹爹许贵。但许旺二叔离家地时候,也分给了他许多财产。

    这让许贵心里多少有些不平衡,加之许庆对许贵的母亲不好,时常打骂,就更加重了许贵对父亲地怨恨。在许贵正式当家之后,许庆还是常为小事就打骂许贵,让许贵在下人们面前抬不起头。

    后来许贵被一帮损教唆。说:“现在是你当家作主,你还怕那个老头子干嘛?”许贵也早想解心头之恨,从此开始报复父亲。每日只叫人给许庆送两餐素食。

    接着许贵的母亲过世,许贵更加肆无忌惮了。他把父亲的小妾都赶出门,也敢与父亲顶嘴对骂了。后来许贵又偶然听许庆与二弟之间地谈话,说要谋夺自己的家财,又把许庆给软禁起来。严令家中地人不许放父亲出门。也不许二弟来看望父亲。

    这就更加加深了父子间的矛盾,两人见了面。一句话不投机就相互谩骂攻击。几天前,许贵心中不爽,喝了酒就开始骂下人,被许庆听见,于是出来制止许贵乱骂人。许贵当然不肯示弱。许庆气急败坏,就用拐杖去打许贵。许贵喝了酒,头脑一时发热也就还了手。

    许庆年纪大,那里是许贵的对手,没几下就被打倒在地,牙齿也被摔掉了几颗。许贵见父亲倒地满口是血,酒也吓醒了,急忙逃走。许旺的母亲,就请大夫来为公公诊治,不料此事就宣扬出去。

    儿子殴打父亲这可是大罪,少说也判几年刑。并且许庆已放出话来,说此事决不肯善罢甘休。许贵联想起以前父亲跟二弟说的要谋夺家财的事情,更是慌了手脚。如果罪名成立,很可能会被没收家财然后交与二弟打理。

    许贵连忙去请讼师,希望能为之辩护。但他找了七、八个有名望的讼师,人家一听事情经过,没有一个答应受理此案。都说此案已成定局,毫无胜算的希望。还有的劝许贵赶紧把家业传给尚在军中服役地许旺,或许能把财产保下来。因为家中很多田亩,是靠着许旺挣得爵位购买的。

    许贵倒想这样做,但许旺身在前线无法回来,也办不了相关手续。没有正式的文件,很可能连许旺的地也保不住。许贵正无计可施之时,有一个名叫卫子益的年轻人找门来,说是能帮他打赢这场官司。

    许贵下下打量一下卫子益,心里直嘀咕,此人长相委琐,衣衫破旧,哪里像能打赢官司的人?许贵根本无法相信卫子益,可这时,他已经收到官府的传唤通知,两天后就要开庭,再找不到讼师,就只能用官府提供地讼师来为他辩护,那些官府的讼师,与公诉官吏天天在一起,勾结的可能性很大,让他们辩护等于自认罪名。

    无奈,许贵只好聘请卫子益为他辩护。卫子益跟他约法三章,无论他怎么吩咐,许贵都必须听从,否则无法打赢这场必输地官司。许贵答应,卫子益趁其不备,一口咬掉许贵的半截耳朵。

    许贵疼得哇哇乱叫,叫嚷着要去告卫子益故意伤人。卫子益却笑着解释道,只有这样才能赢得官司。你现在就是去告我,大不了我被判个徒刑,但你不仅掉了耳朵,也要被判刑而且连家财都保不住了。

    许贵这才闭嘴,老老实实听从了卫子益的安排。接着,卫子益把除了许庆之外的全家人召集起来,对他们说:“老爷子这次是铁了心要把家财交给老二了,你们也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各自走人。”

    家人们不解其意,卫子益又说道:“你们以为许老二接任一家之主后,会让你们留下?劝你们别做白日梦了。留下你们。他就不担心你们找机会为原主子报仇?加老爷子,平时恨你们虐待他。更加不会让你们留在家中,所以还是趁早各作打算。”

    许府家人一听慌了手脚,他们在家里做惯了,虽然许贵脾气不好,但给他们的工钱不少,现在出去,也一时找不到比现在好地工作,于是纷纷央求家主许贵再想想办法。

    卫子益又对他们说,办法不是没有。但是那晚发生地事情,大家今后都只能按照他说的经过对外人讲。家人们为了自身地出路,都同意了卫子益的办法。卫子益就编造了许老爷子咬掉儿子耳朵的谎言,让家人们记熟。然后又在家人中挑选出十几个机灵的,去堂为许贵作证。再凭借着他的伶牙俐齿,终于为许贵免去了一场灾祸。

    可是许老爷子与许贵的矛盾还没有解决,两人回家后又接着开始吵闹。一个是许旺的亲爷爷。一个是许旺的亲爹,许旺夹在中间不知该为谁说话。许旺很担心爷爷和爹爹再次打斗起来。如果再发生打斗事件,他父亲肯定罪责难逃。

    张锐听罢。暗暗称奇。他不是为了许府的家事奇怪,而是对那个叫卫子益的讼师产生了兴趣。暗道:这小子也算是个奇才,虽然使用地法子够损,却能反败为胜,赢得官司。用别的什么办法。还真不容易达到让许旺父亲摆脱忤逆之罪地效果。

    又见许旺不住地唉声叹气。便为他出主意:“既然无法相处,不如就此分家。”

    “分家?”许旺和郝青都吃惊地看着张锐。不知他此话何意。

    张锐点点头,对许旺说:“既然老爷子无法与伯父相处,不如把他们分开。老爷子年纪大,需要有人照顾,就把他交给你二叔赡养。当然老爷子的家财,也要转给你二叔。但用你名义购买的田亩就不必给了,我相信你家的田亩也是你的比较多。”

    “是。只是这样的话,家中的房子也要交给二叔。”许旺明白了张锐的意思,也并无意见。家中的绝大多数田亩都是因他地爵位得来的。早在他取得男爵爵位时,他父亲有些闲钱就用来购买田亩,后来许旺在白堡之战后,又取得了子爵爵位,他父亲许旺更是把家中的所有钱都购买了田亩。

    只是,这些田产地契都许贵的名字。原因是许旺一直在前线,购买田产时不能亲自回来办理。而许旺是许贵的长子,以后这些财产都由许旺继承,所以官府也没有限定非得许旺本人办理不可,于是以许贵的名义就办理了田产地契手续。

    现在要是分家,这些新购买的田亩肯定不会分给许旺地二叔。可家中现在住的房子是许老爷子以前的,分家后许旺父母一家就要搬出去。许旺也没有足够地钱,再去盖一座大宅子,一时为难起来。

    张锐笑道:“不如这样,你们全家搬去安江庄园定居,我那里为你提供一座宅子。你们在这里的田地就租给别人耕种,每年派人来收租就成了。”

    许旺也知道张锐在安江城外修建了一座极大的庄园,有很多遗孀都搬去居住。自己全家搬出住,也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头迟迟不回答。

    郝青劝道:“还是去,殿下也劝我把全家搬去。我正在考虑呢,如果你去了,我也去。今后我们家都住在一起,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听了这话,许旺下了决心,答应了张锐的邀请,准备回家去处理分家以及搬家地事情。临出门,他又说:“那个卫子益虽然帮我父亲打赢了官司,但却咬下了我父亲地一块耳朵,实在可恶,此仇我必要报之。”

    郝青笑着问:“你准备怎么报复他?”

    许旺道:“至少也揍他一顿出出气。”

    张锐哈哈大笑,说道:“我也想见识见识这个讼师,明日我们就去报复,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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