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张锐出了都城北门往兴山方向而去。他是去参加虞士基家的聚会,这是在来都之前双方就约定好的聚会。

    在走到兴水岸边不远,远远的就看见一片蓊郁挺拔的松树林。遮天蔽日的松树整齐地耸立着,一看就知道是经过人工精心修整的。

    一条昏暗的林间道路,弯弯曲曲延伸进松林深处。道路不宽,仅可并行两辆马车。顺着林间道路向里走不远,一座别具一格的木质庄园呈现在眼前。

    这座庄园很有特色,所有建筑甚至院墙都是用未去皮的原木搭建而成,木屋、木质围墙、藤架爬满了藤蔓,石阶两侧布满青苔。正值寒冬季节,青苔的痕迹是一片片花白,藤蔓则是一片片枯黄,黄白交杂,看去颇有一番山中人家的景象。

    都城里的官宦们,大多都在城外有自己的庄园。兴山、兴水附近,是庄园较为集中的地方。前任丞相独孤信的观鱼庄,就在离此地不远处。次张锐去给独孤信拜寿时,曾从这片松林旁边经过。

    想象当中,张锐以为虞士基的庄园模样跟独孤信的庄园差不多,应该修建得富丽堂皇、磅礴大气,万没想到却是眼前这副返璞归真的模样。

    来到院门前,张锐抬头见院门的匾额提有“圆木庄”三个字。下面还有落款,只是年代久远已经看不清了。他心里嘀咕:明明就是奸臣贼子,偏偏还要伪装成清贫寒士地模样,把自己的庄园搞得跟快倒闭的度假村似的。这障眼法也做得太过了点儿,蒙得了谁呀?!别人不仅认为你是奸臣,而且还是个十足吝啬的奸臣。何必呢?

    虞士基和张锐一样。是被世人并称的两大奸臣之一,在张锐“致残”刘佘之前,排名一直是略高于张锐地。这个大奸臣的庄园与张锐在安江的庄园却有着天壤之别,相比之下张锐觉得自己更像一个贪婪的奸臣,心里有些不平衡,十分鄙视虞士基的虚伪。

    虞士基满面春风地从里面迎出,抱拳拱手说:“无锋老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见谅!见谅!”

    “虞大人亲自出迎,下官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张锐今日没有穿军服,也是抱拳回礼。脸也挂满了笑容,浑不知他这样同样虚伪。

    虞士基假惺惺地热情招呼着。还用略带几分责备的口吻说:“今日来的,都是朋,什么大人,小人的?你要是再称什么大人,我就要称呼你将军了。”

    “方才兄既然这么说了,小弟怎敢不从?”张锐此来的目的,是想跟虞士基搞好关系。既然虞士基想先从称呼拉近彼此地关系,他也就顺势称呼虞士基的表字。

    “令爱可有一同到来?”张锐在数月前就写信说要带女儿来参加聚会,虞士基向张锐身后望了望,见并无女眷车辆随行。就顺口问了一句。

    这时,张锐乘坐的那辆马车地车门打开了,从里面跳下一个女童。对虞士基行礼说:“侄女优璇,拜见虞伯伯。”

    “唉呀!公主殿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虞士基先是一愣,而后见六灵正在对他行礼,一边摆手示意。一边就要行大礼拜见。

    虽然虞士基为了操办这次聚会。已有数日没回都了。但他消息很灵通,六灵荣升公主这种轰动朝野的大事更是有眼线及时禀报。昨日晚间。他就得知同乐收了张锐八岁的女儿张优璇为孙女,并册封为六灵公主的消息。就算他没有见过六灵,但根据眼前这个女童的年龄推测,还有她自报家门,就知道她就是六灵公主。

    张锐前拦住欲行大礼的虞士基,同时六灵也大方得体地说:“只有晚辈参见长辈之理,哪儿有长辈给晚辈行礼的。虞伯伯快别折杀了侄女。”

    虞士基摇着手说:“下官怎敢妄称公主殿下的长辈?请公主殿下万万不可这么说。六灵笑着回道:“虞伯伯刚才不是说过,今日来的没有大人、小人之分吗?怎么又改口说起下官、殿下之类的话?优璇今日是代碧斯姐姐随父亲来参加聚会地。虞伯伯既然和父亲兄弟相称,优璇自然当以伯伯相称了。”

    虞士基一边连称不敢,一边疑惑望着张锐。他听说六灵是正式过继到伯安太子的名下,怎么她还在称张锐为父亲?而且还跟着来参加聚会?

    张锐知道他在心里想什么,便解释道:“承蒙陛下恩典,公主与小弟仍以父女相称。本来公主是要搬进宫住的,只是陛下赏赐她地紫苑宫已很就没有人住过了,陛下吩咐要打扫干净后才能入住。因此,公主还要在小弟岳丈家中住两日。昨晚,公主听说小弟要来方才兄家里做客,非要跟着来。小弟拗不过她,所以只好把她带来了。”

    虽然同乐允许女儿称呼自己为父亲,但张锐却不敢在外人面前,随便直呼女儿名字或小名了。六灵已经改了姓,成了正式的皇家成员。在外人面前怎么称呼她,已经牵涉到维护皇室尊严的问题。所以张锐即使很不习惯,也要称呼自己的女儿“公主”。

    六灵却不在意这些规矩,拉着父亲的手左右甩动起来,辩解说:“爹爹早答应虞伯伯要带碧斯姐姐来做客地,但碧斯姐姐脸地伤还没有好,不能来参加。女儿不是怕您失信于虞伯伯,所以才要代替碧斯姐姐来的。您不想让女儿来,是怕虞伯伯不愿意让女儿来吗?”

    张锐还没有说话。虞士基连忙说:“公主殿下能来,下官当然万分欢迎,岂有不愿意之理?”

    六灵乐呵呵地对张锐说:“怎样,女儿在路就对您说,虞伯伯会欢迎女儿来地。”张锐苦笑地对虞士基摇摇头,不再言语。

    虞士基虽然知道碧斯被打之事。却不知碧斯伤得如此严重。他一边请张锐父女二人入府,一边问询碧斯的情况。六灵抢着回答,并把碧斯的伤势无限夸大,说碧斯姐姐整个半边脸都被毁了。

    张锐很奇怪,六灵为何要如此的夸大碧斯的伤势。见六灵偷偷对自己眨眼,心想,她可能是想夸大碧斯的伤,以争取大家对自己报复行为地同情。他也不好当面拆穿女儿的鬼把戏,只好沉默不语。

    虞士基并没有怀疑六灵的话,他心想。张锐为了此事大闹安阳公府,还亲手毁了刘佘的面容。如果不是刘佘把碧斯伤得很严重,张锐也不至于大闹安阳公府。而陛下在处理此事时。也不会轻描淡写地责骂他一顿就算了。

    他本来是有意与张锐结亲的,但此时知道碧斯被“毁容”,又犹豫起来。他心里盘算着,碧斯今日没来最好,这事还是缓缓再说。

    来到大厅,张锐见里面只有三、四十个宾客,三三两两的,或坐、或站聚在一起聊天。看见他们进屋,众人都停止了谈话,纷纷望过来。

    张锐扫视了一眼这些宾客。里面没有一个是自己认识或是面熟的朝廷官员,仅有的几个熟人,都是自己的部下。张通、刘文常、赵无寒、宇文歆四人单独聚在一块。看见他进屋,都对他微微点头示意。

    张通等人在到汉水军营不久,就接到了虞士基的邀请。他们还来问过张锐,是否来参加这个聚会。张锐当然想他们都去,于是告诉他们自己要参加聚会。

    当时赵无寒还有些担心。说:“虞士基在朝中地名声不佳。我们去参加他家的聚会,别人会不会误认为我们与他是一丘之貉?”

    提到名声。张锐顿觉不快,答道:“我在朝野下的名声都不佳,我家地聚会你要不要来参加?”这话问得赵无寒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最后还是宇文歆打圆场:“去就去,权当放假休息一天。我就不信,我们去参加一个聚会,别人就把我们当成他的同党了。如此这般,四人今日才来参加了这个聚会。不过此时,张锐却对姐夫评价虞士基的名声不佳之言深有感触。

    他环顾四周一遍,看见宾客就这么几个人。不由在心中感叹:虞士基的人缘确实太差劲儿了。我即便名声不佳,要是在安江家中请客,邀请来的朋不会只有这点儿人。就算要严格筛选身份来参加聚会,我请到的人也起码要比现在这里多出一倍来。

    按说,以虞士基三公的身份,在都这个贵族、官宦多如牛毛的地方举办聚会,就算他不大肆邀请宾客,至少也会有百人不请自来。就如次独孤信的寿宴,几乎朝廷三品以的官员都到了。

    而现在,来地宾客还不足五十,而且都不是位居高位者。而除了虞士基本人外,张锐就没有看见三公九卿中的任何一人。出现这样的情况,不仅仅只是虞士基名声太差地问题了,他本人的官场政治能力也让张锐产生了怀疑。

    而张锐看见那些宾客看自己的眼神,就如同看怪物一样,既充满了好奇,又带有点恐惧。一些人边看还边跟旁边的人窃窃私语。不由得大为恼火,心想,老子又不是珍稀动物,牵来让你们参观的,有什么好看地?有什么好议论地?

    “无锋老弟,我来为你介绍几位…….”虞士基身为主人,正想为张锐介绍这些宾客中的一些人。不料,他刚出声,张锐突然大叫一声:“咦?六叔、云卿兄,你们也在这里?什么时候到地?”一边招呼着张通等人,一边大步朝他们走去。

    虞士基也是个人精,心里明白张锐是不想跟这些宾客打招呼。借故走开地。只是,张锐这么突然一走,让他很尴尬。也不知是该跟张锐过去,还是独自走开。

    他正在尴尬,忽觉有人在拉他的衣摆,一看是六灵。六灵见他低下头。笑着问:“虞伯伯,这次聚会有没有女眷来参加啊?”

    “有,有。都在后面的花园呢。”虞士基连忙回答。

    六灵闪动着一双明亮的大眼,说“侄女想去认识几个姐姐,和她们聊聊天,好吗?”

    这个要求,虞士基哪能拒绝,他招手叫过来一个年轻人,对他说道:“大郎,你带六灵公主去后花园。介绍几家小姐与她认识。”

    那个年轻人听说六灵的身份,猛然愣了一下,随后马反应过来。回答说:“是,爹爹。”而后,他恭恭敬敬地向六灵行礼,“小的参见公主殿下,请公主殿下随小地过去。”

    那人刚刚行礼完毕,六灵一把拉起他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问:“你是虞伯伯的儿子吗?你叫什么名字?”

    那年轻人没有想到六灵会拉自己的手,顿时像是触电一样全身僵直。虽然六灵年龄小,但贵为公主。他此时是挣脱也觉不好。是继续被拉也觉不对,心慌意乱之下,哪里还听得到六灵的问话。

    直到六灵拖着他出了大厅的门。第二次问他这个问题时他才听见,结结巴巴地回答:“是……是。小的叫虞佑仁,在家中排行老大。”

    六灵见他一副慌乱的神情,觉得十分有趣,想故意逗他玩。她停下脚步。又拉起虞佑仁的另一只手。笑着说:“你是虞伯伯的儿子,也就是我地哥哥了。我是叫你佑仁哥哥呢?还是叫你大郎哥哥?”

    虞佑仁满脸通红。眼睛看着六灵拉着自己的一双手,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有说出话来。

    六灵见他这般老实巴交的样子,也不忍再逗他。便松开拉他地手,说:“算了,我就叫你佑仁哥哥。好不好?”

    虞佑仁见她松手,长出一口气。也没有听清六灵问什么好不好,连声回答:“好,都好。”

    六灵噗哧一声笑出声,又问:“你还在读吗?”

    虞佑仁耳根、脖子红得像是要渗出血来,低着头回答说:“是。小的在帝大读。”

    “在帝大读啊?太好了!过几年,我也要考帝大,到时候我们就是校了。我去了,你可要多多照顾我哦。我去学校的时候,你可要去接我,我怕学校大迷路。还有……”说起帝大,六灵就兴奋得很,唧唧喳喳没个完。还安排虞佑仁到时候,要帮她做这做那,完全把虞佑仁当成她的童兼仆人了。

    虞佑仁抬眼看了她一眼,见她心直口快说个不停,十足小孩子的性格。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对六灵有了几分亲近感。他也想逗逗她,但碍于身份不敢过于放肆,只是说:“恐怕小的不能为公主做这些事情。不过,公主不必担心,我想陛下会为您安排一切的。”

    六灵瞪大眼睛,气呼呼地问:“为什么?枉我还叫你哥哥呢,你就没有一点兄妹情意?连一点小小的要求都不答应?”

    虞佑仁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因为……因为小的翻了年就要毕业了。等公主帝大时,小的不知在什么地方呢,所以怎么敢随便应承公主呢?不过,小地答应您,公主帝大时,只要小的在都,一定听您的吩咐。”

    六灵这才转怒为喜:“你父亲是三公,你留在都任职还不是顺理成章地事情?”

    虞佑仁收起笑脸,说道:“我父亲是我父亲,我是我。我父亲是三公,跟我留不留在都任职有什么关系?难道公主殿下认为我会依靠父亲的关系,留在都任职吗?”

    六灵笑着说:“你不留在都任职,难道还要去新州任职吗?你就是想去,你父母也舍不得你远离家的。所以,你只能留在都任职了。”

    虞佑仁扳着脸说:“我本来打算哪个部门录取了我,我就去哪个部门。现在,我主意已定。决定就去新州任职了。”

    “这是为何?我只不过是说说而已,你没有必要非去新州任职?难道留在都任职不好吗?”六灵惊讶地说。

    虞佑仁冷眼看着六灵说道:“既然公主提出了疑问,难免不会有别人也想到同样地疑问。我不想让别人以为,我是靠父亲的关系才能得到晋升地。所以,我决定去新州,以后凭自己地本事再调回都。”

    六灵见他说得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心想,没想到他还是个挺好强的人,只是为了一句无心地玩笑话,就非要去新州任职。从他自信地话语中,也可以断定他不是个没有本事的人。

    六灵又仔细看了看虞佑仁,发现他生得还算俊朗。不由得在心里想,如果不是碧斯姐姐心里有了石头哥哥,其实嫁给他,也挺般配的。

    见他还在生气。六灵又拉着起他的手,一边左右摇晃,一边软言认错。她年龄小。嘴又甜,虞佑仁哪能真生她的气。没用几分钟,虞佑仁态度就软化了下来。

    他又带着六灵往后院走,为了缓解气氛,顺口问了问碧斯的伤势。六灵心里一惊,认为他问碧斯姐姐的伤势,必定是对碧斯有意思。

    虽然她认为虞佑仁人不错,但是她早在安江就承诺要帮助碧斯。于是,又对虞佑仁夸大了一番碧斯的伤势。说碧斯伤得很严重,整个半边脸都摔烂了。并且据大夫说。就是伤好之后,脸也会留下整片的伤疤。她一边说,还一边假意抹了把眼泪。

    “刘佘在学校。就是非不断,早该受点教训了。这次,竟然干出如此下作之事,活该被打!”虞佑仁听罢气愤地说。

    六灵偷眼看虞佑仁的表情,见他虽是满脸气愤。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既像是兴奋。又像是高兴地神色。

    六灵不知他眼神中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只能在心里对碧斯说。姐姐,妹妹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要是他还执意要娶你,妹妹也没有办法了。

    她并不知道,虞佑仁并没有娶碧斯的打算,因为他早已有了心人。两个月前,虞士基对他说起这门亲事时,他坚决不同意。

    虞士基才不管他愿不愿意,态度强硬地要求他必须要参加这个聚会,否则就断绝父子关系。虞佑仁是孝子,不敢公然与父亲反抗到底,不得不答应参加聚会。不过,他自有他地办法,在聚会他会想尽办法,让碧斯看不自己,甚至不惜做出一些粗俗不堪之举。他的这个想法与六灵为碧斯想出计策有异曲同工之妙。

    前几日,虞佑仁听说碧斯被刘佘打了。心里立马又有新的想法,他准备到时候,在碧斯面前装成刘佘的朋,并用取笑的口吻问碧斯被打的这件事情。他就不信,碧斯不跟自己翻脸。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碧斯竟然被刘佘“毁容”了,连聚会都来不成了。他虽然在嘴里痛骂刘佘没有人性,但在内心里还是很感谢刘佘。心想,这小子,总算也做了一件好事情。

    但他这种心思,绝对不能让六灵看出半点。要是被六灵知道他此时在幸灾乐祸,再去转述给疯虎,自己肯定会被痛打一顿。

    得知碧斯被“毁容”的消息后,虞佑仁已经快乐疯了。他相信,父亲要是知道疯虎的女儿被毁容后,也不会坚持要自己娶她的。总算可以躲过这门亲事,以后不必再为此事烦恼。

    他越想越兴奋,想即刻就把这个消息告诉的女。因为,知道这件事情地女这几日一直在以泪洗面。他打算派人,马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他将六灵带到后花园门口,便停步对她说:“各家来的小姐们,都在里面玩耍、休息。我不便进去打扰,还请公主自己进去。”

    六灵也没有勉强,对他说:“我自己进去就行了。”虞佑仁连忙告辞,兴兴匆匆地跑了。

    六灵见他跑时,挂着一脸兴奋之色,十分不解。只觉得这个人,好像有点奇怪。

    六灵在花园里转了一阵,看见了几位小姐。不过。每个都是一副浓妆艳抹地打扮,让年幼地六灵看着有些反胃,没有一丝想要跟她们交谈的兴趣。离她们还远远的,就转道而行了。

    独自在花园中闲逛,来到一处僻静之地,六灵看见一个年龄大约在十四、五岁的少女。正坐在一张石凳看。这位少女到时没有先前那些人妆扮,头发、衣着都很简洁、素雅。

    六灵便走了去,问:“姐姐,我能在这里坐会儿吗?”

    那个少女抬眼,看见问话只是一个幼童,吃了一惊。问道:“小妹妹,你来这里干嘛?”

    六灵见那个少女容貌并不十分出色,小巧玲珑的五官单看并不出众,但配在一起却非常耐看。她惊讶地表情显得很夸张,嘴边、眼睛都张得大大地。一副见鬼的模样。可她地这个样子,非但没有让六灵感到讨厌,反而有一种想要亲近她的感觉。

    六灵呵呵笑着在她身边坐下。说:“放心,我不是来选亲的。我跟着爹爹来这里玩的,只是觉得前面不好玩,所以来这里看看。”

    那个少女端详六灵半天,突然笑着问:“你小小年纪的,就知道什么是选亲吗?”

    六灵最忌讳别人说她小,撅起嘴说:“我什么不知道啊?就像姐姐这样,坐在这里等那些男人来挑选呗。”

    少女听她说完,一把丢开手中的,跳起身来拧六灵的脸蛋。说:“什么坐着等人来挑啊。你这个小丫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六灵起身欲逃,但被那个少女拉住。而后又被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六灵拼命挣扎,但年龄小,力气有限,不管怎么挣扎,也逃脱不了。

    少女腾出手来拧住六灵地脸蛋。威胁说:“快向姐姐道歉。不然拧烂你的嘴。”

    六灵毫不屈服,叫道:“不。我没有说错。为什么要道歉?你就是拧我的嘴,我也会不道歉。”少女见她如此强硬,脸露出坏坏地笑,说:“好啊。挺有骨气的。不过,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你这个小丫头。”说着,伸手就去咯吱六灵。

    六灵最怕痒,少女没咯吱她几下,她就蜷着身子求饶了,“好了,好了。我道歉了。”

    “有这么道歉的吗?”少女仍不罢休,继续的咯吱。

    六灵笑得快喘不过来气,求饶道:“姐姐,小妹错了。看在小妹少不更事的份,你就饶了小妹这次。”

    少女这才停手,甚是得意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哪家来的孩子?”

    六灵见她的手,还在放在自己身,不敢不答,说:“小妹刘优璇,安江人。姐姐猜猜看,小妹是那家的?”

    少女放开六灵,自言自语:“刘优璇?安江人?安江来的应该姓张才是,不会姓刘的。姓刘?安江?有姓刘地来吗?”

    六灵见把她问住,心里一阵欢喜。得意洋洋地对少女说:“猜不出。呵呵,猜出来,我就佩服你一辈子。”

    少女哼了一声,说:“我姓魏,长州人氏。你猜我是哪家的?”

    六灵笑呵呵地说:“那还用猜啊?太简单了,明摆着的地嘛。姓魏,长州人,姐姐肯定是魏公家的人啊。”少女见六灵那股得意的劲儿,十分气恼,又问她:“既然你这么聪明,那你就猜猜,我与现任魏公是什么关系?”

    六灵知道现任魏公已经六十多岁了,不大可能有这么小的女儿,开口道:“你是魏公的孙女。”

    少女轻蔑地一笑:“我还以为你多聪明呢,原来不过如此。再给你三次机会,看你能不能猜出。”

    六灵又猜说:“那你是魏公地女儿。”

    少女又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不过,六灵从她地表情看出,自己又猜错了。

    六灵心想,她不是魏公的女儿,也不是孙女,那肯定魏公地侄女或是侄孙女了。但现在只剩下一次机会,不能两个答案都说。这该怎么办呢?

    不过,她眼珠一转,有了办法。说:“那就是魏公地表亲了。”

    表亲范围就大了。不论是魏公夫人娘家的人,还是世子夫人娘家的人,都可以算是魏公的表亲。六灵自认为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一定不会错,即使少女说她说得不够准确,她也可以跟她狡辩一番。

    可六灵没有想到,少女听了她的答案笑得前仰后合。边笑边说:“你这个鬼丫头。以为这样回答就可以蒙混过去吗?告诉你,你错得太离谱了。”

    这下,六灵傻眼了。她还是第一次败得如此彻底,心里想不明白,眼前地这个少女究竟是魏公家的什么人。

    于此同时,在大厅内,张锐正在和虞士基闲聊。

    “你说什么?魏公也来参加这个聚会了?”张锐用怀疑的眼光看着虞士基。

    “来了,人就在后院,你要不要见见?”虞士基连忙点头。

    张锐仍摇头不信,世人都知道魏公十年前瘫痪后就没有下过床。也没有离开过长州新安府的家。几年前,奶奶过八十大寿,魏公都没有亲自来。他哪能来虞士基的家里做客?

    虞士基知道张锐在想什么,说:“三个月前,清甫公已经去世了。”

    张锐这才有些相信虞士基的话,不过他仍然有些怀疑。他早听说,魏公家世子从小身体不好、体弱多病,也是从不出门的。次来给奶奶拜寿的,也是魏公世子的弟弟。

    “魏公此来都,是为了明年的投票吗?”张锐问道。

    “也是,但也不全是。”虞士基还要吊人胃口。

    张锐很想不再问下去,但好奇心还是驱使他又继续问:“那么。是为何事来?”

    虞士基眯缝着眼睛说:“选亲。”

    张锐正饮下一杯酒,听虞士基说魏公来选亲,噗哧一下把口中地酒都喷了出来。

    虞士基像是已经料到是这样的结果。捋着胡须微笑的看着张锐手忙脚乱地拍胸捶背。

    张锐咳嗽了好一阵,才对虞士基说:“方才兄,我承认你开的这个玩笑很好笑。不过下次,拜托你在说这种笑话的时候,最好是在小弟没有喝酒、吃东西的时候。不然很容易出人命的。”

    虞士基闻言哈哈大笑。笑了一阵。很认真地说道:“为兄刚才并没有说笑话。”

    张锐看了他一眼,说:“这又是笑话?”

    虞士基摇头道:“非也。非也。为兄说的都是实话。”

    张锐疑惑地说:“魏公世子…….哦不对,现在应该称魏公才对。魏公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成婚了,我记得他娶的是江西侯家的次女。怎么?他的夫人过世了?”

    虞士基笑了笑说道:“算了,为兄实话告诉你。其实,魏公世子早在魏公去世前一周就病故了。魏公就是听到这个噩耗后,才加重病情而亡的。”

    张锐甚是惊讶,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但转而,又是一番更惊讶地表情,对虞士基说:“那现在的魏公不就是你的女婿吗?”说完后,又觉得不对。魏公世子一直无子,所以继承魏公家业地定是魏公的次子但魏公的次子娶的是虞士基的长女,怎么可能又来选亲?难道虞士基地女儿死了,他又来为女婿挑选夫人?这也说不通啊。

    张锐正在疑惑不解,虞士基叹了一口气说:“可惜,为兄地女婿也就在魏公去世的当月,战死在鲜卑前线了。”

    张锐目瞪口呆,这种事情竟然都凑到一块儿了,魏公家今年也够倒霉地。那魏公家现在应该是谁来当家主?张锐脑子里开始翻出魏公家的家谱,这些学那会都记得的资料,只是毕业后资料就没有更新过。

    张锐记得,魏公家到本代家主,已经是三代单传了。本代家主终于生了两个儿子,据说,魏公在第二个儿子出生后,他在城东摆了千桌酒席,说是要宴请全城人。大家轮流去吃酒宴,为此这个活动举行了一个月之久。可见,他是多么高兴。

    后来就没有听说魏公再生过儿子。所以魏公应该就只有两个儿子,一个世子已经先于魏公病故,另一个战死在鲜卑前线。张锐也没有听说魏世子有儿子,魏次子刚娶了虞士基的女儿没几年,即使有儿子,也不可能大到可以来选亲的年龄。那么虞士基所说的这个来选亲的新任魏公,是谁呢?

    他满是疑惑地望着虞士基,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答案。这次虞士基没有再故弄玄虚,说道:“现任魏公叫魏容,今年十五岁。”

    张锐没有听说过魏公家有魏容这个人,心里猜测,魏公家三代单传,本代之后又没有听说有子嗣。这个魏容是不是同乐的儿子,改姓过继到魏公的家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圣祖立下世袭贵族继承法以来,魏公家是第一个被皇家子弟接管的人,以后魏公家可以算是皇族成员了,所受的优待,肯定比一般世袭家族多。这算是魏公家的福气呢?还是不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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