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闷热得要命。一丝风也没有,稠乎乎的空气好像凝住了。刘子成大汗淋漓,衣衫早已湿透。他不停地擦着脸上和额头上的汗珠,但仍有一些不小心渗入眼角汗渍刺得他双眼生疼。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都像是才从蒸笼里出来,头顶上冒着股股热气,通红的脸颊上,汗如雨下。孙晨在上面前的话,利子成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他几乎被飘散在屋内的阵阵令人作呕的汗臭味。熏得喘不过气来。

    “该死的鬼天气!”他低声时坐在旁边的荀昊抱怨着,“都说七月流火,是暑热开始减退、天气渐渐转凉。但这鬼天气,还是这么的热。”

    “今年天气是有些反常,会不会又是大旱?”荀昊坐着的地方正好被窗外一缕阳光照着,他一只手遮在眼侧,一只手微微在脸前扇动着。其实他这样扇风也是徒劳,他英俊的脸颊上也趟满了汗水,甚至八字胡上都沾着汗珠。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光,仿佛像是清晨的露滴。

    刘子成与荀昊曾同在彪骑军服役。荀昊担任彪骑军游骑团长的时候,刘子成是重骑团的营长。两人结识后,因彼此出身、爱好相近,很快成了朋友。彪骑军分裂后,两人又一同前来投靠安乐帝。

    来到信典前线后。两人便分开了。平时也只能在总部作战会议上才能见面,两人上一次见面已是三个月前的事情。以前再人每次重逢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就是在会议进行中,也在下面窃窃私语。而这次见面,两人心情都不大好,直到现在才说上一句。

    只定两人对过一句话后,又沉默下来。刘子成烦躁不安地与脸上不断冒出的汗珠做着斗争,荀昊则默默地听着孙晨讲话。

    刘子成心情烦躁,不仅仅是天气炎热的原因。而是自开战以来,他麾下的重骑师没有与南军交战过一次。刘子成深信重骑兵是所有兵种中最强大的,是战场上真正的霸主。他的想法似乎也得到了印证,南军几乎得了“恐刘症”基本上不敢与他的重骑兵交战。每次他被孙晨派上战场,南军不是马上撤出战斗,就是集中全部兵办,组成长枪兵在前、强弩等远程武器在后的刺猬阵型,让他无从下手。

    不战而胜虽然威风,但次次出战都没有捞到功勋,也让他很是懊恼。倘若不是托荀昊的福,上次在望溪河阻挡了南军骑兵的突进,他的重骑兵甚至没有一次能改变战局的进程。这样的战果,与他心目中无敌重骑兵的形象相差甚远。

    他鄙视南军将领胆怯的同时,也在心里叹息孙员老了。想当年,在沙林会战最关键的时玄,作为中路战场的前敌指挥孙员派出了三个营的重骑出战,二千余重骑兵横扫敌阵,一举取得了会战的胜利。

    刘子成当年便是那二千重骑兵中的一员。那次会战中他作为营长,冲锋时一直处在队伍的最前列。直到今日,他还记得那天冲锋时的情景,二千重骑兵举着如同钢铁森林般的长捎、他们坐下的战马踏着如雷鸣般沉重的蹄声、他们如同一股飓风般席卷过敌阵,所过之处只留下一片血红的土地。那些被他战马撞飞到半空、被他手中长捎穿透的突忽人的身影,至今历历在目。突忽人的哀号声、惨叫声、被马蹄踏破骨头的声音也不时回响在耳边。

    这才是重骑兵在战场上应该挥出的不同凡响的震撼力!真想多有几次如沙林会战时的冲锋机会啊!刘子成沉醉在回忆之中。在心里感慨万千。沙林会战也成了刘子成*人生中乃至汉军耍骑兵们最辉煌的时刻,从那以后至今,帝国的重骑兵们就没有经历过类似的胜利。

    在西部平叛后期。突忽人已经无力与汉军展开决战。汉军需要做的只是不断攻取突忽人的军事堡垒和城镇即可,这类任务无一例外被汉步军包揽。游骑和轻骑也能接到突敌身后、断敌后路的之类的任务,只有飞骑军的重骑兵们因行动迟缓,不能脱离后勤支撑。只能作为总预备队一路走到突忽人的伪都柳都,便结束了整个平叛战事。

    与鲜卑人交战也是如此。6柯指挥进攻鲜卑人的乌河防线时,飞骑军的重骑兵们又成6柯手中的预备队。突破乌河防线后,鲜卑人又开始大踏步的后撤,没有与汉军进行过一次会战。

    飞骑军的重骑兵们直到朝廷决定撤军回国,也没有捞到出战的机会。

    当然沙林会战后不久,刘子成随彪骑军一同撤回凉州休整。事不关己,刘子成对于飞骑军重骑兵的这些“不幸”遭遇,只是同情他们遇到了不会正确使用重骑兵的指挥官。

    只是刘子成没有想到,来到信樊前线后,自己遇到与飞骑军重骑兵们相同的遭遇。在信樊会战中的大部分时间里,刘子成感觉他的重骑师像是在四处救火。从一处战场赶往另一处战场,去拯救快要溃败的友军。虽然每次他们在战场上出现,南军都会转入防守或是暂时退却,可是每当他们离开转战其他战场时,南军又会继续起进攻。

    刘子成和他的重骑兵们在无休止的转战中,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和作战漏*点。开始刘子成还对孙晨抱怨,说这样转战无,法挥重骑兵的威力,应集中在某一处战场,抓住机会给对方狠狠一击。

    但信樊会战不同于沙林会战,绵延数百里的战线,下战双方不可能把部队集中到外作晨矛法同意槽叭”诚大的重骑兵集中在某一、二处战场上作战,而对其他战场己方将要崩溃的部队置之不理。所以,刘子成抱怨归抱怨,孙晨仍是不停地调动他的重骑师。到了后来。刘子成也麻木了,不停奔走于各战场之间。只是在心里感叹,孙员老了,老到已经忘了该怎样使用重骑兵了。

    上个月信婪地区的南军再次向北起进攻,刘子成和他的重骑师一如既往的四处奔波。几天前。他接到总部命令,孙晨命他今日来总部开会,部署新的作战任务。刘子成已经对孙晨彻底失望,对他的新作战计也不感兴趣。他认为只要孙昆还是统帅,他的作战任务无非还是老一套。因此,虽然今天他人来了,但一直心不在焉。

    直到旁边坐着的荀昊猛地站起身来,掷地有声地说:“没有问题!”时,一直在神游的刘子成才清醒过来,孙晨的声音也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你部是这次作战成功的关键,一安要多加小心。”孙昆又叮嘱了荀昊两句,示意他坐下。接着又说道,“下面是独立重骑师。”听孙昆提到自己的部队,刘子成坐直了身子、竖起了耳朵。

    孙昆又接着下达命令:“刘将军,你部跟随在荀将军的部队后面,要时玄注意隐蔽,一旦接到荀将军可以进攻的命令后,人马要在最短时间内装配好战甲,并果断地出击,争取一举击溃敌军。你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吗?”

    “没有,属下一定完成任务!”尽管刘子成对自己的任务一知半解,但也不敢让孙晨现自己走神了。要是孙昆知道自己在如此重要的军事会议上开小差,说不定会取消自己部队的任务。好不容易才等到一个出战的机会。他可不想就这么丢于不明白的地方,下来后可以问荀昊,反正孙废说了自己是要听荀昊的命令行事。

    “将军们!”孙晨示意刘子成坐下,又环顾了一圈在座的将领们,说,“这次战役对我军是非常关键的,参战各部绝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如果哪一全部队出现问题。导致战役失败,主将定斩不赦。都清楚了?”

    “清楚了。”在座将领们纷纷高声回应。

    “将军们,为了帝国,为了陛下,努力奋战吧!战役结束后,我希望你们都能回来,我将为你们举行盛大的庆功宴会!”孙昆满脸通红,不知是被高温烘烤热的,还是心情过于激动,他用斗志昂扬的语气结束了会议。

    等将军们都散去后,孙昆捂着隐隐作痛的胸部,缓缓坐下。刚才一个多小时的讲话,让他感到身体虚弱,头昏眼花。他按照一位名医的指教,做着深呼吸。深呼吸十遍。慢呼吸十遍,周而复始。十几分钟后,才渐渐觉得身体缓了过来。

    他走出了会议室,回到书房。然后坐到书桌前,开始写信。在信上,他先称赞妻子嫁过来的几十年里的辛勤付出,说能娶到她是自己今生最大的满足。而后又嘱咐儿子。接到信后就带着全家人去玄州,找个隐秘的地方安置下来。如果得到北朝战败的消息,就立即改名换姓。他在最后写道:“这是关系到家族命运的大事,你是家中长子,是今后全家人的依靠,遇事切记不可感情用事。如果你不按我的话去做,我死不瞑目。”

    孙员一边封信,一边喃喃自语:这不是失败者在写遗书,只是以防万一。但愿是我多虑,只要他们能平安,我也就没了牵挂。

    这次的作战计划,是经过孙晨本人以及总部参谋们的多次推演。虽不说是万无一失,起码也是十拿九稳。胜算已经非常大了,但孙昆心里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安。具体在担心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为了让自己安心,他写了这封信。

    这边孙昆在写信,那边刘子成正向荀昊请教。荀昊知道刘子成在会上一直在走神,微微一笑便把孙晨的作战计划,道出。

    原来,孙葳为了能安全把数十万人马撤回洛阳外围地区,计划在回撤途中起一次反击,重创或是歼灭南军一部主力,让杨素不敢全力

    。

    具体内容是,在撤退过程中本方的左翼撤退度比右翼稍快。故意露出破绽,吸引南军的右翼部队转向来攻击本方的右翼部队。一旦南军上钩,事先埋伏的荀昊部、刘子成部以及另外两支部队,出击攻击南军的右翼部队。

    这次战役的胜败关键是荀昊的疾风大队和刘子成的独立重骑师。疾风大队负责将南军的斥候全部消灭。不使己方的埋伏地点暴露,并侦查出南军右翼主力部队的具体行动。时机成熟后由独立重骑师出击,重创或是消灭南军右翼主力。最后,另外两支部队担任接应,掩护完成任务的独立重骑师离开战场。

    刘子成听罢大喜,这样的作战正是他日思夜想、梦寐以求的。他拉着荀昊的手激动地说:“荀兄。这次终于轮到你我兄弟露脸了。我们的这是合作,定会获得大胜。”

    “是啊!获胜!获得大胜!或许会吧”荀昊说话时面色平淡,语气里也带有一丝疑虑。不过。这些都没有被满心欢喜的刘子成察觉,他沉醉在将要出战的快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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