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奴婢此番来见小姐,是想问小姐拿一样东西。”

    茯苓一听降香说是大少爷,脸色都变了,急色道:“你和大少爷见面做什么?你明知道他们那些人对小姐都没安好心!”

    茯苓走到降香身前,急的跺脚,“你不是说你后悔了会改,你就是这样改的?还有脸问小姐拿东西,降香,我对你实在是太失望了!”

    茯苓气愤之极,满是失望。

    “茯苓姐姐,你……”

    降香看着茯苓,想要解释,但张口话说到一半,又全部吞了回去。

    苏梁浅手撑着桌,神色平静,倒是不若之前那般严厉,看着欲言又止的降香问道:“你想要我什么东西?”

    降香愣住,诧异又惊喜的看着苏梁浅,“小姐。”

    “小姐!”

    苏梁浅瞥了眼大叫的茯苓,“你先出去。”

    茯苓看着降香,又是跺脚,“你好自为之。”

    说完,转身离开。

    “小姐相信我?”

    苏梁浅没说相信,也没说不信,让降香起身。

    “起来说话吧。”

    降香没有起来,“奴婢还是跪着吧。”

    苏梁浅没勉强。

    “奴婢前些日子出去买香粉,在脂粉店碰上了大少爷,他坚持给我付银子,之后我们便有了往来,大少爷说奴婢生的好看,做丫鬟太可惜了。”

    苏梁浅轻笑,“他打算纳你为妾?”

    降香承认,“他言语间确实有那个意思。若是以前,奴婢定会心动,经过这么多事,奴婢也有自知之明,他这般说,不过是为了利用我扳倒小姐,若小姐真倒了,奴婢没了利用价值,那就是贱命一条,随他们践踏。”

    降香说这些话时,脸上是仿佛看透了许多的唏嘘。

    “过去这些年,奴婢做了不少做事,辜负了小姐的信任看重,奴婢这次是真的悔改了,想好好的跟着小姐,全心全意的为您做事,但就我之前所为,小姐必然不会相信。奴婢和大少爷往来,并不是为了高攀,而是想为小姐办一件事,证明自己的诚心,还有价值。”

    降香直视苏梁浅的眼眸,“奴婢既有心跟着小姐,自然希望得到您的信任重用,不被防备怀疑,奴婢相信,小姐不同于在云州的改变,必然能在京城也有一番作为。奴婢的情况,小姐清楚,我早已是不洁之身,若没有后盾,纵是嫁了人,将来也必然会被轻视,奴婢不想过被人轻贱的生活,奴婢想跟着小姐一起,为自己谋一个未来!”

    降香坚定的目光,不同于以往的透亮。

    “还请小姐给奴婢这个机会。”

    苏梁浅看着将头伏在地上的降香,身子坐直,“苏泽恺问你要什么?”

    “大少爷只说是能证明那是小姐的贴身之物,但没告诉奴婢,是何用处。”

    苏梁浅想了想,面上是冰冷的讥诮,“那就香囊吧,过几日我给你,你绣方帕子,就戏水鸳鸯吧,到时候将他要的香囊给他的时候,一并送给他。你告诉大少爷,你会每日检查,让他时时随身带着,不然就不是有心要纳你做妾。”

    降香情绪激动,眼睛里面盈着泪花,一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的神情。

    苏梁浅从案榻上下地,双手扶着床,身子前倾,凑近降香问道:“你心思通透聪慧,苏泽恺是什么身份,你心里清楚,能做他的小妾,也算是你如愿以偿,现在有这样好的机会,你真的不考虑?”

    降香的神情,一如之前的坚定,“小姐好,奴婢才好,奴婢会向小姐,证明忠心。”

    苏梁浅点点头,“你起身吧。”

    降香道了声是,起身。

    “茯苓那里,我来处理。”

    降香道了谢,转身回房卸妆换衣裳了。

    “小姐这么晚了不睡,在绣什么呢?”

    秋灵值夜,见本该歇下的苏梁浅,靠在床头,低头正绣着什么东西,她将放在小圆桌上的灯端到了床边,也凑上去瞧,因为刚开始,轮廓都没出来,看不出绣的什么东西,但针脚平复,能瞧出绣工不一般。

    “是给公子的吗?”

    苏梁浅摇头回,“不是。”

    秋灵失落,将手上掌着的灯放下,想要从苏梁浅的手上抢过东西,“那我来吧,小姐别伤了眼睛。”

    苏梁浅躲开,秋灵在窗边趴着,抬头看着苏梁浅,眉眼弯弯,有些热切的建议道:“小姐想公子了吗?也不知道公子现在哪里,但他肯定在想小姐。小姐,您要不要给公子绣个什么东西,就荷包吧,这个简单,公子不会心疼,等他回来,您送给他,他一定非常高兴。”

    秋灵在苏梁浅身边伺候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她拿针线,她以前还以为苏梁浅不会呢,毕竟在她看来,苏梁浅会的东西已经许多了。

    苏梁浅停下手上的事情,看着秋灵,她一双眼睛在灯下发亮。

    不管是影桐,还是秋灵,似乎只要是谢云弈的人,提起他,眼睛都会发光,那是深深的崇敬和折服。

    想谢云弈吗?最近这几日事不多,闲散时,她还是会想的。

    距他离开,已经十数日了。

    苏梁浅认真想了下,她确实好像没送过什么东西给谢云弈,尤其和他对自己的付出比起来,她几乎就是要进不出的吝啬鬼了。

    秋灵这个,也算是不错的建议,可以考虑采纳。

    “小姐怎么突然自己做针线活了?”

    苏梁浅勾着唇,挑眉笑的坏坏的,“有用。”

    秋灵就是个好奇宝宝,手扶着床,跪直了身体,眨巴着眼睛问道:“什么用?”

    苏梁浅笑的一脸神秘,“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她自己现在都不清楚呢,不过苏梁浅肯定,既然苏泽恺要了,应该就是有所用处的。

    苏梁浅加班加点,睡前,绣品初具模型,秋灵看出来是百合花,绣的倒是挺好的,但和苏梁浅素日用的,针脚走向却有所不同。

    秋灵更好奇了。

    许是前一天睡的有些晚,第二天如时醒来的苏梁浅,脑袋有些疼,她看着一夜没怎么睡,却精神奕奕没半点不适的秋灵,心情颇有些郁闷。

    她带着上辈子的记忆,但上辈子几天不眠不休也能撑住的身体,却停留在了记忆里。

    “这是连嬷嬷让人送来的。”

    苏梁浅接过,将外面的黄色纸封打开,里面照例是苏老夫人的一日三餐,还有日常一些极其普通的事。

    苏梁浅看后,递给秋灵,秋灵和以往一样,也跟着扫了眼,然后烧了,回头,见苏梁浅抿着嘴唇,那神色,却是冷的,一副莫测的样子。

    “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最基本的药毒,秋灵也会,但这么多天了,她什么也没看出来,就是觉得苏老夫人的口味有些单一,明明有很多其他的选择,但每日来来回回的都是那些东西。

    “汪,汪汪,吼——”

    “啊——”

    苏梁浅正用早膳,外面忽然有狗叫声传来,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到最后还能听到狗叫后的略有些粗重的呼吸声,像狼一般,然后就是院子里的婢女,鸡飞狗跳般尖叫逃窜的声响。

    影桐转身出去看发生了什么事,茯苓跑了进来,脸色是有些受到惊吓的白,看着苏梁浅,咽了咽口水道:“季——季小公爷来了,还有只狮子,好大好——”

    “苏妹妹,我来看你了!”

    茯苓话还没说完呢,院子里,就传来了季无羡的声音。

    “你快点出来啊,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苏梁浅放下筷子出门,就看到季无羡站在正中,手牵着绳,另外一头套着茯苓尚未描述完的‘狮子’。

    ‘狮子’浑身都是毛,长长的,浓密丰厚,在晨曦的阳光下,黑的发亮,自然下垂的耳朵,紧贴面部靠前,微微的提起,让人觉得警觉,体格比成年男子还要高大,让人觉得威猛,充满了力量,那双眼睛,黑中闪着亮光,十分有神,他昂着头,尊贵而强悍,不容冒犯,威风极了,此刻,正被季无羡两只手死死的拽着,可见力量强大。

    苏梁浅一眼就认出,这不是狮子,不过那一身的毛,还有壮硕勇猛的体格,和传说中,狮子的描述,确实挺像的。

    此刻,他张着口,露出雪白尖锐的獠牙,仿佛轻轻一下,就能将人的脖子咬断,确实有那么几分恐怖,难怪把院子里的人吓得惨叫连连。

    “怎么样?是不是和我的气质很配?”

    季无羡抬头,松开一只手正要甩帅,他手中的东西往前走了两步,后仰的季无羡,直接向前一个趔趄,他吓了一跳,松开的手在半空中晃了晃,忙又死死拽住,双方较劲了半天,季无羡才勉强占了上风,见他安安稳稳的蹲在地上,松了口气。

    秋灵看了看人,又看了看狗,点头笑道:“同一个品种,哪有不像的?不过人家可比你有气质多了。”

    季无羡斜睨了眼损他的秋灵,目光移向苏梁浅,苏梁浅也笑,问道:“晋獒,你哪来的?”

    “我去!”

    季无羡看向苏梁浅的眼睛瞪大,一副折服的五体投地的样子,“你怎么知道的?”

    “小姐,这不是狮子吗?”

    苏梁浅看向茯苓,还有其他做鸟兽散去又围过来的众人,笑着道:“不是,是狗,大型犬,产在晋国,常年生活在数千丈的高原之上,所以不同于一般的狗,长成这样。”

    秋灵一副恍然的样子,看着季无羡笑出了声,“原来是狗啊,我说你们的气质怎么这么像?”

    季无羡龇牙,瞪秋灵,“别以为我不揍女人,就这样挑衅我!”

    秋灵无视他的威胁,半点也不害怕,“有影桐姐姐帮助我,等你打得过她再说吧。”

    影桐十分配合,横着走了两步,将秋灵护在身后。

    秋灵指着季无羡,笑的更加猖狂。

    “体格壮硕,吼叫如狮,虽然是狗,但战斗力很强,并不逊色于狼狮,而且呢,忠心护主,做人若有晋獒的一半,那也算得上是品德高尚了。”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人太多,还不如狗呢。

    季无羡听苏梁浅这样说,心里顿时舒服了些,昂着下巴,看向秋灵,回敬道:“听到没有,你家小姐说你不如狗呢!”

    苏梁浅无语,“我可没那个意思。”

    她指了指季无羡手上的晋獒,“你哪来的这东西?”

    “我等会和你说,我们都饿死了。”

    季家距离苏家并不近,季无羡早起的时候也吃了点东西,但被狗带着跑了这么久,早就饿了。

    “我刚好在用早膳,你一起吧。”

    “让人给他准备三斤生牛肉,先填填肚子,他饿了脾气就不好,吃饱了就很温顺的。”

    这么大个东西,三斤生牛肉填肚子,众人实在很难想象他温顺的样子。

    而且,三斤生牛肉,都够买七口之家十天的口粮了。

    只有像季家这样的有钱人,才能养得起。

    苏梁浅依言,着人去厨房拿生牛肉。

    “去,上街给我买几斤,要上等的,边角料我家的狗可不吃。”

    季无羡随手指了个比较好看的小婢女,从荷包里取出个金豆子扔给她。

    接到金豆子的丫鬟,掂了掂分量,又放在嘴巴里面咬了咬,眼睛眯成了一条直线,道了声是,欢天喜地的去了,看的其他人一脸羡慕。

    牛要犁地,自然是要比其他肉贵许多,是猪肉的几倍,但季无羡那金豆子,都能买一整头牛了,就跑这一趟腿,这么大的收获,人能不高兴吗?其他人能不羡慕吗?

    “看你穷的,院子里的一个个怎么和没见过银子似的?”

    苏梁浅也不生气,“比不得季小公爷。”

    这么大的人了,还和小时候一样败家,除了季家,谁能经得住这样的挥霍。

    和季家比起来,就连皇帝都不敢说自己富,更何况是她?

    “厨房多准备几个菜,小公爷吃高兴了有赏。”苏梁浅看着一脸歆羡的下人道。

    “汪汪,吼。”

    晋獒又开始叫,把其他人吓得,连连后退,季无羡使出全身的力气,都用来控制他,对苏梁浅道:“算了,要没什么事,你还是让你院子的人走远点吧,别误伤了,被他咬到了可不得了。”

    季无羡这话一出,很多得在院子里有事的下人,双腿都在打颤。

    “行了,你们尽快把事情做好,别在院子里伺候了。”

    苏梁浅放发话,那些围观看热闹的下人就各自忙碌起来,想着早点离开这危险的地方。

    “我给你找个地方把他拴起来。”

    秋灵是个懵大胆,上前走向季无羡,伸出手提出帮忙。

    季无羡有些迟疑。

    “怕什么,我力气可比你大多了,你不说他吃饱了就很温顺的吗?等去厨房的下人拿了牛肉回来,他吃了什么事都没有。”

    秋灵不由分说,已经抢过绳子了,眼睛晶亮,催促季无羡道:“你不是饿了吗?快去吃饭吧。”

    苏梁浅纵着秋灵,对季无羡道:“你给她吧,让影桐陪她一起。”

    季无羡松了手,秋灵冲着他的背影道:“季公子,把你的金豆子也借我使使!”

    季无羡扯下腰间挂着的装着金豆子的荷包,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扔给了秋灵,秋灵一只手稳稳接住,放进了自己的口袋,其他人看着,羡慕的直流口水。

    胆子大些,跟在小姐身边就是好啊,能交上季小公爷,他指缝微松,都能一辈子吃香喝辣的了。

    季无羡边跟着苏梁浅进了房间,边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是晋獒的?”

    怎么知道的?因为上辈子,她曾出征西晋,西晋被围困时,用晋獒来攻击北齐的士兵,当时造成了重大的伤亡事故,扭转了战场上的局势。

    沈大哥为了找到晋獒的弱点,带了贴身的精锐将士,前往晋獒生活的青峰山。

    二十人去,最后回来的只有三人,而这三个人里面,就只有一人是完好的。

    其中一人手臂被咬断,沈卓白背部负伤,回来时,奄奄一息。

    苏梁浅怎么都忘不了,北齐将士和晋獒战后,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手脚和身体都是分开的,比任何一次都要凄惨。

    最后,北齐是胜了,但代价惨重,沈卓白醒过来后,背再也挺不直,而且天气稍变,伤痛发作,便是痛不欲生。

    季无羡见苏梁浅半天不回,周身却盈着悲伤后悔的情绪,挠了挠头,他是有说错什么了吗?这也不该问?

    这辈子,不会了,她绝对不会再让这样的惨剧发生了。

    苏梁浅从那种心惶痛苦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回头看向季无羡,“书上看的啊,我母亲的藏书阁,有不少其他国家风土人情的书籍,你要看吗?”

    苏梁浅记得秋灵吐槽过,季无羡和她一样,最怕看书,什么类型的都不喜欢。

    季无羡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不用,我想知道什么,直接问你就好了。”

    两人进了屋,厨房那边的人,动作极快,送了之前双倍分量的食物进来。

    苏梁浅不由再次感叹,银子的力量,一旁的茯苓直接吐槽道:“平日里伺候小姐,都会这般尽心。”

    季无羡对这待遇,颇感满意,对茯苓道:“去,告诉秋灵,让她把我给她的那袋金豆子,都给你们院子里的人分了,就说是我赏的。”

    茯苓见季无羡自在的就好像这是自家的院子似的,一举一动都昭示着他和苏梁浅关系匪浅,心下觉得不妥。

    苏梁浅现在已经是太子妃了,这样肯定是不好的,站在原地没动。

    “等她们事情都忙完了,就不用在院子里伺候了,让秋灵给她们自己分,还能一起上街。”

    这样一笔天降的横财,自然是要上街买点东西高兴下的。

    “你这主子倒是宽厚仁和,但愿她们能惜福,别做出自取灭亡的事。”

    站在季无羡的角度,他是觉得,苏梁浅作为主子挺好的,但他也清楚,若是有谁吃里扒外被发现,下场依旧会很惨。

    她可不会手下留情。

    “去吧。”

    茯苓咬了咬唇,依言离开了。

    “你这丫鬟,防我怎么和洪水猛兽似的?”

    “她也是出于一片忠心,行了,你不是饿了吗?吃你的东西吧。”

    季无羡拿起筷子,就听到外面晋獒的叫声,他站在门口,现在拽晋獒的人变成了影桐,秋灵正拿牛肉逗他呢。

    他盯着鲜红都泛血的牛肉,眼睛黑亮的下人,利齿獠牙,还流口水了。

    真是丢人!

    季无羡松了口气,回到原来的位置坐好,他确实是饿了,下人后来送上来的东西,吃了大半。

    “这狗,谁送你的?”

    季无羡翻了个白眼,“什么狗,你见过这么雄壮有气势的狗吗?他是晋獒,我给他取了个特别牛逼的名字,叫小风风,我告诉你,他跑起来,就和疾风一样快,疾风的身手无人能敌,他在狗界,也是绝对的霸主!”

    季无羡骄傲的竖起大拇指,很是嘚瑟。

    苏梁浅觉得,疾风要在的话,十有八九不会同意。

    “这狗,是别人送给我老爹的,谁送的,我也不知道,他也很喜欢呢,爱不释手,要不是我在刑部任职,一些差事需要用上狗,再加上我母亲帮忙,他都不会同意给我。带着他出门,比身后跟着八个彪形大汉都威风,你是不知道,王承辉和五皇子都羡慕坏了,特别想要,出黄金千两让我让给他们。”

    “千两黄金?”

    季无羡点头,“很奇怪吗?价钱还在持续攀涨,俗,俗不可耐,爷是那种差钱的人吗?给我万两黄金我都不卖!”

    苏梁浅想着,如果真叫到了万两黄金,季无羡不卖,她就从他手上想办法要过来,她卖。

    她很快就需要用到大笔的现银,季无羡不卖,她卖,到时候打个折,还能卖五皇子他们一个人情,一举两得。

    “你最近在刑部怎么样?”

    季无羡昂着下巴,颇为骄傲,“我天天带他们遛狗,他们也威风了一把,有和别人吹嘘的资本了都。官位上,我是暂时还比不上张大人,但哪天我要顶替他的位置,那也是个个臣服。”

    就季无羡这身份,银子多的又喜欢犯傻,出手阔绰,自然是个个巴结,谁会不喜欢?不过苏梁浅知道,他虽然喜欢犯傻,但人并不傻。

    “那个张有喜,古板,抠门,苛待下属,跟着他,就没闲的,不是和尸体打交道,就是和那群衣衫褴褛的丑八怪接触,哎,我都觉得我变丑了,真不知道我家老头子怎么想的,居然把我扔去这鬼地方,礼部吏部兵部工部,哪个不比刑部好,户部也行啊,刚好会会苏大人。”

    季无羡挑着眉,笑的贱兮兮的,苏梁浅可以想见,他要去了户部,苏克明的日子,绝对是腥风血雨,相当艰难。

    季家的人,选择将季无羡放在刑部,必然是综合各方因素,有自己的一番考量。

    “刑部的张大人,是出了名的能干,而且为人刚直,严厉是为了下面的人,你跟着他,能学到不少东西,其他的大人可不敢。”

    虽然尚书官职不低,但季无羡是未来季家毫无悬念的继承人,除了张有喜,其他大人还真的不怎么敢对他指手画脚。

    “这次姚家的事,和你有没有关系?前段时间,苏如锦找你,你除了告诉他谢云弈离开的消息,还和她说什么了?”

    苏梁浅总觉得,秋灵那番话后,苏如锦的反应很是反常。

    “什么叫和我有关,就是我做的好吧,举报的那人,还有后面相继的事情,都是我安排的,不然你以为呢?这些年,翰林院庶吉子举报的事情还少啊,最后一点反响都没有,官场的规则就是,一切的规则都是权重的人说了算,哎,说了你也不懂,不过我也只是奉命行事,你懂的。”

    季无羡奉命行事,苏梁浅就懂的,这是谢云弈的意思。

    “那个苏如锦怎么会是你妹妹,你怎么会有这么讨人厌脸皮厚的妹妹,她是直接在刑部堵得我,问我公子在哪儿,我就告诉她公子离开了,她非追问我公子去哪里了,说有事要找他帮忙,说不会让公子白帮的,你是不知道她当时说这话时羞怯的模样。”

    “她有什么公子看得上的,以身相许?拜托,就那样的,倒贴给我我都不要好嘛,我怎么说她都不听,非追问公子的下落,还说让我看在公子的面上帮她,公子看都没看她几眼,连她叫什么名都不知道,他们能有什么情分,就算是有,公子对她的也是讨厌,真要看公子的份上,那就是雪上加霜了。”

    “我就把她带到没人的地方,告诉她,公子对她一点兴趣也没有,不喜欢她,甚至很讨厌她,他离开,就是因为受不了她的纠缠,还有姚家出事的真相,是因为她之前因为嫉恨你给你投毒,这是作为对她的惩罚。”

    苏梁浅心道了声难怪,她就说,单凭秋灵那几句话,苏如锦不至于情绪崩溃的就和疯了似的,应该是秋灵的话,让她想起了自己选择性忘记的季无羡告诉她的事实。

    因为她,接受不了。

    “你不是说你怜香惜玉的吗?”

    “这仅限于美人,而且是有自知之明的女人。”

    苏梁浅失笑。

    “现在上位的翰林院编修,是你的人?”

    季无羡认真想了下,“我对他算是有再造之恩,他但凡有点感恩之心,应该都知道怎么做。”

    苏梁浅收了笑,嗯了声,神色正经,“你查查这个人,若是没问题,可以用他。”

    上辈子,姚家是为夜傅铭所用,最后圣旨下达,几乎就是夜傅铭的意思,虽然她现在憎恶夜傅铭,但他周祥的手法手段,还是可以效仿的。

    “我也这么想,这次的案件,我也算是主审之一,皇上在下达诏令之前,还见我了,对我大肆夸赞,我祖父和父亲都还算满意,也算是首战告捷。周大人现在已经重回户部了,皇上对他,比之前还要看重,现在户部就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你父亲的升迁梦,是彻底破碎了。之前周大人病重,很多人都觉得你父亲会顶替他的位置,对他极是恭维,他估计也觉得自己接替户部尚书一职是板上钉钉,没少得罪人,现在,想想都替他尴尬,他在户部的日子,应该不好过。”

    什么应该,肯定很不好过,苏梁浅最近几次见他,都是绷着脸,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士气低落的很,没事就将自己关在书房,估计是怕被笑话,都不爱出门了,再加上二姨娘的事,就是有她和苏倾楣的喜事,苏府也总让人觉得低迷的很。

    “你最近怎么样?没被为难吧?”

    苏梁浅抿唇含笑,季无羡瞬时觉得自己白问了,就苏家这些人的段数,哪能为难的了苏梁浅,那就是自找没趣。

    “我祖父念你的紧呢,你要有空上我家看看他,酒就别喝了。”

    季无羡至今还心疼,自己价值昂贵的丹药,而且谢云弈临离开前,再三交代了,盯着他不许让苏梁浅喝酒。

    苏梁浅最近倒是没什么事,但苏克明心情不好,他对自己又诸多不满,她不想去触他的霉头,而且她现在已经算是太子妃了,有些事情,能避免的,还是避免。

    “我来了这么久,你怎么都不问问我公子的事,他都离开快半个月了,你就一点也不想他?”

    季无羡一副郁闷的样子。

    苏梁浅托着下巴,接季无羡的话问道:“他现在到哪里了?人怎么样?”

    季无羡看着含笑的苏梁浅,并没有看到她那双如雨后天空般明净的眼眸的认真,只觉得她懒懒散散,漫不经心,一点也不正经诚心,有些来气。

    “你之前说会退了和太子的婚事,是真的吗?你想好怎么退了吗?”

    苏梁浅见季无羡已经有些生气了,不再逗他,认真的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我骗过你,骗过谢云弈吗?”

    季无羡认真想了下,虽然苏梁浅这人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还和狐狸似的狡猾老谋深算,但好像是没骗过他和谢云弈。

    “这可是和太子的婚事,皇上现在也认同了,你准备怎么退?”

    比起担忧,季无羡好奇的成分更多。

    苏梁浅勾着的唇瓣,微微的笑,莫测又笃定,“我自然有我的法子,这也是我和皇后最开始的协定,她对我很不喜欢,我答应她,今年内会退了这门婚事,让她给太子择满意的太子妃。”

    季无羡不以为然,“她想挑的是权势,是太子的助力,不是太子妃,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现在沈家重得皇上圣心,你也是今非昔比,谁知道她会不会改变主意,又同意你做太子妃了。”

    “她想要退婚,我就得同意,想让我做太子妃,我就得做太子妃不成?我的事,不是她说了算的,这婚,我定然是要退的。”

    不要说她答应了谢云弈,就算没有谢云弈,这婚事,她也是打算退的。

    季无羡听苏梁浅这样说,见她眸色坚定,心情一下开怀了许多,他嘻嘻的笑着,“我就知道苏妹妹不是那种目光短浅的人,在这件事上,有需要帮忙的,告诉我一声,我一定鼎力相助。公子现在,应该快到南燕了吧,希望他那边一切顺利,早点回来和我们团聚。”

    苏梁浅掩下诧异,她之前并不知道,谢云弈此行,是去南燕。

    接下来,季无羡和苏梁浅聊起了自己在刑部任职的一些趣事。

    秋灵将季无羡给她的大半金豆子都给了院子里忙完了事的下人,让她们自行瓜分,多数人拿着东西欢天喜地的出门了。

    本该忙碌的小院,没了来往下人行走的脚步声,逗狗的秋灵,快活的笑声还有叫声传了进来,晋獒应该是吃饱了,还算安静温顺。

    好一会,秋灵的笑声也没了,影桐从外面进来,刚好听到季无羡在苏梁浅面前控诉。

    “这么聒噪,你怎么受得了?”

    季无羡说起秋灵,微皱着眉,仿佛很是嫌弃。

    苏梁浅看向外面,阳光正好,厚重的门帘,从下往上卷起,可以看到外面。

    叫着小风风的晋獒,被栓在梅花树下,梅花树的根,被筑在中间,高地面一截,和旁边的台阶齐平,晋獒就被栓在上面的圆盘。

    秋灵在不远处的种着花的圆盘坐着,茯苓在她的身侧,她看着晋獒,脸上带笑,好像并不那么害怕了。

    “我喜欢这样的热闹。”

    她自己现在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像秋灵这样了,但她希望自己的身边,是这样的热闹,而不是死气沉沉的。

    要说聒噪,季无羡和秋灵,一个德行。

    苏梁浅想,谢云弈应该和她一样吧,所以一直让季无羡跟在他身边。

    季无羡话说的多了,口渴,给自己倒了杯水。

    外面,被栓在梅花树下的晋獒,正低头对着泥拱着鼻子,泥土乱飞。

    苏梁浅含笑收回目光,也给自己倒了杯水。

    “我最近听说了一个消息,七皇子在和皇帝说起苏倾楣的事情时,是自请封她为正妃的,这种绿帽子,你说说他怎么想的,我最近让人盯着他呢,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苏妹妹,他真像你说的那样吗?”

    季无羡很难想象,夜傅铭是苏梁浅说的那种人,他觉得有关夜傅铭所说的一切,都只是猜测。

    “你没发现,能说明两个问题:一,他就像你现在想的,没有任何问题,还有一点,他藏的太深,你发现不了,他这人很谨慎,让你的人别盯的太紧,免得打草惊蛇。你管他是什么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多做防备,对季家,并无坏处。”

    “话虽如此,但这样,不是……”不是冤枉好人吗?

    季无羡话还没说完,外面忽然传来了茯苓的尖叫声。

    苏梁浅循声望去,秋灵已经站起来了,走到梅花树下,就蹲在晋獒的嘴边,季无羡见状,吓得站了起来,大叫问道:“秋灵,你不要命了吗?”

    季无羡影桐正要冲出去,秋灵已经转身,朝着他们的方向冲了过来,手中抱着个黑色的长方形盒子,速度极快,如一阵风般进了屋,然后将东西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

    季无羡好奇。

    秋灵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刚刚狗狗一直在拱鼻子,这是他从土里翻出来的,都没打开呢,我怎么知道是什么东西。”

    季无羡笑了,“说不定是什么宝——”贝。

    季无羡说话的功夫,苏梁浅已经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个稻草扎的小人,稻草人的全身,都被针扎着,稻草人的头上,贴着张纸,上面用朱砂写着个生辰八字,朱笔如血,青天白日的,都有些渗人,旁边还有块成色很好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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