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莉雅的家在高弗冈市,位于北冰国北部,一座乡村气息浓郁的城市。13岁的塞莉雅正在读初中,平时和叔叔阿姨住在一起。

    北冰国的初中跟小学没有特别明显的区别,连放学时间都差不多。闲暇之余,塞莉雅经常去阿姨的饭店帮忙。这女孩心灵手巧,什么事一教就会。无论是当服务员接待客人,还是当厨师做饭炒菜,都不在话下。她几乎天天出现在店里,一些不常来的客人,还以为饭店在雇佣童工呢。

    几天前的一个晚上,饭店打烊,塞莉雅和阿姨收拾着桌椅地面,准备回家。走夜路对两个女的来说有些危险,不过饭店到住处也就几百米,还都是宽敞大道,行人也不算少。要是有人在路上有不轨举动,毫无疑问会被发现。

    可她们万没想到,危险不在外面。本该没有客人的饭店,其实藏了两个人,他们什么时候藏起来的,塞莉雅没有印象。有印象的是,她眼看着一个壮汉用棍子敲晕了阿姨,自己还没喊出声,被另一个人从身后捂住嘴。那人手里拿着有香味的手帕,让她昏昏沉沉,失去了意识。

    醒过来的时候,塞莉雅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狭小,封闭,黑漆漆的空间,身边还有很多木箱。没多会儿传来车子引擎的发动声,这个空间跟着动起来。她猜自己是被扔进了货车的货厢,拼命敲打货厢内壁,大喊救命,当然无济于事。

    喊累了,塞莉雅蜷坐着,抱起膝盖,埋着头低声抽泣。过了不久货车停下,货厢门被打开,刺眼的阳光让塞莉雅捂住眼睛,她依稀看到门口有几个人,跨进车厢。

    “救命啊!你们干什么!?”

    “你喊也没用,小姑娘,”一个光头粗声粗气地说,“这是荒郊野外,没人路过。不过你放心,只要听话,我们保证不动粗。”

    就这样,塞莉雅被迫跟这群人同行。她还记得光头和其他人说过,他们要在高弗冈的郊区停留两天,然后离开高弗冈,前往某个地方。这段路程用了三天,上路的时候,他们把塞莉雅扔进货厢。下车的时候,再用绳子捆住。

    不过除了身子遭点罪以外,塞莉雅意外发现这些人说话算话。他们住的都是临时租的房子,给塞莉雅单独一个房间,再派人守在房间外。塞莉雅吃什么喝什么,他们都要征求意见,可以说满足了塞莉雅除逃跑以外的所有要求。

    塞莉雅不知道这些人的目的,但是逃跑回家的念头,从来没有消失。她变得老实起来,这样就不会被各种东西堵住嘴。每到一个地方,她都在想办法呼救,就是一直没有机会,幸好遇到了君莎。

    “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嗯,谢谢你,不用害怕了。”

    露娜轻抚塞莉雅的头发,回头望着罗洛夫。罗洛夫抱着胳膊,思考塞莉雅的话,迪米特歪了歪头,看表情,他的疑惑并没有消除多少。

    “你有什么特殊能力吗,塞莉雅?”

    “特殊能力?收拾屋子,做饭或者……”

    “不是那个,我是问你有什么超能人的能力。”

    “超能人?你说我?”

    “你难道没意识到,自己有力量元?”

    塞莉雅心里一惊,身子往椅背上贴了贴。她有一次去医院看病,在做完检查后,第一次知道自己有力量元,但是不完整,是个准超能人。这件事只有她和叔叔阿姨知道,从没告诉过其他人。眼前这个人是怎么知道的?

    “我,我不想说。”

    迪米特瞪了塞莉雅一眼,正要追问,转念一想又作罢。这种事问也白问,不如回头让露娜给塞莉雅做个身体检查,顺便确认力量元的发育情况。

    “你父母就没和你说过吗?”

    听到父母两个字,塞莉雅的鼻子一酸,嘴一抿,刚止住的哭声又一点点响起来。

    “不在了……我记事之前就……是阿姨把我养大的……”

    越说越难过的塞莉雅,终于是哇地哭出声。露娜连忙把女孩搂到怀里,好言相劝,又乞求地看着罗洛夫。罗洛夫懂她的意思,站了起来。

    “先到这吧,露娜,等君莎把她的话记下来,你去给她做个身体检查。迪米特,咱们出去说。”

    罗洛夫跟迪米特出了审讯室,让门外等着的君莎和两个女警回屋,把该干的活干完。他靠着墙,掏出烟点起来。

    “来一根不?”

    “我不抽烟,”迪米特也靠在墙上,和罗洛夫面对面,“你怎么看?”

    “这个嘛,等阿克亚有结果再说。”

    当罗洛夫的烟抽到一半时,离审讯a室十几步远的审讯b室开了门,阿克亚走了出来,与此同时,那个光头的声音跟着传出来,又沙哑又凄惨。

    “我就知道这些,我真没撒谎!真的!真的!真的……”

    “叫他闭嘴。”

    阿克亚冲里面说了句,把门一关,光头的声音就一点都听不到了。他快步走到罗洛夫面前,敬礼,罗洛夫无奈地笑了一下。

    “你都干了些啥?”

    “只是些过去常用的,一般审讯手段而已。市长大人有兴趣吗?”

    “没有,报告吧。”

    “是。”

    *****

    光头这伙人,是一个在北冰国内流窜的犯罪团伙,主要业务是“搞运输”,比如运送走私品,军火,毒品等等,偶尔也搞绑架。他们成立不到两年,只做了十几单生意。因为光头平时小心翼翼,每次行动前都要周密计划。

    绑架塞莉雅之前,他足足准备了两个月才动手,比过去任何一次工作的准备时间都要长太多。原因就出在委托人身上。

    委托人有三个要求,首先是要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带出塞丽雅,处理好目击者,这个要求不过分。第二是好好对待塞莉雅,除了不得已限制她的自由外,要尽可能满足她的要求,更不能弄伤她,这个也好理解。

    最后一条就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在带出塞丽雅之后,一行人不能立即出城,而是要在城里躲几天,再按指定的路线出发,具体时间另行通知。当然这期间,如果被警察发现,委托就算终结。至于怎么躲警察,就是自选动作了。

    听到第三个要求时,光头的暴脾气差点没控制住。委托人是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男子,有些瘦,戴着墨镜。他讨厌戴墨镜的人,这样就看不到对方的眼神。而且从那略带蔑视,又不容反驳的语气听,委托人的眼神也一定很难看。要不是出手阔绰,光头早就叫人把他打出去了。

    “这个,我能问问为……原因吗?”

    光头搓着手,小心地问着。委托人嗤笑一声,不屑地回答。

    “瞎打听什么?赶紧决定接不接,别耽误我时间。”

    “接接接,有钱谁不想赚?”

    强压内心的不满,光头满脸堆笑地接了这个活。

    带走塞丽雅并不难,但要避开警察耳目,就必须动一番脑筋。光头和手下花了一周时间,跑遍全市每个角落,选了几个比较合适的藏身之所,又反复研究警方出警的路线和速度,最后敲定了地方。这一折腾就是两个月。

    和预期的一样,劫走塞莉雅很顺利,藏身期间也没被发现,接着一行人一路向南,三天后进入秋山市。本来下一站就是终点——秋山市南边的港口拉提亚斯,偏偏那个新人舒克捅了篓子,搞砸了委托,连弟兄们的命都搭进去了。

    “这个委托人是谁?”听完阿克亚的报告,罗洛夫问道。

    “他们也不知道。在离开高弗冈之前,曾有人找到他们,交了定金。这人同样是戴着墨镜,但看身材,听声音,明显不是之前那个。这件事的主使肯定另有其人,不出面,派手下来交涉。”

    “真够谨慎的,网上的信息对比了吗?”

    全国所有警局,都能通过国家安全部的犯罪信息终端网络,互相发布案件信息。除了那些需要秘密进行的案件外,大多数都会发布到网络上,寻求线索和帮助。像这种寻人事件,如果确定范围可能超出本市,就会被拿上网。

    “对比过了。四天前,高弗冈的警方上传了这起案件。时间,地点,走失者和报案人都符合,可以确定那女孩就是高弗冈警方在找的人。”

    罗洛夫沉吟着点头,一直抱着的胳膊放下,抽了口烟。他先看看阿克亚,又看看迪米特。

    “按规定,既然我们找到了人,就应该给高弗冈送回去……”

    “怎么可能送回去啊?”迪米特抢着说。

    “我就猜到你有这话。”

    阿克亚瞪着迪米特,说道:“无论怎么看,这都只是一起普通的绑架案。现在人找到了,就应该送回去。不然违反了规定,我们警局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谁管你们的规定?和我有关系吗?”迪米特用更高的声音回敬阿克亚,“你听罗洛夫说了吧?我今天遇到了shadow,就是他袭击了咱俩。昨晚的事已经证明,他是为了盒子行动。今天他来抢那女孩,就说明那女孩也跟盒子有关!”

    “我也听市长大人说过,shadow过去的目标并没有一致性,他是受命于组织采取行动,而且这话还是你说的吧?那你凭什么判断,今天的事和昨天的事一定有关系?”

    “凭我的直觉。能让shadow这种级别的人不惜白天前来搭救,就证明那女孩不是一般人。联系最近盒子的事,你能说这是巧合?”

    “哼,还直觉,我看你就是昨天被shadow得手,心里不爽而已。那女孩再怎么特别,都说明不了她跟盒子的联系。我还说她和shadow有什么关系呢,你能反驳吗?”

    “你少得寸进尺!”

    “都冷静点!”

    罗洛夫扔掉烟,挡在迪米特身前。迪米特的手已经抬起一些,那是他攻击的前兆。

    “你也想说我判断错误吗,老头?”

    “我没那个意思,但你也克制一下吧。听人劝,吃饱饭,不懂这个道理?”

    “和真相八竿子打不着的意见,我可不想听。你们要是执意放走那女孩,我也有自己的考量。”

    “迪米特,你不要忘了,”一直和气说话的罗洛夫,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你和利奥有过契约,你是特殊分队的一员,我们协助你找到伊斯缇斯。现在利奥住院出不来,阿克亚可以代替他的位置。你不会想毁约吧?”

    一席话让迪米特很快冷静下来,他耸着肩,放下了手。

    “不会的。”

    “呵,明明有一身的本事,还这么执着于契约,你也是个怪人。”

    “这是我的原则,继续说正事吧。”

    迪米特又靠在墙上,不去看阿克亚,阿克亚也等着罗洛夫的话。罗洛夫在两人中间踱步,踱了很久。审讯a室的门开了,屋里的人都走出来。罗洛夫发现塞莉雅这会儿已经平静了,便叫君莎和露娜带她去医院检查身体。

    等这些人都走了,罗洛夫总算想出了办法。

    “现在我们缺少线索。阿克亚,你说得有道理,但只要有一点可能,我们就要尝试。”

    “可是市长大人,高弗冈那边怎么办?就算我们全面封锁消息,他们一步步调查,也会查到这里。到时候我们百口莫辩,会很被动。”

    “我们可以告诉他们,人找到了,但是暂时留在这一段时间,和他们解释一下。”

    迪米特问道:“你不会把盒子的事告诉他们吧?”

    “当然不会。咱们的一个副局长,跟高弗冈警局局长有点交情。就说这女孩涉及个秘密案件,需要呆几天配合一下。既能把她留下,又不用暴露我们的目的。”

    “听着可真悬,不能搞砸了吧?”

    “砸不了,悬是悬了点。考虑到人家的耐心和高弗冈警方的动作,我估计顶多留住一周,超过一周就很难再周旋了。所以咱们争取用一周时间把这个事解决,可以吧?”

    折中的办法,迪米特从来都不喜欢,表面上是两头兼顾,实际往往顾此失彼。只不过他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对策。

    “好吧,先听你的,但如果有必要……”

    “我明白,到时候随你喜欢的来。”

    *****

    塞莉雅的身体检查由露娜亲自来做,项目不多。除了几个常规检查外,还添加了力量元的检测,这个结果在一个小时后才出来。

    力量元数量不足正常数值的三分之一,而且大多处于萎缩和休眠状态。有60%以上的力量元树突范围狭小,轴突没有与其他神经元或力量元接触,这是教科书般标准的准超能人特征。露娜拿着报告单,左看右看,觉得迪米特还是多虑了。

    “辛苦了,塞莉雅。”

    她对坐在检查室椅子上的塞莉雅说,女孩垂着的头抬了起来,仿佛听到喜讯一样放松了些,但还带着一点担心。

    “那,我能回家了吗?”

    露娜支吾了一声,赶紧回想罗洛夫刚给她打电话时,教的那些词,一边想一边说。

    “这个,因为你还……涉及一些……机密的案件,所以暂时……不能回去……”

    “为什么?我是被绑架的人,我是受害者!”着急的塞莉雅站起来,瞪着露娜。

    “呃,因为……是这样,那些绑架你的坏人还没放弃,他们还有同伙。”

    “同,同伙?”

    “是啊,那些同伙正打算把你再次绑走,所以我们要暂时将你保护起来,直到抓住剩下的坏人,这样你就安全啦。”

    塞莉雅似乎是接受了这番说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慢慢坐回去。露娜看着女孩的表情,知道她还是有接受不了的地方。

    “你还好吧,塞莉雅?”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事……我只是个……呜呜……”

    塞莉雅又掉下眼泪,露娜有点慌神,这怎么办?好在她灵机一动,想起自己小时候,每当遇到不顺心的事,妈妈就会使出一招“杀手锏”。

    “那个,我们去吃点东西吧,塞莉雅。快中午了,又刚做完检查,一定饿了吧?我知道一家店,可好吃了。”

    “嗯。”

    露娜长出一口气,趁着塞莉雅没改主意,拉着她走出检查室。两人出了医院,就遇到了阿克亚,他是奉罗洛夫的命令,来贴身保护塞莉雅的。听说两人要去吃午饭,阿克亚便开着警车,把她们带到了露娜所说的那家好吃的店——黑眼。

    这个地方是利奥告诉露娜的,虽然离露娜的医院比较远,露娜还是尽量到这里,和利奥、安多拉一起吃。有时候没活干的阿克亚也会来,那场面还是很热闹的。

    “我来啦,史密斯叔叔。”

    “欢迎,露娜!阿克亚也来了?找个地方坐!”

    黑眼是家小店,柜台正对着店门,后面就是厨房,在门外也能看清。店老板史密斯·古莱文,是个满身油烟,留着络腮胡子的大叔,说起话来声音洪亮,两条胳膊粗壮有力,经常自己扛着三四十公斤的大米面粉,也不喘大气。加上发暗的皮肤和鼻子上的伤疤,乍看之下像个黑社会,其实平易近人,很好说话,熟客们都叫他史密斯叔叔。

    史密斯有三个店员,一个厨师,他自己根据需要变换角色。相比之下,当厨师的机会更多一些,而且客人们都觉得他的手艺比那个专职厨师更好,因此有不少人点名要他下厨。有时候实在忙不过来,史密斯会婉言谢绝,不过对于利奥和他的伙伴们,史密斯是一定要亲自下厨的。

    他可不只会北冰国传统的烤肉类,三明治类,油炸类料理而已,还学习过其他国家,特别是有着“美食国”之称的,南联盟共和国的各种料理,把它们和本地饮食习惯结合,弄出了很多新花样。只是能接受这种花样的人少之又少,所以他的生意不温不火。

    这会儿正是饭点,店里客人还是挺多的,只有两张桌子空着。露娜,阿克亚和塞莉雅围着桌子坐下。史密斯把刚做好的菜端上桌,接着就小跑到露娜这边。

    “今天有生面孔啊,露娜。”

    “嗯,她是我……妹妹,叫塞莉雅。”

    “你好,塞莉雅,来点什么?”

    塞莉雅拿起折叠的菜单,把它展开,里面图文并茂,罗列了上百道佳肴,看得她一个劲感叹。

    “这些,叔叔都能做吗?”

    “那当然,我们可不敢欺骗顾客。而且不光这些,你想吃什么,只要我会的,就做给你吃。”

    “好厉害,说不定叔叔和我阿姨一样厉害。”

    自信满满地说出那番话的史密斯,听了塞莉雅这平淡的一句话,情绪竟然小小波动了一下。

    “怎么,还有比我会的更多的厨师?”

    “那当然,我阿姨会的可多了,我就是跟她学的!”塞莉雅很认真地说着。

    “哦?小姑娘你也能下厨?”

    “哼哼,我敢说我不比叔叔差,要不,现在我就给你露两手!”

    说着,塞莉雅把头微微仰起,脸上满是小孩子特有的,目空一切,毫无根据的得意。史密斯哈哈一笑,说道:“行啊,小姑娘你要有这兴致,正好来帮我忙。今天人多,后厨有点忙不过来。”

    “这样好吗,史密斯叔叔?”露娜插嘴道,“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说哪的话?我看这小姑娘行。对了,你和阿克亚吃什么?”

    “老规矩就行。”阿克亚说。

    “好咧,”史密斯在本子上龙飞凤舞写了两行字,又对塞莉雅说:“走吧,小姑娘,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没问题,走!”

    于是一老一小两人奔后厨去了,留下发愣的阿克亚,和心里窃喜的露娜。到底是小孩子,心情坏得快,好得也快。

    *****

    贝尔德的眼睛整个下午都没离开电脑屏幕,他边看边算,不时奋笔疾书。虽然身体接受了改造,那也不代表他不会疲劳。到了晚上7点多,他终于站起来,好好伸了个懒腰。

    “我出去一趟,大家有什么要的东西吗?”

    有几个研究员举了手,说出自己想要的东西,都是饮料香烟之类。贝尔德一一记住,顺着楼梯回到一楼的房间,和屋里看家的士兵们交代几句,就出了门。

    他跑这趟腿,可不是因为体恤部下。自己出门不需要带人,而研究员要出去,就必须有士兵跟随。除了一楼那间屋子里常驻的几个士兵,贝尔德在这栋楼的其他房间也留了人手,应对突发状况。罗加尔山的战斗结束后,他觉得魔甲兵可以派上用场了,于是居民楼外又多了一辆锁着货厢的货车。

    贝尔德是去买茶叶,他剩下的茶叶只够喝两次。在这种小城市,就算不能奢求太好的货色,也不能断了档。他每天至少要喝三次茶,特别是在做了大量脑力劳动之后。

    他去的那家超市不远,只需绕过居民楼,再走上550米就到了。这个范围内,他可以用左手的遥控装置,远程打开货车的货厢,启动魔甲兵,以备不时之需。

    出了超市的贝尔德,稍微站住脚,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心情放松了不少。如果不是有意外发生,他真想多在外面转转。

    “什么人?”

    一个身高比贝尔德高出半头的男子,横在石头小路中央,迷彩短袖和裤子,墨绿色的军靴,露出的两只手腕上带着护具,护具中伸出刀刃,贴着胳膊,刀尖刚过手肘。贝尔德的问话,男子完全没听进去,他按了按挂在耳朵上的对讲器。

    “通知全员,已发现贝尔德,立即开始行动。”

    说完,实验室那边就响起了枪声。男子拉开步子,双腕一抖,两把刀反方向展开,指着贝尔德。

    贝尔德早就扔下装着东西的塑料袋,左手手指在掌心不动声色地按着。这人说话跟打字机似的,还有两把折叠刀,他知道的人当中,只有一个人符合这些特征。

    “你……是处决者的‘獠牙’?”

    獠牙一言不发,挺起尖刀,正要动手,身后忽然轰隆隆响起来。是贝尔德的魔甲兵到了,两个魔甲兵从獠牙后面冲撞他,獠牙略一回头便闪过去。贝尔德迅速写了一套攻防兼备的指令,一个魔甲兵负责攻击,另一个负责保护自己,打算这样拖住獠牙。獠牙扫了一眼魔甲兵,再次迈开步子,身体放低,两把刀的刀尖顶在地上。

    “任务,开始。”

    如同是百米一样的起跑,獠牙无视魔甲兵的存在,直冲贝尔德。一个魔甲兵挡在贝尔德前面,另一个展开手臂的机枪,朝獠牙一通乱射。但獠牙跑了个蛇形就轻松躲过。眼看敌人逼近,保护贝尔德的魔甲兵手臂的装甲展开,形成盾牌。

    獠牙挥刀便砍,右手在空中划了个圆,瞬间出了三刀,全砍在装甲上。装甲有些裂痕,但还没有损坏。獠牙再次提速,双脚在地上滑行两步,绕到贝尔德身后,继续出刀。但魔甲兵几乎是对他的动作即时做了反应,这次偷袭也未奏效。

    贝尔德有些放心了,看来魔甲兵能跟上獠牙的动作,而魔甲兵的装甲连迪米特的攻击都能防住,更不用说獠牙的刀了。

    负责攻击的魔甲兵也跑过来,抡起铁拳砸向獠牙。只可惜那慢吞吞的动作根本没有命中率,獠牙用最小幅度的动作闪避,闪开了就继续换角度,找机会攻击贝尔德。但每次都会被防守的魔甲兵拦住,尖刀砍装甲的声音不绝于耳,这道防线始终没有被攻破,战斗陷入了僵持。

    “瓦特,瓦特能听见吗?”

    趁着有喘息机会,贝尔德赶紧用耳朵里的通讯器呼叫瓦特。通信一接通,耳朵里就响起火烧东西的声音,还有很多人在咳嗽个不停。

    “贝……咳咳,队长,咳……”

    “什么情况?着火了吗?”

    “着火了,咳咳,有,有内奸……”

    “内奸?”

    “她跑了,我们正在迎战……”

    声音嘈杂至极,贝尔德干脆关了通讯器。獠牙有帮手是一定的,但实验室里有内奸?是谁?

    就在他想事的工夫,獠牙一口气拉开足足50米的距离,把右腕的尖刀折回到手臂位置,轻呼一口气,猛踏地面,发起最后的冲锋。他简直是一发子弹,把自己射向贝尔德。

    一直追着獠牙打的魔甲兵迎着獠牙,伸手去抓他。獠牙不知使了什么步法,快要撞到那魔甲兵时,往右一侧身,他的行进轨迹略微偏了一下,绕过这个魔甲兵,顺势180度转身,右臂弯曲,挺起手肘,刀尖对准另一个魔甲兵的胸口,保持加速,整个人撞了上去。

    咔嚓一声,贝尔德在那魔甲兵后面听得真真切切,护甲被尖刀刺穿了,里面脆弱的零件被碾碎了不少,魔甲兵的肩膀炸了两下,冒出烟来。接着膝盖也跟着爆炸,巨大的身躯随即倾倒。

    “这,怎么可能?”

    贝尔德愣了好一会儿,直到剩下的那个魔甲兵也被獠牙干掉。拔出刀的獠牙将双刀折叠成垂直手臂的角度,两臂交错,跳起来对准魔甲兵的脖子一夹。锋利的刀尖刺进脖子两侧,胳膊发力张开的瞬间,这个魔甲兵就被“咬”掉了脑袋。

    转眼间,两台魔甲兵全部报废。贝尔德完全曝露在獠牙的视线内,恐惧直冲他的脑海,已经半机械化的身体也渗出冷汗,好在只是片刻。袭击实验室的处决者士兵们通知獠牙,东西到手,可以撤退了。

    “收到。所有人依照b方案撤离。”

    说完,獠牙收起武器,掉头就跑。捡回性命的贝尔德总算放下了悬着的心,他尝试启动两台魔甲兵的自毁程序,还好,能够自毁,这样扔掉也没有问题。贝尔德丢下魔甲兵,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实验室。

    与实验室相连的房子,正从窗户里滚出黑烟,几个研究员和一众士兵都在外面,这些士兵有的是伤员,有的是尸体。瓦特正坐在地上,脸熏得黑乎乎的,肩膀也中了一枪。

    “瓦特,里面怎么样?”

    “贝尔德队长?太好了,您没事。机器的自毁程序都正常启动了,但是写有开盒结构式的磁盘被抢走了!”

    “你刚才说有内奸是怎么回事?”

    “是康娜!那个该死的女人!实验室里突然冒烟,外面又有人放枪,我们打算带上磁盘出去,然后销毁机器,结果磁盘找不到!后来我们到外面,看到康娜跑到敌人那边去了!”

    贝尔德点点头,叫人帮瓦特包扎,又命令所有能动的人,收拾现场,尽快撤走。瓦特咬咬牙,忍着疼站起来。

    “队长,接下来怎么办?”

    “数据不是有备份吗?没关系。”

    “可是那个磁盘是非常重要的东西,被敌人抢走的话……”

    “磁盘的事,我自有考量,放心吧。所有人加快速度,撤了!”

    *****

    揣着磁盘的康娜冲出实验室就不停狂奔,跑出小区大门,过了两个路口,又穿过一条胡同,来到一片安静的小广场。她放慢脚步,直到站住,让肺能休息一下。

    “终于来了,康娜·伯莱恩。”

    广场里,一盏坏掉的路灯下立着两个人,是瑟洛夫塔和恶鬼。康娜看到他们,又拖着疲软的腿走了几步。瑟洛夫塔没有迎上去,等着康娜站到自己面前。

    “东西呢?”

    “我要……先看钱。”

    瑟洛夫塔给恶鬼一个眼色,恶鬼笑嘻嘻地把手里拎着的手提箱举起,打开,里面的钞票整整齐齐。康娜看花了眼,连忙从衣兜里掏出磁盘递上去。瑟洛夫塔接过来,看也没看。

    “不用验一下吗?”康娜问。

    “不用,伯莱恩小姐也吃了不少苦头,我想你一定不会敷衍我,是吧?”

    康娜鸡吃米似的连连点头,从恶鬼手里接过手提箱,喜悦之情不受控制地展现在脸上,简单说了句再见,拔腿便跑。

    瑟洛夫塔闭上了眼睛,悠哉地踱步。等康娜离开有两分钟的时候,他把磁盘交给恶鬼。

    “可以了。”

    “好咧!”

    恶鬼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按了几下,手机响了一声。紧接着,从康娜逃走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手提箱爆炸了,炸藥就在表面那层钞票的下面。恶鬼望着升起的烟,吹着口哨,像看烟花一样心满意足。

    “小炸彈也能炸得这么漂亮。不过话说回来,有必要这么麻烦吗?让我直接了结她不就得了。”

    瑟洛夫塔摇摇头说:“黑部队有‘回忆录’,那机器能读取死亡时间不超过三小时的人的大脑信息,将临死前一段时间的记忆展现出来。所以有必要把她的尸体弄碎,才能不留痕迹。”

    “居然有这种玩具,黑部队的技术还真是不能小看。不过,我说不定可以弄得更碎哦。”

    恶鬼哈哈地笑着,像是被自己说的笑话逗乐一样。瑟洛夫塔也笑了一下。

    “让你弄,她半天都死不了,浪费时间。”

    “嘻嘻,说得也是。不过没关系,反正今天这么一折腾,等于是向黑部队宣战了,我有的是机会剁碎他们。”

    “没错,该准备的都准备完了,即使曝露了也不怕,我们只要慢慢等就好。”

    “哈,慢慢等,真有你的作风,海龟。”

    “是吧?走了。”

    说完,两人不紧不慢地,离开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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