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以柔翕了翕唇,终是无言,点了点头。

    近来饭店频繁关门,各大饭店都在门口出售店内蔬菜。

    康母心心念念康城近况,项以柔是个不会伺候人的,还要在家儿子去照顾,要是有个什么好歹……父母总是有操不完的心。

    “不然给儿子打个电话吧?”她忍不住试探,心里却蔓出一条道,这次说什么也不听这糟老头子的。

    康父俛首无语。康母便道:“咱家康城有情有义。我看那两个孩子也是不容易。要是两人搬回来了,别给孩子们甩脸色,见不到儿子你就开心了?”警告似的。

    “他们回不回来还不一定呢。这时候也不想着孝敬父母,回来了我非打断他的腿!”

    康父从鼻子里冷冷嗤了一声。

    明明前几天还说抵制外来物种入侵,什么康城再不是他们老康家的人了。

    康母发现康父近来时常前言不搭后语,所谓没有逻辑的语言,曲曲达出一种复杂的心理。

    其实他也是松了口气。康母不说他也是要提的。两人成日在家,坐久了身体也像是能融化,虚渺渺抓不住一点实的。

    康母连着给康城打了两个电话,都没人接。不住疑心是不是出了不测。

    “早早就说给儿子打个电话,你不让,现在好了!”

    康母哭着打了第三个,开始砸着手追悔莫及。

    “你哭哭哭,哭有什么用?”康父疾速拨转了个身,提点自己一家之主的重要性,“先别着急,儿子能有什么事?不定手机静音,再等等。”

    康母可恶地看他一眼,咬牙切齿:“还等!就是你一味的让空等,这才等成了个空!”

    “江宇都还没空呢,你胡说什么?”

    “今天那一例不会就是康城吧!”

    “是康城我们会不知道?”康父眈眈看着在客厅里旋溜脚的康母,焦虑的小母鸡一样,证明似的:“别自起自哄!能有什么事?什么事都没有!”

    两人在客厅里言语磕绊,像两个木偶在互打嘴巴子。

    音量正往上抬,忽然听到有敲门声。

    两人相视一看,脸上红光乍现,康母揭开门一看,闷着声腔捣上两拳:“你这死猴子!你还知道回来!”

    康城大包小包提了菜过来。项以柔也提了两大袋,隔着口罩轻唤:“阿姨。”好在省了表情。

    康母让这两人进屋,先拿酒精给这两人消毒,直皱着鼻子:“现在都什么情况了,你还去外面买菜?”

    “现在都囤货呢。能不出门尽量别出门。顺带给您二老补补身体。老人家出门总归是太危险。”

    康城顺带去厨房转了转,果然家里没什么粮食。

    “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康母紧迫地跟近来追问,劈拍康城一下:“等下别管你爸说什么,那是个生口吃辣椒的,你不回来他也担心呢。”

    “不走了。”康城宽抚着扶了扶康母的肩,“我爸那边倒是好说,以柔这边还得麻烦麻烦您,我们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了,您就把以前那些矛盾放下吧,日子还得过不是?”

    “不用你教我。”康母拉下脸,带点语重心长:“也难为她能走到这一步,你们要实在喜欢。谁能拆的开?”

    午饭是辣椒小炒肉、番茄炒蛋和鱼香茄子,外加一盅排骨汤。

    项以柔去厨房帮忙,几个月下来,她在生活方面也不是完全的白纸化,会做几样简单的小菜,虽然厨艺不精,但打个下手也不成问题。这点颇让康母欣怡。

    饭桌上难免谈论起疫情,两个人白天还要去工作。

    这让康母觉得无奈又痛心:“听说有的城市就是去趟菜市场,回来路上就被感染了。”

    “我们单位统一发放口罩的。”项以柔笑笑:“三小时一换。”

    “咱们这儿已经二十例了。”康父突兀的说了一句。

    他鲜少有参与家庭议论的时候,这一下显得自己意图搭讪似的。空气里忽然有点沉闷的兴奋。

    四人吃过午饭。康父背着手转移地盘,去了沙发。康母斜了斜这一辈子的老古板,认命收拾桌子。

    “阿姨,我来吧。”项以柔赶紧捞起袖子,“我们来家里住,就不给您添麻烦了。”

    康母连带着康城都是彻然一惊,惊异于她突发的改变。参透天机似的,一线洞开,充满了生命力。

    项以柔尽量使自己的表情死气沉沉,被家务的枷锁压的抬不起头的印度女人,放低姿态的逢迎另她深觉耻辱,周边两盏亮闪闪的照相机飞快按着快门。她从心底求救。

    女人永远靠不得男人,即便下半生有了依靠,依旧是外来人。

    在康城家与在项家又有什么区别?不都是寄人篱下?在项家寄人篱下,她有身份,在项家又有什么?

    她对自己的堕落感到心痛。康城不会这样心疼她,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康母心安理得的承受。一半原因也是为了给康父看。儿媳理应孝敬公婆。他们这样过了一辈子,经验在他们头脑中根深蒂固。

    当康母手把手教项以柔做菜的时候,她由衷感到恶心,手上一发狠,食指被刀划了个切口。

    原来康城带她回家是有阴谋的,他们需要一个免费的劳动力。

    是谁并不重要,也许换了别人就不会这样的没有尊严。

    “哭什么?”康母对此习以为常,半哄半不耐烦的搪塞:“谁还没个失误的时候?用止痛贴包了就好了。康城除了鸭子,最爱吃的就是鱼了,这个你得尽快学会。改天我教你学杀鱼。”

    她的话激起她的反胃。项以柔想起小时候,张凤年在院子里杀鱼,满手血腥,雪粼粼的亮片子从活鱼身上剐下一层,还有鱼的肺泡。

    往后又联想到鱼鳞病。当即恶心的丢开刀,扎头冲进了卫生间。

    项以柔不能理解,康母是怎么独断专行自以为她就是怀孕。

    她只是对杀鱼过程感到呐心。

    “这时候怀孕不好吧。”康城蹙眉:“孕妇必须经常去医院做产检,万一被感染了……”

    康母停止了手舞足蹈:“哪就必须去医院了,我那时候还不是在家生的你?女人间的那点事,我还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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