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在下雨,要不要先停一会?”江海潮从中央控制室跑过来问道。

    自从进入秦岭山区,由于不用担心交警临检,徐翔终于不用一天到晚坐在驾驶台前了,大家轮流值班,反正线路已经输入自动驾驶系统,狄德罗用两个小时随手编成的这个软件强大无比,足以应付绝大多数突发事件。

    “停一会吧。”柳云英看了看外面的情况,同意道,“下雨赶路太危险了,别碰上泥石流。”

    这场雨来的突然而狂暴,大片大片的乌云转眼就布满了整个夜空,无数金蛇一般的雷电在云层中忽隐忽现,不时有一条粗如水桶的巨大电光曲曲折折劈了下来,将整片天幕照亮,紧随而来的霹雷炸得群山回响,仿佛要将这乾坤宇宙震个粉碎。

    “好大的雨!”陆平将外部的声音收了进来,刚好一个炸雷就在头顶炸响,把他吓了一跳。山区的雨不像平原,由于地势复杂,往往来得又急又烈,没一会就有一股股的混浊泥水从高处冲下来。

    雨越下越紧,能见度急剧下降到十米、五米、一米,最后已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幻影号好不容易找到一处比较平坦的平台,四周没有泥石流、塌方或是山洪暴发的危险。

    外面豪雨如注、电闪雷鸣,幻影号内的空间却保持着永恒的稳定,这种强烈对比带给人一种巨大的安全感,用徐翔的话说:“这种天气,最适合睡觉了。”他也的确在实践自己的话,回到房间呼呼大睡去了。

    陆平出了幻影号,想亲身感受一下这难得一见的豪雨奇观。如此大雨什么雨具都是白费,他将体内真气略微外放,大如蚕豆的雨滴纷纷被弹了开去。

    一出车门,天地间似乎就只剩下了震耳欲聋的雨声和不时炸响的雷鸣,陆平仿佛一下置身于一个极遥远的地方,周围是无边无际的风雨雷电,自身仿佛急剧缩小,小到如一粒微尘,在无边风雨中飘摇不已。

    远处,千峰万壑都笼罩在无边的豪雨之中,以修行者的眼力也只能勉强看清一个暗暗的轮廓,云层低垂几乎与山峦相接,而云中雷电更加活跃,满天黑云像是一张蕴含无穷电量的厚重毯子,严严实实的罩在大地之上。一道道闪电如金龙下凡,怒啸着向地面扑去,不时有千年古木被雷电击中,燃起大火,随即又被豪雨扑灭。

    最稀奇的是,云层中偶尔有一颗颗远看大如豆粒、估计实际要有车**小的金红色光球冉冉落下,看似轻飘飘如落羽,可是落地之后总能引发一阵地震般的震动,好像蕴含着巨大的能量。

    陆平正摇撼于这天地的伟力奇观,忽然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转眼一看却是柳云英下车来了,他指指自己的嘴巴,又指指陆平的耳朵,示意有话要说。

    这风雨声大的吓人,交谈的确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务。两人重新上了车,柳云英才道:“你看到那种金红色、这么大的光球了么?”他两只手伸到最大,比了一比。

    陆平点点头:“看到了,这么会工夫已经出现三四个了。怎么了?”

    “那不是普通的雷电,而是天刑神雷!”柳云英的眼里闪着兴奋之色,“这附近肯定有妖物在渡劫!”

    “真的?”陆平也来劲了。妖物渡劫可不是随便能看到的事情,事实上,不管是妖族还是人类修行者,在渡劫之时都会找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要么是海外荒岛,要么是深山大漠,因为渡劫之时往往是他们最为虚弱的时候,要防止有仇家趁机下手报复。

    人类修行者有三道大劫,金丹雷劫,元婴火劫,还有最后的地仙大劫。前两劫多少还有些资料可查,这最后的地仙大劫却是神秘无比,因为渡此劫的人们,要么渡劫成功飞升灵空天界,要么就是形神俱灭,左右都是从人间消失。据少数曾旁观地仙大劫的修行者描述,这一大劫从外表看却是十分平静,并没有前两劫天雷地火那般威势,至于究竟实情如何,恐怕也只有亲身经历一下才知道了。

    至于妖物,则共有四道劫数,除了第一道化形劫,是由禽兽之体化为人身、较为容易渡过之外,后面的三道大劫,与人类修行者基本一样,而难度却大了数倍,是以自古修炼有成的妖族,比起人类要少得多。

    顺便提一句,故老相传,人类修行者渡过地仙大劫,就可飞升灵空天界,成为天仙,而妖族渡劫之后什么去向却是众说纷纭,有的说升入魔界成魔,有的说也是进入灵空天界成为妖仙,或是成为仙兽,也有的说那都是胡说八道,我们妖族有我们自己的空间,跟你们人类没有任何关系。

    总之大家说来说去,都是一厢情愿的猜测,并没有一个飞升过的妖族或人类修行者回来说一句究竟怎么回事,所以大家还是满怀希望的修炼着,盼望最终能有个好出路——这种心态颇有点像高考前的学生们:不管大学能不能给你未来,总之你考就对了。

    陆平现在对修行就有点这种感觉,他也不知道修行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像修行门派弟子那样,一心为了飞升?好像有点虚,谁知道飞升之后什么样,只怕不会比现在更舒坦;像道盟弟子那样,为了维护华夏安宁?好像也没有这么高的觉悟。修行对他来说,最早只是为了好玩,而现在则变成一种习惯,既然已经开始了,不妨就这么练下去。

    比起妖族们,在艰难的环境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苦修,天生就拥有最适合修炼的人身的陆平,似乎真应该好好反省一下才对。

    “喂,怎么样,要不要去看看热闹?”柳云英拍拍陆平的肩膀。

    “哦?啊……要去要去。”陆平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连忙答应着,“我去叫江海潮和徐翔,他们一定也感兴趣。”

    “还是不要叫他们了,他们不会飞行,这上山下山的等走到地方都完事了。我带了妖力计,让他们在车里看直播吧。”柳云英匆匆说完,拉着陆平出了幻影号,两脚一顿便身剑合一而去。

    陆平忙唤出一朵白云乘上,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雨幕,向着天刑神雷落下的方向飞去。那是一处山谷,在众山环绕之中显得特别深邃,尤其是在这漆黑的雨夜中,好像一个黑沉沉的能吞噬一切的洞口。

    到了近前陆平才发现,原来大部分的闪电都落到了这山谷之中,借着闪电那一瞬间的光亮,他看到山谷形如一个巨大的漏斗,底小口大,底部是一片小小的树林,这片树林不知多少人没有人类涉足了,每一株都粗可合抱,不过现在——几乎都被雷电给劈倒在地。

    在断木残枝之间,似乎有一个黑影在狂舞,但是离得太远了,实在看不清楚是什么。

    柳云英剑光一收,落在了陆平的云头上,同时陆平控制云头将两人包裹起来,这样才能在暴烈的雷雨中听清互相说话,只在上下左右留了几个窗口以便观察。

    柳云英见陆平不时向下看着,脸色还挺严肃,不由笑道:“看到什么了?”

    “哦,看到一片被雷劈过的树,还有一个黑影,啊,又有那种金红色的雷球出现了,那个黑影在用一根棍子跟雷球搏斗,雷球被它打回去了……不,没有,雷球又下去了,反而变得更大了。又是一棍、两棍、三棍……雷球炸开了,好猛烈的爆炸。”陆平像体育比赛的直播员一样,将下面的情况一一转述。

    柳云英没想到他真的能看清,瞪大了眼睛:“这里离谷底至少有两千米,又有这么大的风雨,你还能看得这么清楚,练过什么特别的功夫?”

    “没有。”陆平老老实实的说。

    “哦,看不出你这副德性,居然会是天生的慧眼,老天爷真是不公平。”柳云英斜撇了他一眼,低声嘀咕着。

    陆平很无辜的耸耸肩,心里暗笑:“什么狗屁天生慧眼,你要是天天拿芝人芝马当饭吃,保你也有这本事。”

    柳云英没有拿芝人芝马当饭吃的能力,所以他没有这本事,下边发生的事他什么也看不见。于是二人降下云头,落到了旁边的山壁上,然后如猿猴一般轻捷的往下蹿去。

    山势陡峭、大雨湿滑,能见度又低,换了普通人只怕有一百条命也摔没了,不过对于修行者来说却不算什么。为了不被下面渡劫的妖物发现,两人借着山壁上凸起的石头和小树隐蔽下行,直到一个合适的距离——在这个距离上能看得很清楚,而再往下则可能被妖物灵敏的知觉所发现。

    看到那一片被雷劈断的树林,柳云英两只眼都在放光:“发了发了,那都是千年以上的枣木啊,千年雷击枣木,是一等一的辟邪灵物,也可以用来炼制法宝和符箓,怎么样,咱俩一人一半?”

    “啊,行,行。”陆平随口敷衍道。他的精力全在那个力抗天劫的妖物身上。

    那妖物此时正盘坐在枣林中调息,周围都是被劈断的枣木,偶尔几棵完好的也只及它的腰部,可见这妖物体形多么巨大。由外表看,这妖物似猿非猿、似猴非猴,浑身长长的暗金色毛发,随风雨飘动不止,两只碗口大小的怪眼半睁半闭,射出几尺长的寒光,十分骇人,四支獠牙呲出唇外,凶形恶状。

    它腿上横搭一条大棍,仔细看去就是一棵千年枣树折去枝丫、剥掉树皮而成,白茬茬的棍身上满是焦黑的灼痕,看来刚才用来与天雷对轰的应该就是此棍。

    “哎呀,罕见罕见,这好像是太古妖猿遗种、波罗夷巨猿嘛!”柳云英大惊小怪道,“还以为早就绝种了,原来这里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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