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赵嫣?”忽必烈霎时懊悔不已,上次抓住了赵嫣已属不易,然而自己一念之差,竟然同意宋廷用那个只是一介废物点心的谢道清来换取她。这回,蒙古又将因为她的计策而损兵折将……想到这些,忽必烈当即暴怒,发誓下回若是再抓获赵嫣,定要食其肉寝其皮,方能解心头之恨。

    “速浑察!汝即刻命令部下,不可轻易出兵讨伐铁木哥斡赤斤,否则,本王定斩不饶!”在发布对军队的命令之后,忽必烈转头命令牙剌洼赤立刻派出使者,快马加鞭前往哈拉和林和铁木哥斡赤斤处,向两方同时声明这是赵嫣的阴谋,让他们万不可中了她的诡计,即使这只是赵璧的据理推测。

    宋淳祐三年(1243年)三月初五,铁木哥斡赤斤和失烈门的联军到达了原来铁木真宫帐的所在地大斡耳朵,并在此扎下大营,向哈拉和林方面提出交涉,要求脱列哥那遵守窝阔台的诏书,将汗位立刻交给阔出王子的长子失烈门,否则,联军就要进攻哈拉和林,一举活捉脱列哥那。

    “真是岂有此理!”

    万安宫内,看完了宣战文书的脱列哥那气得脸色发青,宛如来自地狱的鬼魅一般,在场的大臣们大都静若寒蝉,丝毫不敢说一句劝解之言。

    “镇海,给本后速召耶律楚材……”

    “是……”

    事到如今,脱列哥那能依仗的或许就只有被她轰走的耶律楚材了……殊不知,在焦躁不安当中等待了一个时辰之后,镇海终于回到了万安宫,向脱列哥那禀报一个令她感到五雷轰顶的消息:

    “皇后……耶律……耶律楚材……反水了……”

    “竖子……”脱列哥那一把抓起桌上的砚台,瞅准了镇海的肥脸就扔了过去,“啪”地一声,镇海当即头破血流,连鼻梁都给砸断了……

    “皇后,当今之计,唯有撤向亦集乃,与贵由王子会合……方可徐徐图之……”镇海忍着剧痛,跪在地上用嘴叼着脱列哥那的裙角,活像一只癞皮狗。然而正气恼不已的脱列哥那却根本不买他的账,她抡起脚一踹,就将镇海踹掉了两颗门牙。

    “滚!汝去和失烈门谈判,若失败了,就给本后死远点!”

    与愁云惨淡的哈拉和林相反,此时位于大斡耳朵的联军大营却是一片“喜庆”。本来,自打向哈拉和林进军以来,铁木哥斡赤斤就没有打算接受耶律楚材等人的“投怀送抱”,可是,待他兵锋一逼近哈拉和林,耶律楚材竟然就主动上门,宣称要和他商讨汗位归属之事……有如此重臣自动前来,铁木哥斡赤斤自然是大喜过望。

    “耶律大人,汝前来本王帐下,究竟所为何事?”

    “大王,下官此次前来,不为别的,正是为了劝说大王退兵言和,以免中了宋人的诡计……”

    “哈哈哈哈……”听了耶律楚材苦口婆心的劝告,铁木哥斡赤斤当场抚须大笑:

    “耶律大人,汝有何凭据说明此乃诡计?来,本王今天就要痛打脱列哥那这个婊()子,干脆你也来观看观看吧……请!”

    在泛起新绿的草原之上,两支蒙古军分别摆开了大阵,双方骑兵早已是磨刀霍霍,准备与敌人决一死战……在联军阵前,身着黄金盔甲的失烈门盯着和林军的主帅、断事官哈达,眼里几乎就要迸射出火焰。大约四分之一个时辰之后,失烈门缓缓地抽出弯刀向着身后的将士就是一声怒喝:

    “大蒙古的勇士们,杀光逆贼,活捉脱列哥那!”

    “杀!”

    眼看对手已经箭在弦上,哈达也不含糊,当即冲着士卒大喝道:

    “逆贼失烈门、铁木哥斡赤斤违背先汗遗诏,罪大恶极,给我杀!”

    霎时,草原上万马奔腾,烟尘滚滚,双方的骑兵都迈着整齐的步子冲向对方,不一会儿,刀兵相接,鲜血四溅,战马的嘶鸣声、士卒的呐喊声、垂死者的惨叫声、兵器的碰撞声迅速连成一片,仿佛奏响了一曲来自地狱的交响曲……

    “杀!失烈门大汗万岁……”

    “杀!乃马真皇后万岁……”

    在山头上,耶律楚材看着这幅自相残杀的场景,内心几乎可以用心如刀绞来形容,毕竟这些军队,都是成吉思汗留下的精锐之师啊!他们没被用于讨伐宋人,却葬送于彼此之间的内斗,这简直就是在削弱大蒙古国的根基……至于铁木哥斡赤斤,他则一脸惬意地看着脱列哥那的和林军被打得节节败退,心里巴不得和林军赶快分崩离析,自己和失烈门好进入哈拉和林称王称帝……至于那点伤亡,他可以将其忽略不计。

    “启禀王爷,我们抓到了一个狗奸细,他说他是右丞相镇海……”

    “不错啊,带上来!”铁木哥斡赤斤哈哈一笑,朝着怯薛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将人犯给押上来了。

    “大……大大……大王,在下镇海……拜见王爷!”

    铁木哥斡赤斤露出了一丝鄙夷不屑的笑容,待镇海跪下请和之时,他用刀柄敲了敲镇海的脑门,然后才傲慢地问道:

    “镇海,汝来本王这里,不会是想来请罪投降的吧?”

    面对他的疑问,镇海倒是当即了断,一下子就说出了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

    “王爷,皇后想要求和……故让在下前来……”

    “求和个屁!”铁木哥斡赤斤当即拍了拍椅子的扶手,“刷——”地一声抽出了弯刀,将其衡在了镇海肥胖的脖颈上。

    “王爷……王爷饶命……”镇海像一条鼻涕虫一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丑陋的肥脸当即吓得面无血色:

    “王爷,这……这是脱列哥那做的缺德事啊……与小的实在是无关啊……不过脱列哥那说了,若是王爷愿意退兵,和林方面可以送给王爷金银牛羊、美酒佳人、男女奴隶……”

    “够了,本王也不是三岁小孩了!若是脱列哥那真要议和,那就请她亲自来此一趟,否则免谈!”

    经过数个时辰的大战,脱列哥那的部队终于经不住联军铁骑的冲击,最后稀里哗啦的一哄而散。失烈门大喜,率军一路穷追不舍,于次日晨攻到了哈拉和林城下,霎时,城内人喧马嘶,乱作一团,不少蒙古贵族纷纷拖家带口,企图逃出城去避难,连脱列哥那自己的怯薛都已经四散而逃各奔东西,更何况城里的守军了。

    “失烈门他们答应和谈了?”

    “皇后,臣无能,铁木哥斡赤斤此贼拒绝议和,失烈门所部已经到达和林城下……”

    或许,由于脱列哥那玩弄权术,排挤耶律楚材,因此蒙古军都已经站到了她的对立面,这回对于她来说,最好的选择也许只有先行放弃哈拉和林,率军撤往亦集乃与贵由会师,或是退往哈拉和林西面的乃蛮部,然后再集中军队进行反扑。

    “既然如此,那和林城失烈门也休想得到……”脱列哥那冷笑一声,转身向着台下的镇海厉声吩咐道:

    “即刻烧毁全城,不得有误!”之后,脱列哥那忽然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对了,把谢氏和萧氏母女也给押走,切不可让其落入叛军之手!”

    镇海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开始准备柴火和干草,打算趁着风大的傍晚命人点火。而脱列哥那则顾不上那么多了,在自己的亲信奴仆、波斯人法提玛的协助下率先夺路而逃,向着哈拉和林西面的杭海岭山区(今外蒙古杭爱山,即燕然山)逃去。

    “放箭!”

    “嗖嗖嗖——”一阵黑压压的箭雨过后,失烈门的军队开始朝着哈拉和林的城头发起了猛攻。守城的士卒早已经逃窜殆尽,只有极少数忠于脱列哥那的怯薛还在负隅顽抗……而大部分还没溃散的军队都已经聚集在城里狭小阴暗的街道上,人人手里都举着明晃晃的火把,只等城破之时就准备放火焚烧。

    “快点!婆婆妈妈的……”

    与此同时,在几个蒙古兵的驱赶和拖拽之下,萧媞右手牵着赵珍珠、左手牵着只能勉强行走的谢道清正准备通过西门出城前往杭海岭……然而没走几步,萧媞就累得摔倒在地,在蒙古兵的马鞭之下,她带着哭腔哀求道:

    “我和道清姐姐都得了重病,已经命不久矣,我俩真的……真的走不动了……求求你们,看在我们已是将死之人的份上就放了我俩吧……”

    “快点!不然我等就杀了谢氏和赵珍珠!”说着,蒙古兵就将寒光闪闪的弯刀横在了谢道清的脖颈上,摆出了一副要杀掉她的架势。

    “不要……”无奈之下,萧媞只好挣扎着站起身,继续跟着逃亡的人群向着没有被封锁的西门逃去,踏上那不知终点的“旅程”……在离开之前,她再度眺望遥远的南方,泪水随之无声的飘落到了地上……

    攻入哈拉和林之后,失烈门并不感到有多欣喜,相反,一个天大的难题一下子就摆在了他的眼前,那就是燃遍全城的熊熊烈火……在撤离之前,镇海所部点火焚烧了哈拉和林,接着草原春季猛烈的风势,很快大火就开始蔓延,从万安宫到民宅帐篷,几乎没有地方不被火焰所包围……若是再燃烧下去,只怕失烈门和铁木哥斡赤斤奋战数日,得到的只有满城的灰烬。

    “命令,各百户千户即刻组织士卒救火,不得抢劫!如有违者,杀无赦!”

    在浓烈的黑烟和火焰的包围下,联军士卒几乎不约而同地冲进民宅和官衙,寻找水桶及一切可以用于盛水的工具,待他们从屋里跑出来之时,火势早已经无法控制,至于水,则都在城外的河流中,往返一趟至少要两里路,若是如此,不等他们各就各位,只怕城池就得化为灰烬了。

    “贼老天!”失烈门低声怒骂了一句,然后吩咐怯薛道:

    “汝立刻去向铁木哥斡赤斤报告,就说我军已经攻下哈拉和林,请速速率军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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