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不好吧?要是让皇上知晓了此事,他不会怀疑你我有私情?”

    “呵呵,你想多了吧?”

    杨思妍娥眉微蹙,脸上再次露出了不悦的神情:

    “难道,你要把你阉了,你才要和我走?你既然能和信安公主一起同处一室,又为何不能跟本后一起出游?”

    万般无奈,迫于杨思妍的“强留”黄溍也只好耐着性子,和她一起去了离福州不远的泉州,而那里,正是昔日蒲寿庚的地盘。

    蒲寿庚这个老贼,早已经于十年前(西元1290年)暴毙而亡,而如今,掌管泉州的,则是他的儿子蒲师文,和元廷委任的提举泉州市舶司那兀思。

    “思妍,听说,鞑子已经知道你登陆了,海捕文书也已贴得满街都是,难道你真的要选择进城?”

    在人流如织的泉州城北门,黄溍一把抓住了杨思妍的衣袖,说什么也不肯轻易松手。

    “哼,那是当然!”

    杨思妍轻轻地点了点头,抿了抿嘴唇,而后,她就向前跨了一步,抢先走进了北门。

    “喂,你不想活了?”

    见此情景,黄溍赶忙追上了她,将她拦在了门边。

    “你,就不怕被蒲师文抓去?他觊觎你的美色,已经很久了!”

    “怕什么?”

    此言既出,杨思妍白了黄溍一眼,反问了句:

    “黄大人,难道,你就这么胆小如鼠吗?是不是,我该和你换身衣服?”

    “呸,你说谁啊?”

    黄溍霎时觉得,自己被一介女流羞辱了,即使她是皇后,黄溍也有些忍不住愤怒,恨不得,当场就叫来元兵,将她这个大宋皇后交给他们,然后换一大笔钱。

    “还有谁?说的就是你!”

    嘀咕了一句之后,杨思妍故作矜持,头也不回得在街上走着,一边朱唇轻启,继续揶揄黄溍道:

    “要是你真想去找鞑子升官发财,我也不拦你,你只需要,找条绳子,将我捆起来,送到杀我娘的那个蒲师文手里就行了!不过嘛,到时候,大宋空军和细作肯定也会饶不了你!”

    黄溍气极,压低声音,在她身后问了她一句:

    “你……年过三十,已为人母,怎么还跟个小丫鬟一样喋喋不休?”

    “那又怎么样?”

    杨思妍先是一愣,而后,她却是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黄溍摇了摇头,只能赶忙追赶,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面对各色人等的异样眼神,黄溍也不顾面子,抓住了她的手腕之后,低声说道:

    “哎呀,杨皇后,我求你还不成吗?”

    泉州城,市舶司。

    “蒲大人,在下恕不远送!”

    “舶司大人,免礼免礼!”

    蒲师文拖着假肢,骑着高头大马,离开了泉州市舶司,向着位于涂门街的府邸而去。在他的身后,则跟着十几个随从,同样也是骑着高头大马,骄横地纵马狂奔。

    “驾!”

    一路上,烟尘滚滚,人群纷纷避让,刚巧,此刻的杨思妍,正提着大包小包,走在涂门街的石板路上,而在她的身后,黄溍则拖着一辆平板车,拉着沉重的货物,正艰难地跟着她,看起来,就像是杨思妍的仆人一般。

    黄溍气喘吁吁,累得汗流浃背,忍了很久,他终于受不了了,对着左顾右盼的杨思妍吼道:

    “杨思妍,我堂堂七尺男儿,岂能给你当骡马使唤?”

    此言既出,杨思妍当即白了他一眼,哼了哼,说道:

    “喂,给我快点,我还得去宗正司看看呢!”

    杨思妍话音刚落,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叫喊,发生了一阵骚动,她回眸一看,只见,两个蒲家私兵骑着马,手持长鞭正在鞭打市民,而在他们的马后,一个男人正策马奔驰,从摔倒的人群中肆意踏过。

    “皇后,那是蒲师文!”

    黄溍丢下平板车,径直推着杨思妍进了一条小巷,紧接着,蒲师文就带着随从,傲慢地经过了巷口,向着府邸而去。

    “真是好险!”

    黄溍不由得松了口气,而看着蒲师文远去的方向,杨思妍却是一脸愤怒,恨不得冲上前去,手刃仇人,为生母赵珍珠报仇雪恨。

    “哼,要不是你拉着我,只怕,我早就冲出去,与蒲师文拼个鱼死网破了!”

    “你呀,可真是愚不可及!”

    黄溍叹了口气,而后,这才放开了杨思妍的衣袖,任由她回到了街上。

    “我蠢?”

    杨思妍回眸,冲他冷笑一声,说道:

    “我娘惨死敌手,我想给她报仇,难道不是天经地义之事?”

    “你没傻吧?”

    黄溍愕然,忽然间,他拍了拍杨思妍的肩膀,指了指路边,话锋一转,示意她道:

    “圣人难道没看见,这涂门街上,有很多的乞丐?”

    杨思妍看了一眼那些衣衫褴褛的妇孺,颇为伤感地说了句:

    “哎,我何尝不知,在蒲氏的残暴统治下,汉人大多活不下去了?你且等等,找个地方,就把平板车上我买的货物都分给他们吧!”

    “多谢皇后开恩!”

    推着车,黄溍仍旧一边打量着路边的各色人等,一边紧紧地跟在杨思妍的身后,直到他们来到了一处门窗紧闭的店铺门前,杨思妍这才举起了右臂,说道:

    “停下,就在这儿,把货物分给民众吧!”

    “遵命!”

    黄溍松了口气,放下把手,将平板车靠在路边,很快,在路旁坐着的乞丐们就围拢了过来,在他们的身旁围了一圈。

    “别抢啊,这些都是你们的!”

    杨思妍用衣袖擦了擦汗津津的额头,一边拿过食物和绢帛,将其递给了那些孩子,忙碌之中,她没有发现,在不远处,有两个身着长袍的男人,正在对他们的一举一动冷眼旁观。

    观察片刻过后,一个身材微胖、贼眉鼠眼的男人点了点头,对着身旁的瘦子嘀咕了句:

    “看来,那两个男女定是妄图收买人心的汉狗无疑,快去,禀报蒲大人!”

    “是!”

    瘦子点了点头,领命而去,悄悄地离开了巷口,他就跨上早已经准备好的马匹,向着蒲氏府邸奔去。

    “蒲老爷,在下有急事禀报!”

    “所为何事啊?”

    当瘦子进入蒲府之时,蒲师文正在里屋,和几个侍妾搂搂抱抱,对于这个探子的闯入,颇为扫兴之下,他的恼怒,自然是可想而知。

    “老爷,方才在下在街上发觉,有一男一女正在给穷人发放食物布帛,想必,定是要收买人心无疑!”

    “是吗?”

    蒲师文睁开眼,看了脸上满是麻子的瘦子一眼,故作随意地问了句:

    “那,你可知晓,他们究竟是谁?”

    瘦子一听这话,当即打了个寒战,老老实实地说道:

    “在下不知,还望老爷恕罪!”

    “呸!”

    果不其然,听到探子说了“不知”二字,蒲师文当即勃然大怒,狠狠地拍了拍桌案,就拖着假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老爷……”

    “你们都先下去吧!”

    屏退侍妾之后,蒲师文慢悠悠地走到了瘦子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对着他那出过天花的麻脸,就是扬手一拳。

    “老爷,小的失察,死罪死罪啊!”

    “真不知,这偌大的泉州,还有哪个汉人敢不把我们蒲家放在眼里!”

    探子趴在地上哀嚎着,磕头如捣蒜,而蒲师文只是冷笑一声,蹲下冷冰冰地说的:

    “快去,带人去把他们给抓回来,要不,老子就亲手砍了你!”

    “是是是!”

    此言既出,探子赶忙魂不附体地连连答应,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屋子。

    ……

    “呵呵,黄大人,这下,你可松了口气?”

    散发了半个时辰之后,杨思妍总算是将平板车上的食物和布帛悉数散发,而后,她拍了拍沾满灰尘的长裙,从平板车上起身,准备离开。

    “杨皇后,你咋和那个杨桂枝一样难缠?”

    黄溍叹了口气,看着杨思妍那副鬓发散乱、浑身尘土的样子,揶揄她道:

    “看吧,你现在也跟乞妇似的,要是拿上破碗,你也跟那些乞丐一样,可以去讨饭了!”

    “就你多嘴!你一个七尺男儿,咋好意思说我?我可是恭圣仁烈皇后的侄重孙女,你可真是胆大!”

    杨思妍眉头一紧,霍然而起,就向着不远处的街道正中走去,把黄溍直接给丢在了自己的身后。

    “黄溍啊黄溍,你可真是自作自受,你咋跟了这么一个妇人?”

    黄溍也不顾平板车,拿起包袱就跑,跟在了杨思妍的身后,却不想,才走没几步,一阵马蹄声,由远到近,从涂门街的尽头传来。

    “思妍,快看!”

    不一会,十几个骑马人出现在了他们眼前,见此情景,黄溍也不顾礼节,赶忙上前扯住了杨思妍的衣襟,说道:

    “那些人来者不善,我们还是去躲躲吧!”

    杨思妍深以为然,也不顾斥责他,就和黄溍一起,躲进了一条小巷之中。

    然而,不多时,他们就陷入了重围之中。

    “快点,给我搜,一定要把他们找出来!”

    “该死,那是冲我们来的!”

    看着不远处到处搜查的蒲家私兵,杨思妍不由得咬破了嘴唇,一滴血,从她的嘴角滑出,落在了她的衣襟上。

    黄溍也是紧绷着神经,思索片刻,他忽然间,有了个主意:

    “不如这样,杨皇后,你先呆在这儿别动,我去引来他们!”

    “不!”

    此言既出,杨思妍大吃一惊,但是,她还来不及阻拦,黄溍就冲出了巷子,来到街上,对着那些拿着枪,正四处盘问的蒲家私兵吼道:

    “龟孙子,食物和布帛是我送的,有种,就来抓你黄爷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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