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技通体纯金打就的小剑长不过五寸形式奇古仿佛是一柄名剑的雏型剑柄上用诸色的丝带打了个如意结。看起来这像是个富贵人家小孩子的玩物谁知道这却是令武林震惊的一件表记。

    八面玲珑胡之辉怔怔地捧着这柄“金剑”回到房里十万两官银丢了平安镖局十年来辛苦创立的威名也随着这十万两镖银断送胡之辉的心像是刚由冷水里捞出来潮湿而冰凉。

    他回到房里石磷和缪文都已起来他长叹一声道:“完了完了。”将那柄金剑丢到桌子上缪文走过去拿起来边看边问道:“这不就是那‘金剑侠’的表记吗?”

    石磷看着胡之辉那种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已明白了**分但却不肯相信地问道:“昨夜有什么事故吗?”

    胡之辉垂着头说了石磷不觉骇然他们都坐在这房子里邻屋的人被点了穴十万两银子被人搬走他们却连影子都不知道石磷又不觉有些惭愧在房里踱着方步也讲不出话来。

    镖车都又上道了然而却是住回走了趟子手不再喊镖躲在车辕里缩着镖旗也卷成一卷收到箱子里去了。

    胡之辉无精打采地骑在马上吹牛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石磷也有些讪讪地他是武林中成名人物这件事生时他也在场自然也连着丢了面子缪文却仍带着满面笑容按说此刻他该离去才是但他却提也不提仍然跟在旁边。

    他不说走石磷自也不便走了在这种情形下可的确有些不好受。

    走了两天又回到往镇江府的官道上胡之辉果然不愧八面玲珑居然又有说有笑起来对缪文拉拢得更厉害原来他心里打着如意算盘想把那失去的十万两镖银着落在这“豪门阔少”身上。

    进了镇江府他们仍在那家客栈住下胡之辉却叫镖伙们押着空镖车先回去了他圆滑地运用起世故的手腕结交那初出茅庐的缪文石磷冷眼旁观嗤之以鼻而已。

    除了武林掌故之外他还说些风花雪月缪文带着笑容听着石磷却渐渐不耐漫步行出去却又看到一件奇事。

    他刚走到客栈门口四匹健马飞驰而来在客栈前倏地下马身手矫健已极石磷暗忖:“江南武林果然人材济济。”

    马上的骑士一色金色紧身衣裤显得非常刺眼下马后却不立即入店整了整衣衫竟在客栈门口肃立着石磷又奇怪:“这是怎么回事?”悄悄走到柜台后面颇为注意地看着。

    片时街上又奔来四骑健马在街上的人群中任意驰骋却又巧妙地避开将要被他们撞倒的人马上功夫极高。

    他们也在客栈门口停下也下了马原先那四个金色骑士迎了上去八个人略为嘀咕了一下仍然未进店站在门口。

    石磷将身躯更站后了些因为他知道这些人一定有关什么秘密的帮会而这帮会里的一切措施却是最忌外人偷窥干预的。

    少时街上又奔来一匹健马石磷一看便知道他和先前那八人有关因为他也是金色衣衫最怪的是他双手并未牵着马缰却捧着一个黑缎包袱只靠两条腿驾御着马却仍潇洒自如。

    他也在客栈前停住了身形一飘已下了马石磷暗暗喝彩。

    “好快的身手。”

    他穿的却是金色长衫年纪不大面貌英俊两只眼睛微微上翻带着一股傲气那八个金衣壮汉恭谨地迎了上去替他接过了马他却捧着那黑缎包袱径直走入店里。

    店伙们连忙迎上去对他似乎也恭谨得很石磷暗忖:“这厮是何来路?”

    本有几个看来也是武林人物的壮汉站在走道上闲谈着看到这金衫少年来了都远远避开而且躬身为礼脸上带着惊恐之色。

    金衫少年看也不看他们一眼笔直地走进店里看着他的背影走路时脚不沾尘上身动也不动武功当然极高暗叹忖道:“少年人恃技而骄总不是件好事。”

    那八个金衫壮汉也跟着走进狠狠打量了石磷几眼石磷不愿惹事走回房去在院子里却看到那做岸的金衫少年在和胡之辉说话。金衫少年的手笔直地向前伸着手仍捧着那黑缎包袱。

    缪文也站在旁边带着他惯有的笑容胡之辉似乎已为他们引见过了石磷不愿意多噜嗦正想走开胡之辉却高声唤道:“石老弟请过来我替你引见一位少年英雄。”石磷无奈只得走过去胡之辉笑道:“这位就是武当名剑客石磷石大侠。”石磷一点头望见那金衫少年只微微一笑仍带着那股傲气。

    胡之辉又指着那少年笑道:“这位就是我毛大哥的高足江湖闻名的‘玉骨使者’中的第二位玉面使者庞士湛。”石磷心中有气也只微微一笑也故意带着一些那种傲气。庞士湛脸色立即变了一下八面玲珑赶紧笑道:“贤侄此次带着‘残骨令’愚叔倒正好派上了用场碰见贤侄真是好极了。”庞士湛正想答言缪文却插口问道:“这就是‘残骨令’吗?”

    石磷侧目一望看到缪文脸上的肌肉好像起了一种不自然的扭曲手掌也紧紧握在一起心中不禁动了一下。

    玉面使者看了他一眼对他似乎也并无恶感淡淡一笑道:“对了这就是‘残骨令’。”微一停顿接着胡之辉的话题道“胡三叔要这‘残骨令’用莫非出了什么事吗?”胡之辉说了庞士湛两道剑眉紧紧皱在一起道:“家师此次命小侄带这‘残骨令’来此为的也是这‘金剑侠’一人胡三叔你可知道为了对付这‘金剑侠’昔年的七剑三鞭已有四位赶到了杭州哩。”

    缪文接口道:“是哪四位呀?”瞬即又补充着说道:“七剑三鞭又是些什么人?”

    几乎在他说话的同一时间胡之辉问道:“是哪四位到了杭州?”石磷也不禁留心倾听七剑三鞭多半已名成利就在家里纳福未在江湖间走动已有多年此番重出可想他们对“金剑侠”的重视。

    他侧目一看缪文缪文脸上竟露出焦急而期待的神情似乎非常渴望知道这些事石磷暗忖:“他若是富家公子为什么会对武林中这么关切呢?”

    “鸳鸯双剑夫妇左手神剑和百步飞花全来了为了这‘金剑侠’一人家师竟似非常慎重一定要得到他才甘心。”庞士湛做然笑了一下接着道:“小侄曾经对家师说为了他一人又何必惊动老一辈的呢家师神色却非常慎重说这也许关系着十几年前的一段公案是以非得到水落石出不可依小侄看其实也不必要这么慎重有我们师兄弟几个出手也就足够了。”自满之意溢于言表。

    “这样也好。”胡之辉笑道:“七剑三鞭之出可让小辈的人也有机会看看前辈的风采。”他略一顿又道“不过我看大哥也是太过虑了这‘金剑侠’又会和那姓仇的有什么关系?”“是呀”玉面使者颇以为然地点头道“家师竟将我们师兄弟九个都调派了出来只留下大师兄在家里十几年来这还是第一次呢!”石磷一望缪文却见他低头沉思又像没有注意他们的谈话忖道:“这人倒真怪。”

    胡之辉沉吟了一下突然附耳对庞士湛说了几句活庞士湛面色突变厉声道:“有这种事?”一跺脚将院子铺地的青石竟跺碎了一块功力之深实是骇人听闻。

    “我就不相信神鞭骑士竟会在片刻之间被人宰了九个好!好!这倒提起我的兴趣来了我倒要和他周旋周旋。”他恨声说道言下之意竟是凭他一人已足够对付别人了。

    缪文抬起头微微一笑石磷方自觉得他笑得奇怪他已说道:“何必在院子站着谈话小弟作东替这位庞兄台洗尘顺便我们也去吃些东西。”他抬起头又笑道:“小弟委实真也有些饿了哩。”

    他微微一笑又道:“庞兄这样拿着这‘残骨令’不觉得累吗?”原来玉面使者一直双手笔直地捧着那黑缎包袱此刻闻言笑道:“这算什么?我捧一年也不见得在乎。”

    话声未落一人冷冷说道:“口气倒不小。”玉面使者一惊院子里空荡荡地除了他们两人哪里还有别人在。

    玉面使者白惨惨的面孔此刻变成了猪肝色怒喝道:“好朋友说话何必藏头露尾的要说什么下会当着我姓庞的面说吗?”胡之辉石磷也都惊诧有谁会这样说话?

    玉面使者厉叱声方住那声音又道:“当着你面讲又怎样?”人影一花面前已多了一人来势之快直如惊鸿庞士湛满脸的怒容在见了这人之后立刻烟消云散反而笑道:“原来是你。”

    那人道:“我来了你要怎样?”

    石磷、缪文见了这人心中也不禁加了跳动不约而同地忖道:“世间竟有如此美人。”胡之辉却裂开大嘴笑道:“毛毛你怎么也来了?”

    那人俏生生地一笑蛔娜而纤细的腰肢闪动了一下两只灵活而明媚的大眼睛一转娇声道:“哟!原来是胡三叔呀?我怎么也没看到您?”竟是一口标准的北方活。

    胡之辉的眼睛笑成两条又短又粗的线说道:“你不跟着你师傅又跑回来干什么?”“毛毛”伸手一掠鬓娇笑道:“我回来看爸爸!”明眸如流珠转到缪文脸上。缪文脸上竟有些热深藏着的情感竟被激起一片火花。

    “毛毛”回过头望着庞士湛道:“爸爸好吗?”庞士湛道:“师傅他老人家好得很。”“毛毛”笑道:“你又捧着这玩意出来干什么?”

    石磷暗忖:“原来她是灵蛇毛桌的女儿。”看到她纤细的身影想起毛冰心中不禁黯然。

    她果然就是灵蛇毛臬的独生女儿毛文琪是在毛冰走的那一年生的今年十八岁了“毛大太爷”的女儿自然是娇纵成性怪的却是她不跟她那名满武林的父亲学武却远远跑到河北去江湖上谁也不知道她的师傅究竟是谁。

    庞士湛望着她眼中露出火一样的光芒她微微转动了一下身子娇笑道:“你们要去吃饭请不请我去呀?”

    本在低头沉思的缪文听了这话抬起头来笑道:“姑娘肯赏光那再好没有了。”石磷看着毛文琪身后的剑却没有看到缪文笑容的勉强。

    毛文琪身后背着的剑难怪石磷会留意因为那的确奇怪得很剑鞘非金非铁却像是一大块连缀在一起的猫皮所制用猫皮做剑鞘的剑天下恐怕只有这一柄吧。

    “你请我我还不去哩。”毛文琪娇笑着回转身道:‘我可得走了喂庞老二以后可别尽吹大气呀小心风大闪了你的舌头。”玉面使者苦笑着望着她的背影。这娇纵的少女来如惊鸿去也如惊鸿。胡之辉摇笑道:“这刁钻古怪的小丫头以后谁要娶着他那才叫倒霉呢!”

    缪文愕了许久才笑道:“镇江的名菜听说不错小弟还没有吃过哩。”侧目望着也在怔的庞士湛道“庞兄就拿着这东西去吗?”

    “我想只有这样吧。”庞士湛道“不然又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呢?”见到毛文琪之后他说话的味道都像两样了胡之辉一笑道:“贤侄对毛毛不错吧?”庞士湛脸竞有些红缪文却不禁泛起一阵酸溜溜的感觉。

    每天早上提着滚水往每间房间递送的店小二在里面院子的一间上房门口小心地敲着门因为他知道这里面住着的人大有来头是毛大太爷的徒弟连镇江客栈里的店小二都知道了“毛大太爷”的名头灵蛇毛臬确是该得意了。

    店小二敲了几声门里面没有答应轻轻一推却推开了他探进头朝里面一望突然出一声惊呼拔脚飞奔滚烫的开水洒得一地水壶也扔了像是撞着鬼一样。

    石磷刚好走出房门店小二差点撞在他身上被他一把揪住叱问道:“干什么?”店小二一看是他手指着庞士湛的房门结结巴巴他说道:“大爷……你老人家的朋友!不得了啦。”

    虽然石磷没有什么切身的事但这几天他的神经都是紧张着的这与他前些日子里的随心所之大不相同此刻听了店小二的话又是一惊三脚两步地奔了过去推门一看——他也出一声低低的惊呼退了出来跑到胡之辉的门口高声叫着:“胡兄胡兄……”胡之辉睡眼惺忪地跑了出来石磷暗忖:“你倒睡得熟。”胡之辉抚着大肚子道:“石兄什么事?”还生像是不高兴人家惊破他的好梦似的。

    石磷却没有心思去顾及他的不高兴略为有些惊慌他说道:“玉面使者出了事胡兄请过去看看。”胡之辉鞋都来不及穿赤了脚跑了出去陡峭的春寒使得他身上的肥肉颤抖了一下。

    他急切地推开那问房子的房门触入他眼帘的景象使得他也不禁出一声惊呼赶紧伸手扶着门框免得自己倒了下来。

    玉面使者当门而立两只眼珠子突出眼眶外脸上是一片惊惧之色左掌前扬但到半途就中止了是以便奇突地停留在半空右手自时以下却硬生生地插在墙壁里是以他虽然早已气绝死去却仍然站着没有倒下来。

    清晨的光线从门中照入这阴暗的房间照在庞士湛尸身左侧脸上使得这景象看起来更为阴森可怖。胡之辉勉强站直了身躯肥脸上的两只小眼睛在房里打着转突然又一声惊呼奔了过去将插在桌子上的一样东西拿了起来——跟在后面的石磷闪眼一看那东西霍然又是一把金剑。

    “又是这混帐东西……又是这混帐东西……”胡之辉脸如死灰拿着那剑喃喃低语着一抬头脸色又一变变得比死灰还灰黯——。

    原来墙上张着一方黑缎那就是包着“残骨令”的黑缎黑缎子上面用白色的粉垩写着四个大字:“以血还血!”

    到现在为止似乎已经完全证实了这“金剑侠”确实是和十六年前的“仇独之死”有着关系胡之辉手里拿着那枝金剑喃哺低语道:“这是第二柄了。”忽然一抬头向石磷问道:“先前那柄金剑石兄可曾看到?”

    石磷摇了摇头随口说道:“也许在缪兄那里。”两人跑进缪文的房间缪文也方睡醒起来胡之辉说了那事缪文吃惊道:“怎么?庞兄也死了!”

    胡之辉又问那金剑缪文低头沉吟了半晌摇道:“我看是看过到哪里去了我也不知道。”

    金剑失踪了但这似乎并不是件什么值得重视的事情胡之辉随即放过了自道:“丢了就算了缪兄不必挂在心上。”

    他走到靠窗的桌子旁将手中的金剑放在桌上倒了一杯新泡的茶呷了两口叹道:“庞老二一死毛大哥倒真是去了一个有力的帮手唉!我真想不通这金剑侠怎能有这种通天彻地的本事?”他脸上也不禁罩上一层忧色。

    玉面使者庞士湛的武功石磷是亲眼看见过的他脚碎青石气功若无根基焉能臻此此刻石磷暗忖:“这金剑侠的武功的确不可思议庞士湛那样的武功在武林中已可算是一流高手了在他手下却又死得这么惨法。”

    缪文走过去也倒了杯茶走过来道:“我就住在庞兄的隔壁昨晚怎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听到?”胡之辉长叹一声道:“他在我们隔壁搬走十万两银子我们尚且不知道呢!”

    石磷微有些面赤一面却又奇怪这金剑侠看来是为仇独复仇那么他必定和仇独有着不寻常的关系——他念头一转又忖道:“据我所知仇独无亲无友和他有着关系的只有冰妹一人。”他想到毛冰的去处又想到那穿着紫铜、黄金衣衫的奇人忖道:“这件事必定和他们有关连。”但究竟有什么关连?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结果来。

    毛冰离家之后中原武林中人只有他一人曾经见过毛冰被二个奇人“掳走”也只有他一人知道他却不愿意说出来他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他所知道的已比别人多得多了。

    八面玲珑喝完了杯中的茶走到桌旁想再倒=杯突地又一声惊呼:“那柄金剑呢?”抬头一望窗子本是开着的他双手一按桌面嗖地窜了出去窗外是个小院子渺无人踪。

    他急怒交集疯似地掠上屋面此时朝阳初升春日的阳光照得屋面闪闪光极目远望屋顶栉比哪里有人影在。

    三个人都好端端地坐在房里但是就在他们旁边的桌子上放着的东西竟会失了踪而且这三个人里竟有两个还是武林高手。

    胡之辉窗口掠进来一双脚仍然没有穿鞋子也不觉得冷石磷诧然问道:“那柄金剑又失去了吗?”

    八面玲珑颓然坐在椅子上苦笑点肥大的肚子不住地喘气像只喝多了水的蛤蟆样子显得既滑稽又可怜。

    缪文走过来清俊的脸上带着一丝别人无法了解的神色他抬起手略整了整衣冠朗然道:“金剑既失伤也无益胡兄还是快想个应付的对策才是。”从窗口射进来的阳光映得他宽大的袍袖里似乎有金光一闪但石磷和胡之辉都没有看到。

    初至杭州的缪文迎着春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仿佛有他熟悉的味道他贪婪地再吸了一口知道他的血液里本来是有着杭州的空气的于是他若有深意地笑了。

    胡之辉遭受了这么多次变故之后唯一的办法就是向毛臬求助实际上真正遭受打击的并不是他而是毛臬。

    他着急要见毛臬缪文却要先去游湖去杭州而不游西湖的人自古以来似乎还未尝有过胡之辉对缪文存心拉拢自然答应。

    湖光山色掩映半湖莲荷微风吹过湖面上的涟漪像是一个个美人的酒涡缪文等漫步堤上但觉心胸神脾皆清。

    忽地堤畔柳荫深处荡出一只画肪朱栏绿户船上人一掀帘子娇唤道:“三叔你们也来了。”定眼看去竟是毛文琪。

    缪文脸上有喜色只是他欢喜的原因难以猜透胡之辉哈哈的笑道:“我们想游湖却苦无船碰见你真好极了。”毛文琪格格笑道:“我一个人游湖闷得无聊碰见你们更好极了。”

    她出语如黄驾笑如百合在这胜绝天下的湖光山色里显得更美如天人缪文目不转睛地着她竟像痴了。

    画肪荡了过来毛文琪走到船头上衣裙随风飘舞湖水中但见一个冉冉而舞的仙女影子却是她的倒影胡之辉跳到船上敞声笑道:“毛毛你倒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这两位是谁呀?”毛文琪娇笑着指着石磷和缪文间道胡之辉为他们引见了毛文琪“哦”了一声明如西湖之水的眼睛紧盯在石磷身上道:“你就是石磷大叔呀!”她一笑又道:“我常听爹爹说起你说你是姑姑的好朋友。”

    石磷目光远远望在船舱外远处山峰如画毛文琪脸上露出凄婉的神色幽幽说道:“姑姑在我出生的那年就离了家。爹爹到处找她也找不着我就不懂她会跑到哪里去了呢?”

    石磷长叹一声目光从舱外收回来经过缪文脸上时却见他脸上的肌肉又在奇怪地扭曲着手掌紧握着茶杯好象生怕杯子会掉下去似的石磷禁不住又望了他两眼心中思潮如潮涌起。

    大家仿佛都陷入悲哀的回忆里八面玲珑一拍桌子笑道:“往事休提也罢今日尽欢为佳石兄你本是堂堂大丈夫今日却怎的效起小儿女之态来了哈哈哈哈!该罚该罚。”他却不知道自古以来多情最是大丈夫哩。

    画肪缓缓荡开两侧莲如繁花清香袭人缪文走到窗前深吸了一口回过头来时脸上又回复了安静了。

    “你父亲呢?”胡之辉问道。毛文琪微颦黛眉道:“爹爹整天愁眉不展的听说‘神鞭骑士’一下死了九个他老人家大怒说是再有这种事生他老人家就要亲自出马了。”

    八面玲珑又叹了一声本想说出玉面使者已死之事看了毛文琪一眼却止住了耳畔突闻丝竹之声还隐隐有雏妓的歌声他方展颜一笑却蓦然“砰”然一声大震他手里茶杯震在地上人也几乎从椅子上翻了出去。

    毛文琪赶紧一伸手扶着桌子船身虽然被摇得猛一倾东桌子上的东西却一样也没有掉下来她柳眉一竖眉间立刻现出寒意探窗外另一艘画舫还横在旁边。

    “喂!你们没有长着眼睛吗?”她娇喝着对面画肪里倏地伸出两个头来脸已经因为喝了大多的酒而变得像刚起锅的螃蟹那么红了甩着醉眼望着毛文琪狠琐地笑着说:“哟好凶的婆娘!”

    “你的船若撞坏了就过来陪大爷坐大爷管保赔你一条新的。”另一个人更讨厌他说毛文琪粉脸变得玉般煞白。

    胡之辉奔到窗前骂道:“瞎了眼的狗子你知道这是谁——”下面的话却被毛文琪拦住了不让他说下去因为她想打架而一说出自己的身份这架就打不起来了。

    她忽然走出舱去过了一会她刚跑进来他们所坐的这艘画肪便突然转了个头对准那艘打横的画肪撞了过去。

    自然也是“砰”的一声大震伸在窗子外面仍在眯着色眼的那两颗像死螃蟹似的头一震之下头顶“砰”“砰”两声撞在窗户上面生像是方才那声大震的余音似的。

    毛文琪娇笑了起来死螃蟹似的头缩了回去缪文笑嘻嘻地望着她像是对她极有兴趣石磷心中却在想着一事:“方才这船一震胡胖子手里的茶杯都掉在地上可是缪文手里的杯子却拿得稳稳地连一滴水都没有漏出来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他身怀绝技却深藏不露吗?但是看他的外表却一点儿也不像呀。”

    须知要是练家子必定有一些和普通人两样的特征练外门功夫的大多筋骨强壮手脚粗糙腰步沉稳使内家功夫的大多两眼神光满足两边太阳穴高高鼓起至于练有金钟罩、铁布衫、油锤贯顶、十三太保横练这一一类功夫的那特征自然更为明显断无别人看不出来的道理。

    石磷正在思索船身又摇晃了几下像是有人跳上船来的样子毛文琪冷冷一笑从壁间拿起那柄以猫皮为鞘的长剑侧顾胡之辉道:“三叔你听爹爹说起过这把剑吗?”

    胡之辉微笑摇头毛文琪娇声道:“那我现在让三叔看看。”一掀帘子走了出去缪文像是急于要看她的武功似的很快地跟了出去八面玲珑侧顾石磷道:“石兄我们也出去看热闹吧将门无犬子这丫头的武功绝对错不了。”

    石磷也一笑道:“别的不说我看她掌中那柄剑就绝非凡品。只不过她拿着这剑去对付这批无赖少年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吧。”

    两人一笑走出舱根本没有将这场将要生的打斗放在眼里哪知一出舱才知道事情大出意料之外这场架要打起来恐怕不大简单哩。

    在画舫前面那一块约两丈方圆的船面上此刻做然卓立着五个急装劲服的汉子手中长剑森然胡之辉并不十分注意因为那两头“死螃蟹”也在其中胡之辉的眼光却落在站在船头的两个瘦长汉子身上他仿佛觉得这两人很熟虽然不认识但至少总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猛地一击掌蓦然想起了这两人是谁急忙抢了过去喊道:“大家先请别动手大家都是自己人有话——”那话还没有说完那身躯瘦长的两人一齐暴喝道:“少废话。”

    其中一人掠了过来身形绝快左掌嗖地一掌直劈胡之辉的面门掌风如刀掌未到时已激得胡之辉脸上火辣辣地痛。

    胡之辉急忙侧头拧身避开此招百忙中看到此人右臂空空心中更肯定了此人是谁越不敢回手但此人出招如奔雷迅电唰、唰、又是两掌专抢偏锋虽然失去右臂掌法却更凌厉。

    胡之辉被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又不敢回手情形极危毛文琪一声娇叱掠了过来另一瘦长汉子暴喝一声双掌齐出将毛文琪逼到另一侧这船头空地本不大四人搭上手便再无空隙缪文远远站在舱门侧眼睛随着动手的四人打转石磷不便插手望着这两个瘦长汉子快到极点的身法暗忖道:“这两人究是谁呢?”

    胡之辉三招过后已是手脚忙乱他武功远不如他的名声亮这两年养尊处优身形更臃肿肚子也大了手脚自然更不灵便那瘦长汉子带冷笑单掌撤起一片掌影将满头大汗的八面玲珑罩在掌风里竟不容人家有说话的余地。

    毛文琪左手拿着那猫皮为鞘的长剑身形曼妙如飞仙右掌轻送飘飘数掌如缤纷之落英漫天而舞那瘦长汉子的如山掌风竟被她这种轻描淡写地几掌从容化解了去。

    石磷系出名门对武功一道自是识货看了那两个瘦长汉子的掌法已觉功力颇深再看到毛文琪的掌法更是惊异以他的阅历竟仍看不出她的掌法究竟是何门何派来。

    那两个瘦长汉子使的是北派劈挂掌一路的掌法招式虽不奇妙但出招之快令人目不暇接掌风虎虎功力尤深胡之辉逼不得已方待还招但心中仍有些虚那独臂汉子左掌一穿“灵龙出云”从胡之辉两臂的空隙中击向他胁下。

    胡之辉大惊扭身独臂汉子冷笑一声腕时猛一伸缩胡之辉一声闷哼已被击中“期门”重穴软软倒了下去。

    独臂汉子一招得手那边毛文琪却已稳占上风娇喝道:“想你这样的身手还出来现什么世?”那瘦长汉子大怒长啸一声身形暴退向独臂汉子招手道:“老大撤青子招呼他。”

    缪文看到毛文琪的武功亦有异容石磷微微感叹:“江山代有人才出新人总是换旧人这小小女子竟有如此武功——”争强之心更是一点儿也没有了索性袖手旁观起来这昔日被武林公认前途无量的年轻剑手此刻意气消沉与世无争还不是为情所累。

    那两个瘦长汉子身形一矮唰地后退了出去脚尖端着船沿脚跟却已悬立在水面上毛文琪面带微笑漫不经心地似乎满不在乎。

    胡之辉穴道被点眼睛却仍看得到心里更着急:“毛毛真莽撞怎地和‘河朔双剑动起手来。”原来这个瘦长汉子竟是名闻天下的“七剑三鞭”中的“河朔双剑”汪氏昆仲那独臂的一个就是昔年被仇独以重手法折骨伤处腐烂不得不切去断臂的汪一鹏另一个自是汪一鸣了。河朔双剑身形一退两人并肩而立倏地又飞掠上前剑光并起宛如两条经天长龙交尾而下汪一鹏的剑光自左而右汪一鸣自右而左唰、唰、两剑剑尾带着颤动的寒芒直取毛文琪名家身手果自不凡石磷称赞:‘好剑法。”毛文琪动也不动这两剑果然是虚招剑到中途倏然变了个方向在空中划了个半圈刷地直取毛文琪的咽喉、下腹。这两剑同时变招同时出招不差毫厘配合得天衣无缝汪一鹏右手已断左手运用起剑来却更见狠辣原来这兄弟两人这些年来竞苦练成了“两仪剑法”两人联手攻敌威力何止增了一倍。毛文琪轻笑一声脚步微错间人已溜开三尺手一动众人只见眼前红光一闪眼睛却不禁眨了一下毛文琪已拔出剑来。’剑光不是寻常的青蓝色而是一种近于珊瑚般的红色出惊人的光剑身上竟似还带着些火花竟不知是什么打就的。

    此剑一出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石磷久走江湖可也看不出这剑的来路缪文更是眼睛瞬也不瞬地盯在这柄剑上。

    汪氏昆仲是使剑的名家平日看过的剑何止千数此刻亦是面容一变剑光暴长两剑各划了个极大的半圈倏地中心刺出剑尾被他们真力所震嗡嗡作响突又化成十数个极小的剑圈一点袭向毛文琪正是“两仪剑”法里的绝招“日月争辉”。

    也正是“河朔双剑”功力之所聚。

    胡之辉躺在地上眼睛虽睁开却看不见他们的动手原来他的头倒下去时是侧向另一面此刻因身不能动弹头更无法转过去此时急得跟屠夫刀下的肥猪似的却也没有办法。

    毛文琪笑容未变掌中剑红光暴长向河朔双剑的剑光迎了上去河朔双剑只觉掌中剑突然遇着一股极强的吸力自己竟把持不住硬要向人家剑上贴去毛文琪娇笑喝道:“拿来。”满天光雨中人影乍分河朔双剑唰地同时后退手中空空两眼直吃惊地望着对方。

    毛文琪笑容更媚手臂平伸了出来汪氏昆仲的两柄青钢长剑此刻竟被吸在她那柄异红色的长剑上。

    将剑一挥汪氏昆仲的双剑倏地飞了出去远远落入湖水里众人不禁骇然这种功力简直匪夷所思神乎其玄了。

    河朔双剑享名武林垂三十年除了昔日曾在“仇先生”手下受挫外数十年来可说未曾遇过敌手此刻三招之内就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黄毛丫头夺去手中之剑心情可想而知。

    练家子被人夺去手中兵刃乃是奇耻大辱何况“河朔双剑”这种身份汪氏昆仲此刻心中宛如刀割怔地望着毛文琪这少女武功确是把他们大大地惊骇住了。

    他的五个弟子平日都把师父敬如天神此时心中也不禁难受脸上颜色在变那两个“死螃蟹”现在脸也不红了反而有些铁青掌中虽然都拿着剑谁也不敢上去和人家动手。

    河朔双剑身形这一退胡之辉可看到了他看到他们的神色和空着的手知道他们已经吃了亏心里却惊喜交集惊的是毛文琪竟将河朔双剑的招牌拆了河朔双剑却是她父亲的朋友这笔帐不知怎么个算法?

    喜的却是朋友之女有这种身手在此时这多事之秋无疑多了个极好的帮手能将“河朔双剑”一举而击败的武林中恐怕真还没有几个哩。

    “两位的剑法高明得很。”毛文琪微笑着将那柄剑放回猫皮剑鞘里说道:“不过两位若凭着这点儿剑法就想在杭州西湖上撒野随便用船撞人那还差着一大节子哩。”

    河朔双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气得浑身抖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毛文琪又讥讽地笑道:“我知道两位必定不服气对吗?那也没有关系两位以后如果要找我到杭州来找姓毛的好了。”

    她娇声一笑道:“你们必已在江湖上混了不少年我可不是抬我父亲的招牌出来吓唬你们。”

    河朔双剑面容蓦地大变齐声而道:“灵蛇毛臬。”毛文琪道:“对了”。河朔双剑一声不一跺脚同时长身而起在空中一拧身嗖地窜到他们自己的那艘画舫上去了。

    毛文琪朝那五个劲装持剑的少年一笑轻轻说道:“你们还不滚?”声音温柔得很那五个少年听了那种滋味还真不好受五人不约而同地一转身朝那一艘画舫上纵去急切之下却未想到自己功力尚不够噗通噗通几个都掉下河里去了。

    毛文琪笑得如花枝乱颤看到胡之辉仍躺在地上走过去看了看随手一拍胡之辉的穴道就解开了站起咳嗽一声吐出一口浓痰长长嘘了口气。

    “三叔可辛苦你了。”毛文琪笑道胡之辉苦着脸喘着气说道:“苦了我到没有什么关系可是姑娘你却闯了大祸了。”

    毛文琪诧然道:“我闯了什么祸?”胡之辉叹道:“我的大姑娘你把人家奚落得满舒服打也打了半天你可知道人家是谁吗?”

    毛文琪摇摇头胡之辉道:“你当然不知道你要是知道你也不会打了。”毛文琪有些着急问道:“他们到底是谁?三叔讲话老是这样拖泥带水的。”

    “他们就是和你父亲齐名的‘河朔双剑呀!”胡之辉说道。毛文琪听了也不觉得呆了一呆石磷过来惊道:“他们就是‘河朔双剑’吗?”缪文站在阴影里脸上似笑非笑不知心里在转什么念头毛文琪却朝他走过去娇笑着说道:“你看什么呀?我在打架你也不来帮忙。”

    缪文摇头作苦笑状道:“非不为也乃不能也小生非不愿打架也实乃力有所不逮不敢自取其辱耳。”

    毛文琪笑得格格地响道:“你瞧你说得还像人话吗?”她和缪文本不熟可是却一点儿也不害羞石磷有些奇怪却不知道毛文琪有生以来还不知道害羞是怎么回事呢。

    缪文看着她天真的神态嘴角泛起笑容道:“姑娘的剑委实好玩得紧小生可以看看吗?’”可以是可以不过——”毛文琪娇笑着拖长了声音缪文笑道:“不过什么?”

    “不过你以后说起话来可不准小生小生的听起来别扭死了。”她笑着道。石磷不禁微笑暗忖:“这女孩子倒是天真未泯。”

    她将掌中的剑拔了出来缪文往后退了两步似乎吓了一跳石磷一惊:“这剑光怎地这种颜色?”

    毛文琪笑道:“你摸摸看。”缪文站得远远的直摇头胡之辉笑着走过去道:“摸摸有什么关系?”

    果然走过去摸了一下手指刚一触及剑身全身突地一震跳起一尺高连忙退了开去脸上煞白惊叫道:“这柄剑有什么古怪?”

    毛文琪笑得越厉害道:“三叔你上了当吧。”明眸一飘缪文又道:“还是你聪明”石磷虽失笑但也惊异他走遍天下却也没有见过人一摸就会跳起来的剑甚至连听也没听说过哩。

    蓦地湖中箭也似地驶来一艘小船摇船的人不但水性精熟手劲也特别大晃眼间便驶到近前双桨一翻小船便停下来摇船的人将桨放下了嗖!便跳到这艘画舫上来身手之矫健在武林中可算一流人物。

    他长身玉立上了船就向毛文琪道:“你闯了祸了吧?”目光四顾向大家一笑缪文见了这人全身却生出一阵凉意直透背脊从来很少变色的脸此刻亦变成了惨白色。 <a href="" target="_b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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