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傅红雪的手是冷的心也是冷的。

    一件永远无法挽回的错误两个不知如何面对面的人如果你是傅红雪你会怎样做?如果你是风铃你会怎么办

    夜雾迎着晨曦而消失骄阳透过松枝糊成的窗户留在风铃的脸上她睁着眼睛深深地注视着躺在身旁的傅红雪。

    傅红雪却不敢回视着她他只希望昨夜的事是一场梦。

    昨夜真的是一场梦?就算是梦又如何?

    床上还飘着昨夜因漏*点而留下的甜香一丝丝地钻进傅红雪的鼻孔他呼吸着这阵阵的甜香心里涌出种说不出的滋味。

    窗户是开着的窗外天色更亮宁静的天空、宁静的山谷、宁静的早晨天地间是一片苍茫的宁静。

    傅红雪的心头却是一片杂乱。

    他本来是个我行我素的人现在竟然变得手足无措竟然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风铃。

    风铃却仿佛还是老样子她轻轻地坐起用手拢了拢长然后微笑地问傅红雪:“今天早上你想吃什么?”

    在此时此刻在经过昨夜的漏*点缠绵之后她居然还能心平气和地问他要吃什么?

    傅红雪傻住了他实在不知怎么回答。

    风铃忽然瞪起眼睛瞪着他:“你几时变成了哑巴了?”

    “我……我没有。”

    风铃“噗哧”一笑:“原来你还没有变成哑巴但却有点像是已变成了个呆子。”

    她对傅红雪完全还是以前的老样子竟连一点都没有变昨天晚上的事她竟连一个字都不提。

    看她的样子竟好像昨天晚上根本什么事都没有生过一样她还是风铃。

    难道昨夜的温馨和漏*点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一场春梦而已?

    傅红雪实在忍不住他说:“你……”

    风铃仿佛已猜出他想说什么立刻打断了他的话:“我怎么样?你难道想说我也是个呆子吗?你不怕我打破你的脑袋?”

    现在傅红雪总算明白风铃的意思了她决心不提起昨夜的事是因为不愿让彼此都增加烦恼和痛苦。

    傅红雪看着她心里忽然涌起种说不出的感激就算他也能忘记昨夜的事这份感激却是永远也忘不了的。

    “你还不想起床?”风铃又露出那种独特的笑容:“你难道想赖在床上不起来?”

    “我不想。”傅红雪也笑了:“我就算是个呆子至少总不是只猪。”

    傅红雪这一生大概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一顿早饭。

    ——这是他自己认为的。这一顿早饭是在心情很愉快、很兴奋之下吃完的。

    心情愉快是有的但为何兴奋呢?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他只觉得今天的炒蛋很香笋子焖肉很甜那盘野菜炒葱更棒连稀饭他都觉得清爽可口。

    吃完早饭后傅红雪泡上一壶茶坐在庭院里享受晨阳的娇柔风铃弄毕厨房后微笑地走入庭院用一种愉快的语调对傅红雪说:“今天我要下山去一趟。”

    “下山?”傅红雪一怔:“干什么?”

    “我想到镇上去买点东西。”

    “买东西?”傅红雪吓了一跳:“这里需要东西吗?”

    “不需要我只不过突然想去买点东西而已。”风铃微笑他说:“买东西是种享受也是女人的天性。”

    傅红雪点点头——花钱本身就是享受这种道理他当然明白。

    “买东西实在是件很有意思的事不管你买的东西有没有用但在买的时候就已经是种享受了。”风铃说:“其实女人自己也知道她们买的东西说不定一点用都没有可是她们看见了还是忍不住要买你知道为什么吗?”

    傅红雪不知道。

    “那是因为她们喜欢那些伙计拍她们的马屁的样子。”风铃又笑了:“我已经好久没有享受过那种滋味了所以今天我准备去让人家拍拍马屁。”

    娇晨轻柔连风都是可爱的傅红雪静静地坐在这庭院中享受着这美好的一天。

    风铃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了临走前她说一定会赶回来做中饭。

    现在距离中午还一个多时辰傅红雪却已觉得开始有点饿了迫不及待地希望中午快点到。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并不是饿了想吃东西他只不过喜欢吃饭时那种“家”的气氛。

    风铃才离开半个时辰而已他却已觉得仿佛过了半年一颗心就像是初恋的情人似的又兴奋又犹豫。

    又像是小孩子偷着一根棒棒糖躲在被窝里吃又高兴又怕被人现。

    已经三十出头的人了居然还会有少年般的羞涩傅红雪想了想不禁苦笑了起来。

    这种事情如果让叶开知道他一定会笑破肚皮的一想到叶开傅红雪不禁又替他担心他究竟到哪里去了?是否已回到万马堂?是否还继续为马空群重活的事件在调查?他现在有没有遇到危险?

    想到了叶开傅红雪就觉得自己很惭愧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躲到这里十几天居然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朋友不顾朋友的生死。

    唉!这种事以前他打死都不会做的现在却在糊里糊涂之下做了出来。

    不行下半辈子如果想平平静静地过就得赶回万马堂帮叶开否则他的良心一定会不安。

    傅红雪已决定等风铃回来后就告诉她明天他必须离开几天他绝不能放弃朋友而不顾。

    他相信她一定会明白的一定会体谅的。

    二

    在期盼中时间仿佛总是过得很慢的。

    好不容易挨到快中午时傅红雪的心反而更紧张一双眼睛不时地望向门外的山路上。

    日头爬上了正中酷热降临了大地傅红雪的额头已沁出了汗珠并不是因为天气热而是焦急风铃怎么还没回来。

    到了这种时候时间仿佛变快了傅红雪一直安慰自己她就快回来了自己何必急呢?反正还没到正午。

    就在他这么想时太阳己过正中逐渐朝西方移了过去。

    风还是早上一样的风云还是早上一样的云。

    但是在傅红雪的感觉中这世界已变了完全变了变成了空的。

    他的人还是坐在庭院中夕阳的余辉将他苍白的脸映成金黄色的。

    已近黄昏。

    风铃却一直未回来过。

    傅红雪焦虑的心已变成了担心他担心风铃是不是出了问题是不是在路上出了麻烦?是不是马空群又派人在半路拦截她?

    他真后悔早上为什么让他自己一个人去?为什么不跟她一起去呢?

    昨天马空群的人能来这里刺杀她那么今天就有可能在半路在等着她一想到这里傅红雪就恨不能立刻赶到镇上去。

    可是就在他奔到门口时他犹豫了如果现在他赶到镇上而风铃刚好回来两人岂不错过吗?

    风铃回来看不到他一定会以为他走了一定会以为他在经过昨夜之事后对她已不屑一顾了。

    脚步虽已停住他的心却是在左右为难难下决定。

    走?或是不走?

    不走他又担心她在镇上遇到了麻烦。

    走他又怕和她错过而造成误会。

    傅红雪这一生中从来也没有碰过这么难下决定的事。

    黄昏已到黄昏。

    山中的野花香气从林间飘散了出来。

    木屋静寂。

    崎岖不平的山路在夏日夕阳的余辉下看来就像是一条金带绵绵地伸向苍翠中。

    傅红雪真是烦燥急了他不知何去何从?他的衣衫已被汗水浸湿了。

    星辰依然和昨夜一样地爬上了苍穹伴着洁白的明白晚风徐徐地刮来带来远方的菜饭香这时傅红雪才想到今天已一天未进食了。

    山脚下人家的灯火已燃起夜在傅红雪的焦虑中悄悄地降临。

    着急、恍忽、焦虑现在又加上惶恐傅红雪无力地走回屋内不管怎么样先将灯火燃起再说。

    擦亮了火折子将油灯上的线蕊拉出些点着看着火苗逐渐扩大屋内也光亮了起来所以摆在桌上的那一封信也就映人傅红雪的眼底。

    信?留言?

    这是风铃留的吗?

    傅红雪用颤抖的手将信拿起拉出信纸抖开先跳入他眼睛里的是“傅红雪”三个字。

    不错这是风铃留的原来她早已准备好了自己还跟傻瓜蛋一样在替她着急。

    信很简短却看得傅红雪的心都冷了。

    “傅红雪:

    今生我要杀你我知道很难但是你杀了我一个亲人这个仇我势必要报所以我带走你留在我肚内的孩子至少我也毁掉你一个亲人。

    风铃”

    傅红雪不但心冷了整个人都僵了满眼睛里都是那句“我带走了你留在我肚内的孩子”。

    孩子?孩子?

    这是什么意思?

    孩子?

    难道昨夜……就有了孩子?。

    信已掉在地上傅红雪咬紧了牙他手里紧紧地握着他的刀他的心仿佛也被别人捏在手里捏得很紧。

    三

    灯昏。

    小酒铺里的昏灯本就永远都带着种说不出的凄凉萧索。

    酒也是浑浊的。

    昏灯和浊酒就在傅红雪的面前。

    十年前他已小醉过一次他知道醉了并不能真的忘记一切可是现在他想醉。

    十年前他已尝过情感的滋味他本以为自己已能忍受各种痛苦但现在忽然觉这种痛苦竟是不能忍受的。

    浑浊的酒装在粗瓷碗里他已下定决心要将这杯苦酒喝下去。

    人生的苦酒。

    可是他还没有伸出手旁边已有双手伸过来拿起了这碗酒。

    “你不能喝这种酒。”

    手很大又坚强而干燥声音也同样是坚强而干燥的。

    傅红雪没有抬头他认得这双手也认得这声音——萧别离岂非也正是坚强而干燥的人。

    “为什么我不能喝?”

    “你能喝。”萧别离平淡他说:“但不能喝这碗酒。”

    萧别离从轮椅上拿出一壶酒他将这壶酒放在桌上将碗里的酒倒掉然后倒了一杯酒。

    十年前你已醉过一次。

    萧别离的脸上既没有同情也不是怜悯他只是将倒好的碗递到傅红雪的面前。

    喝吧!傅红雪只想醉。

    又苦又辣的酒就象是一股火焰直冲下傅红雪的咽喉。

    他咬着牙吞下去勉强地忍着不咳嗽。

    可是眼泪却已呛了出来。

    谁说酒是甜的?

    “这是烧刀子。”

    萧别离又倒了一碗。

    第二碗酒的滋味就好得多了第三碗酒喝下去的时候傅红雪的心里忽然起了种很奇异的感觉。

    十年前他已有过这种感觉。

    桌上的昏灯仿佛己明亮了起来他身子本来是僵硬的、是空的但现在却忽然有了种说不出的奇异的活力。

    他己能偶而忘记痛苦了。

    但是针却还在心中。

    萧别离深深地注视着他忽然说:“十年前你已为了一个女人而自暴自弃过十年后的今天你怎么又可能为了这个女人而再次那样呢?”

    “你……你怎么知道?”傅红雪猛抬起头看着萧别离。

    “一个男人为了爱情而痛苦时那种神情本就明显得好像青绿的树木突然枯萎一样。”萧别离淡淡他说:“风铃非但不值得你多看她一眼根本就不值得你为她痛苦。”

    “你……你知道……知道她的事……”傅红雪连声音都已抖了。

    “我知道。”萧别离点点头:“我当然知道。”

    “你……为什么会知道?”傅红雪眼中的痛苦之色更浓:“你可知道我的痛苦并不是……不是因有她的离去……而是为了……”

    “为了她要杀掉你的亲骨肉。”萧别离替他说完了这句每一时、每一刻中都不知有多少的回忆?

    有过痛苦当然也有过快乐。有过尴尬当然也有过甜蜜。

    昨夜有漏*点的拥抱、甜蜜的缠绵现在这一切都已永远成了过去。

    昨夜那种刻骨铭心、魂牵梦索的漏*点现在难道已必须忘记?

    若是永远忘不了呢?

    记得又能如何?

    两个不该在一起的人两个应该有仇视的人又怎能结合在一起?

    人生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生?

    “有了你的孩子。”

    “我要毁掉你一个亲人。”

    亲人?这不是她的亲人?这是他的亲骨肉也是她的亲骨肉她怎么忍心做得出呢?

    世上真有这种事吗?

    泪痕已出现在傅红雪的脸上血丝已从他紧咬的嘴唇中沁出他的手已因紧握着而显得更苍白。

    醉吧!

    现在只有拿美酒来麻醉那已绞痛的心。

    而且就在心的中间还插着一根针。

    一根尖锐、冰冷的针。

    没有人能想像这种痛苦是多么深邃多么可怕。

    除了仇恨外他第一次了解到世上还有比仇恨更可怕的感情。

    仇恨带给他的只不过是想毁灭掉他的仇人而已但这种感情却使他想毁灭自己想毁灭整个世界。

    到现在为止他才真正了解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风铃所以他才更痛苦。

    ——你杀了我一个亲人所以我要毁掉你一个亲人。

    这是什么报复?

    他不敢相信世上会有这种报复方法?可是事实又摆在眼前他能不相信吗?。

    夏夜。

    群星在天上闪耀夏树在风中摇曳。

    夏月更明。

    还是昨夜一样的星、一样的月。

    但昨夜的人呢?

    星还在天上月还在云中。

    人在哪里?。

    十二天。

    他们在一起共度了十三天。

    十三个白天十三个晚上这虽然只不过像一眨眼就过去了但现在想起来那每一个白天每一个晚上甚至每一句话。

    “你——”傅红雪露出了惊讶之色:“这件事你怎么会知道?”

    “我知道。”萧别离凝注着他:“而且我还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秘密。”

    “什么秘密?”

    “弯刀阿七来刺杀你风铃报仇木屋的围杀叮当兄弟的那一幕灌**酒到你解围而生缠绵这一切的种种都是一个阴谋。”萧别离说“都是一个有计划的阴狠计谋。”

    “计谋?”傅红雪不信他说:“你说昨夜她和我……的那件事也是阴谋?”

    “是的。”

    “我……我不信。”

    “你非信不可。”

    “他……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何?”

    “他们这么做就是为了要让你自暴自弃让你痛苦。”萧别离说:“因为他们知道要杀你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你这个人唯一的弱点就是情感脆弱要杀你的唯一方法就是先使你情感挫折使你痛苦使你自暴自弃。”

    他看着傅红雪又说:“所以他们才定下了这个阴谋设计了这一连串的事件。”

    傅红雪激动的情绪逐渐地平息了下来他看着面前的那碗酒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他们是谁?”

    “表面上看来好像应该是马空群。”

    “其实不是。”傅红雪替他说完这句话。

    “是的。”

    傅红雪突然冷冷地注视着萧别离然后用一种很冷很冷的声音问他:“你怎么会知道这个计划?”

    萧别离没有马上回答他先静静地看着傅红雪看了一会儿才将桌上的空碗倒满酒然后拿起慢慢地喝掉再倒满一碗酒放下酒壶等酒入了胃肠后才用一种很淡很淡的声音说:“因为这个计划本就是我设计的。”

    “你设计的?”

    “是的。”

    傅红雪激动地问道:“没错?”

    萧别离淡然一笑道:“没错。” <a href="" target="_b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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