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秘书30多岁,中等身材,相貌平平,穿着一件灰色的夹克衫,仿佛街头随处可见的普通上班族,但是当杜秋和他接触的时候,却发现此人谈吐不疾不徐,举止不卑不亢,给人一种胸有丘壑,沉稳可信的感觉。

    “杜先生,这次讲座是几个星期之前安排的日程,当时你正在美国忙融资的事,我们觉得不便打扰,所以没联系你。昨天首长偶然间听说你回国了,这才让我打电话问问,主要是想通过你了解一下当前国内外互联网的相关情况。”李秘书在路上解释了讲座的来龙去脉,宽慰道:“首长特意交代了,你可以畅所欲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要有顾虑,大胆的讲,放松的讲。”

    “我会的。”杜秋微微一笑,用手指轻敲着电脑包,问道:“李秘书,待会讲座我是第几个出场?”

    “那三位专家的出场顺序之前已经安排好了,不方便更改,所以杜先生只能第一个出场或者最后一个出场。”

    杜秋斟酌了片刻之后,觉得自己准备的内容比较劲爆,先声夺人比后发制人效果更好,于是说道:“我还是第一个出场吧,早点讲完,早点安心。”

    “行,等会我来安排。”

    因为住的比较近,杜秋第一个抵达举办讲座的会议室,没过多久,刘运来的前同事,目前在广电部当处长的魏志明也到了,他是一个40多岁的中年人,大约是以前在美国担任常驻记者的缘故,衣着品味明显比国内官员要高一个档次,西装、领带以及皮鞋都很讲究,风度翩翩,卖相颇佳。

    “这不是在美国大名鼎鼎的autumn-du吗?”魏志明一眼就认出了杜秋,非常热情的和他握了握手,自我介绍过之后问道:“杜总也要参加这次讲座?之前没听说啊?”

    “我前天才回国,临时来插队的。魏处长不介意吧?”

    “不介意,怎么可能介意嘛!你是国内,不不不,你是国际互联网行业的大明星,来做讲座是应该的……”

    讲座9点半开始,此时才刚过8点半,杜秋本来打算利用这段时间查漏补缺,在脑海里预演一下讲解流程,没想到魏志明是个话痨,比孙少葆还能侃,口若悬河,东拉西扯的跟他套交情,片刻都不得闲,直到中科院和邮电学院的两位教授来了之后才消停下来。

    大约9点20分左右,几位大人物相继来到了会议室,经过一番礼节性的简单互动之后,李秘书打开投影仪,拉上窗帘,正式开始讲座。

    杜秋一马当先,最先出场,他受外公影响,一直有好为人师的习惯,穿越之后经常在各种场合搞讲座,胆气和口才早就练出来了,这次准备又特别充分,心里有底,毫不怯场,表现的异常出色,一共18页ppt文档,他才讲到第5页,就在投影幕布反射的微光中,看到几位大佬的坐姿发生了改变,身体前倾,表情严肃,注意力明显集中了不少。

    正如孙少洁预测的那样,20分钟不足以讲完ppt上的内容,但也如刘运来预测的那样,当20分钟用完,李秘书起身提醒杜秋的时候,居中那位******的大佬摆了摆手,说道:“不要紧,让他讲完。”

    此时杜秋已经讲到了ppt上第15页的内容,他以拖堂的方式讲完了最后3页,然后又解答了几个提问,总共花了30分钟,比预先安排的时间多了10分钟,由此可见精心准备的内容引起了高度重视,效果非常理想。

    “年轻人脑瓜好使,这个智慧城市的提法很新颖。”

    “是啊,把互联网和城市化建设结合起来,齐头并进,弯道超车,想法很大胆,也很有前瞻性。”

    “后面这部分内容转发给公安部,让他们组织专家进行调研……”

    在几位大佬的讨论声中,杜秋下场回到了自己座位,然后发现坐在旁边的魏志明面色煞白,双唇紧抿,用铅笔疯狂的在自己的讲演稿上涂抹,仿佛高考前临时抱佛脚的学渣一样,既慌乱又惶恐。

    这厮怎么了?

    莫非来之前拿错了稿子?

    杜秋正抱着恶趣味揣测,却见魏志明猛然抬起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表情狰狞,充满愤怒、恐慌以及嫉妒的情绪。

    我擦!

    莫非他的讲座内容和我撞车了?

    杜秋秒懂,在心底默默为魏志明划了个十字架祈祷,然后正襟危坐,旁听中科院和邮电学院两位教授的讲座,两位都是有真材实料的大牛人,其中一个分析了东瀛和韩国的芯片制造技术水平,可能和909计划有关,另一个讲述了国内电信行业的发展规划,可能和拆分邮电部有关,信息量很大,让杜秋受益匪浅。

    两位教授讲完之后,就轮到了魏志明,他上去仅仅讲了个开头,杜秋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两人的讲座内容真的撞车了!

    魏志明讲的是互联网在散播谣言、操控舆论以及煽动暴力方面的危害,如果以1995年的标准来衡量,其内容颇有可取之处,既有理论推演也有解决方案,完全有资格来做讲座,可惜有穿越党珠玉在前,两相对比,不管是理论的深度和广度,还是方案的前瞻性和可操作性,都被杜秋完爆。

    尤其是魏志明的解决方案非常粗暴,仍旧是香港商人叶克勇搞出来的那套国中网概念,切断国内和国际互联网的链接,强迫普通网民只能通过政府认证的机构或者企业获取资讯,这种做法防范“和平演变”的效果很差,但是割韭菜的效果很好,说白了,这厮是那些想靠垄断信息捞钱的利益集团代言人。

    这套方案如果放在1994年,或许还能骗骗没有接触过互联网的人,但是1995年经过杜秋的一番折腾和宣传,很多人都了解了一些基本的互联网知识,已经很难被骗了,因此魏志明才讲了五六分钟,就被一位面容刚毅的大佬打断了,斥责道:“除非我们搞闭关锁国,又或者停止建设电信网络,否则你的这套方案根本行不通,不要再讲了。”

    另一位大佬更加直接,吩咐道:“小李,时间差不多了,今天就到这吧,把窗帘打开。”

    魏志明如遭雷击,呆呆的站在投影幕布前,直到李秘书打开了窗帘,房间里光亮大盛之后才失魂落魄的朝座位上走,在经过杜秋身边的时候,他见几位大佬正在互相交流,没有注意到这边,于是弯下腰,咬牙切齿的低声骂道:“草你祖宗!”

    靠!我又不是故意针对你的……

    只是巧合而已,至于么……

    杜秋对魏志明的印象不太好,觉得此人又呱噪又张扬,和自己不是一路人,但并无仇怨,本来还有点同情,现在见其小肚鸡肠,毫无风度,那点同情也就抛之云外了,正准备反唇相讥,却见一位大佬抬起头,举着打印的ppt文档,问道:“小杜,这些是你一个晚上搞出来的?”

    “是。”杜秋急忙起身,走过去解释道:“想法和思路之前早就有了,文档是昨晚临时做的,时间太紧了,做的不太好。”

    “一个晚上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难怪很多人说你智商高,是个天才。”大佬微笑着夸了一句,说道:“这个智慧城市的概念很新颖,我看可以搞个试点,不过云城条件太差了,你把骁龙搬到京城来,在中关村做试点怎么样?”

    啊?!

    京城的条件确实比云城强很多,然而云城封存了杜秋穿越前20多年的生活和情感记忆,有着极其特殊的意义,再好的条件也换不来,因此完全没有搬到中关村的想法,但一时半会又不知道如何回绝,只好搓着手尬笑。

    那位大佬误以为他担心公司的搬迁问题,说道:“骁龙是香饽饽,我相信京城市政府很乐意报销搬迁费用,各项优惠政策也不会比云城少。”

    经过这么一个缓冲,杜秋想起了路上李秘书说的话,干脆把心一横,摆出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姿态,说道:“京城的官僚太多了,七嘴八舌,指手画脚,很难搞出什么名堂,如果在中关村搞试点,我们骁龙就不参与了。”

    他的穿着和年龄这个时候起了效果,几位大佬先是愕然,然后全都笑了,劝杜秋搬到京城的那位大佬也笑了,指着他说了句“年轻气盛,棱角分明”,然后就不言语了,低头专心翻阅手中的打印文档。

    戴黑框眼镜的那位大佬似乎觉得杜秋的回答很有意思,饶有兴趣的追问道:“既然京城不合适,那浦江呢?浦东新区发展的很快,在那里搞试点也是不错的嘛。”

    “浦江的大企业太多了,政府对创业者以及民营中小科技公司不够重视,支持力度不够。”

    “鹏城呢?鹏城的民营经济很有活力,政府支持力度也大,而且靠近香港,方便融资。”

    “鹏城是面向世界的窗口,而智慧城市是面向未来的窗口,两者目标不同,放在一起容易起冲突。”杜秋已经词穷了,心知不是这些大佬的对手,干脆挑明了说道:“我觉得云城经济规模适中,周边空闲土地很多,科技和教育资源丰富,很适合在那里建试验区。”

    几位大佬又都笑了起来,其中一位调侃道:“真不知道云城这几年栽了多少棵梧桐树,引的你这位金凤凰落下去之后死活不愿意挪窝了。”

    “云城我去过几次,经济虽然不如沿海城市,但整体来说还是不错的。”

    “试点的事先不急着下结论。小杜啊,你这个文档太简略了,很多东西都没说清楚,回去把思路好好整理出来,写个详细的报告出来,尤其是后半部分的内容。”

    “这次就不催你了,具体时间自己把握,写的越详细越好,写好之后交给小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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